“接近本宮？”
“胡編亂造？”
“司空默。”晏姝勾起唇角，紅唇唇珠瀲滟，“你膽子很大。”
司空默也覺得他膽子很大，關鍵是，他一句話欺騙了長公主這么長時間，還拉著一眾師兄一起騙人。
看著長公主面上的笑容，司空默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預感。
他還沒成為名震天下的大將軍，不會就要夭折在此了吧？
司空默深吸了一口氣，底氣不足的輕輕抓住長公主殿下的裙角，垂頭喪氣道：“殿下，屬下知錯了，您看在屬下對您忠心耿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別罰的太重行嗎？”
晏姝凝視著他，不答反問，“為何接近本宮？”
司空默抬眼去看他師父。
穆桓端著茶杯，愜意的抿著茶水，只給了司空默一個“自己闖的禍自己來解決”的眼神。
司空默又去看他的師兄們。
他的好師兄們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司空默：“……”你們全都沒有心！
“是這樣的殿下……”司空默神色訕訕，“自您出手扳倒郁家之后，師父便讓我想辦法接近殿下，得到殿下的信任。”
“我一開始是想利用咳咳……利用美色引誘殿下，但哪知殿下對美色不假辭色，我沒有辦法，所以只能……”司空默用手指比劃了一下，“撒了一個小小的謊。”
晏姝看著他，眼眸幽沉，“東扯西拉的，你在回避本宮的問題。”
“本宮是問你，為何要接近本宮，為何會是本宮？”
司空默垂著頭，糾結的捏手指，像是犯錯的小孩。
穆桓無奈的嘆息一聲，嗓音溫和：“殿下，還是老夫來說吧。”
晏姝轉眸，認真看向穆桓。
穆桓似乎沒有留意到她的注視，出神的盯著面前的茶杯，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如今的殿下，真的很像她。”
她？
晏姝心中一動。
已經隱約猜到穆桓口中的“她”說的是誰。
穆桓緩緩道：“老夫給殿下講一個故事……”
晏姝隱約猜到，穆桓、天凈門、司空默這些人恐怕都或多或少與她已經過世的母后沈云菱有關系，但穆桓所講的故事，還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沈云菱，一個出身景國寒門不知名小族的庶女，竟然是五十多年前盛極一時天凈門的少門主。
彼時，天凈門內亂，當時的天凈門門主將還是嬰兒的沈云菱送出天凈門，將其與景國一寒門姨娘生下來的死嬰調換，順理成章了成了沈家的庶女。
而穆桓，當時還只有十幾歲，作為暗衛一直暗中保護著沈云菱的安危。
他謹記天凈門門主吩咐，絕不露面，想讓少門主作為普通閨閣女子平安順遂的過完這一生。
但誰也沒有料到，沈云菱自三歲時一次落水后便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她變得十分聰明，完全不像一個孩童，整日感興趣的也不再是打鬧玩樂，而是待在書房看書。
穆桓已經不記得沈云菱當時在書房內待了多久，只記得，他再次看見她，她氣勢完全不一樣了。
甚至，四歲的沈云菱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穆桓不敢再將她當成一個天真單純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再沈云菱一次次的試探，甚至以自身安危為餌，逼迫他現身后，穆桓將一切據實相告。
沈云菱的反應是穆桓完全沒有料到的，她就像是一個成熟的成年人，得知親人都已死去后沒有嚎啕大哭，只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穆桓，對他道：“天凈門是爹爹的心血，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因這一句話，之后的十幾年，他們暗中收攏天凈門勢力，在沈云菱十五歲生辰那日，她成為了天凈門門主。
天凈門并未再展露人前，沈云菱說，大隱隱于市，化整為零才是天凈門最好的歸宿。
沒人知道，景國京都一個不起眼的寒門小族的庶女，會是曾經名震天下的天凈門的少門主。
穆桓原以為，她會像千萬閨閣女子一樣，到了年紀說親嫁人，相夫教子，平淡卻美滿的過這一輩子。
但景皇成為了沈云菱的變數。
他們相愛了，等穆桓發覺沈云菱已經牽扯到奪嫡之爭的漩渦中時，已經來不及了。
穆桓謹記著上一任門主的吩咐，保護少門主這輩子平安喜樂，但顯然，和皇族牽扯到一起日子絕對不會平淡。
他激動的去找了沈云菱。
沈云菱拉著他爬上了屋頂，像十幾年來一樣和他碰杯喝酒，眺望著萬家燈火，問他：“穆大哥，你相不相信，有那樣一個世界……”
“人生來平等，無貴賤之分。刑律嚴苛，犯罪者不因高貴而逃脫，平民者不因貧微而含冤。法是萬民之法，而非世家皇族之法，人的性命，是世間最寶貴的財富。”
“人人奔波于生活，臉上卻并非麻木，而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穆桓沉默了許久，對沈云菱道：“小姐，這樣的世界并不存在。哪怕在大秦、東楚……北韓等國，未被世家門閥占據，也沒有這樣的美好。”
沈云菱看著他笑，說：“可是我相信。”
“我與他約定好了，要創造一個那樣的世界。”
或許是那一晚正值元宵佳節，洛邑城的萬家燈火太亮，照進了穆桓的心里，他答應了她。
晏姝低垂著頭看著已經空了的茶杯沉默了許久，問出了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我娘……到底為何而死？”
她覺得，這樣的沈云菱，不可能死在后宮那些拙劣的腌臜手段下。
穆桓沉痛的閉了閉眼，低聲道：“小姐怎么可能被那些蠢貨算計……小姐她……”
“她中了毒，自娘胎起，就被人下了毒。”
晏姝喉頭哽住。
穆桓雙手微微顫了下，繼續道：“那毒一直潛伏在小姐體內，小姐十八歲那年才顯露出來，那毒無藥可解，她本來活不過二十歲。”
“為了多陪陪你，多陪陪你父皇，她多撐了五年。”
穆桓看向晏姝，像是透過她再看記憶中的那個人，“小姐懷殿下時，一直擔心會將身上的毒也傳到殿下身上……”
他苦笑了一下，“小姐真的很荒唐，因為擔心不能給景皇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她成全了鳳綰，又不顧景皇的反對給他納了好幾個后妃。”
給景皇納后妃，不僅是想讓他不再孤單，更是為了穩定世家權貴。
因為那時的沈云菱沒有太多精力再去與世家權貴斗，只能示弱求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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