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撥云見月，以前想不通的很多事，這一瞬間，晏姝覺得她都能明白了。
為何父皇母后明明相愛，母后卻一直勸他納妃。
為何父皇變得軟弱。
為何她幼時，母后總要消失一段時間。
原來是因為這樣。
因為注定要離開，她不愿意他太孤單，冒險生下了自己。
穆桓道：“你娘離世之后，你父皇變了許多，他不再對付世家，因為擔心那些世家會將算盤打到你身上，你父皇對世家的態度軟和了許多……”
這輩子，上輩子，晏姝心底一直覺得，父皇性子軟弱了些，她不明白，分明只要他手段強硬一些，世家絕不會如此猖狂。
可他卻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原來都是為了她。
晏姝有些失態的握緊了手中的空茶杯，雅間內十分安靜，除了穆桓的說話聲，其余人的呼吸聲都輕到幾不可聞。
這些事，其實他們也不知道。
司空默他們只知道先皇后沈云菱與天凈門交情匪淺，師父對長公主愛屋及烏，一直十分關注她，并不知曉其中更多的內情。
許是覺得雅間內的氣氛太過沉重，穆桓笑了幾聲，轉移話題，“殿下是否有逐鹿天下之心，您若有心，老夫與這幾個不爭氣的徒弟，甘愿為殿下赴湯蹈火。”
晏姝的思緒被這句話拉回來，看著一臉慈和微笑的穆桓，她面色淡然，心中卻并不平靜。
若司空默、穆桓他們一開始就是奔著她來的，為何上輩子他們以如今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
“穆先生。”她道，“你與天凈門原本已經隱匿在江湖之中，為何要出山相助本宮？”
穆桓沒有意外她會問這個問題，神色坦然道：“因為小姐走時曾說過，讓我一定尊重殿下的意愿，殿下若想與一人相知相守平安度過一生，就永遠不要出現在殿下面前；
若殿下有安天下之心，便傾力相助。”
原來如此。
上輩子她追逐著郁子安，一心只有情愛，輔佐晏琮登基，穆桓等人自然沒有以天凈門人的身份出現。
而這一輩子，她重生后便拿郁家開刀，從始至終沒有掩飾過她想要得到皇位的野心，穆桓才會逐一將他這些徒弟送到她身邊。
若不是重活一世，想必她永遠不會知道，即便人已經不在了，她的母后也為她鋪就了一條康莊大道。
晏姝突然站起身，對著穆桓深深一揖：“多謝穆先生曾守護我娘，如今又暗中護我多年。”
穆桓眸光微動，唇瓣動了動，看著眼前這個與他印象中那道身影不停重合的人，沉默幾息，緩緩道：“老夫斗膽，不知殿下可愿意……”
“拜老夫為師？”
晏姝愣了下，目光落到司空默幾人身上，“這……”
穆桓也看向他們，隨即有些嫌棄的擺擺手，“說起來，他們都算不上老夫的正經徒弟。殿下若不想要這些師兄，老夫這就將他們逐出師門。”
司空默第一個瞪大眼，痛心疾首的喊：“師父！”
晏姝哭笑不得，棠微也偷偷忍住笑意。
“這倒不必。”晏姝應下，“我愿意拜穆先生為師。”
且不說‘穆桓’之名傳遍七國，就憑著他曾經是母后的舊友，也值得她將其奉為座上賓。
穆桓沒想到她答應的這么痛快，愣了一會兒，才大笑出聲，“好好好，好徒兒。”
晏姝對一旁的棠微道：“倒茶。”
棠微立即上前，穆桓反應過來她要做什么，連忙攔住，“殿下，不必如此，你答應了就行……”
晏姝眉宇間罕見的沒有冷意，微微一笑，“師父，禮不可廢，這一跪您受的起。”
穆桓看著少女捧著茶在他面前跪下，說：“師父請用茶。”
“……”穆桓怔愣的看著，心中涌上一陣陣的歡喜。
司空默在一旁小聲嘀咕，“唉……以后我就不是師父最寵愛的小徒弟了。”
師玉衡微瞇著眸子笑道：“咱們可以各論各的。”
穆桓聽見徒弟們私下言語，一個眼風掃過去，伸手虛扶了晏姝一下，暢快笑道：“快起來快起來，按規矩為師該送你一份拜師禮。”
“禮物已經在路上，大約明日/你就能收到。”
在路上的禮物？
能被穆桓稱之為‘禮物’，想必定然是一份大禮。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穆桓瞪了眼幾個沒什么眼力見的徒弟，“你們小師妹第一天入門，你們都不知道表示一下？”
最跳脫的司空默沉默下來。
師玉衡微微一笑，從懷中拿出一塊拇指大的金牌，放到晏姝身邊的桌案上，“憑此金牌可在鴻泰錢莊一百萬兩，請殿下不要嫌棄。”
淮玉磨磨蹭蹭的走過去，從隨身醫藥箱中拿出一個描繪著金色花紋的玉瓶，“這是圣元丹，只要還有一口氣，都能把人救活。”
他將玉瓶輕輕放在桌案上，別開視線，耳尖有些紅，“圣元丹材料難尋，我游歷七國多年才制了兩粒，都送給殿下了。”
這禮未免太貴重了。
何況淮玉的臉色看起來，比她更需要這個藥。
她拿起推拒，“這太貴重了……”
淮玉像是躲避洪水猛獸一般連退數步，抱緊他的醫藥箱，轉身一溜煙的跑了。
晏姝：“……”
穆桓失笑：“淮玉既給了殿下，殿下就安心收下吧。”
司空默的眼淚險些從嘴角流出來。
這圣元丹，他可是纏著淮玉磨了幾個月，淮玉也不肯給他半顆！
韓濯上前幾步，拿出一塊玄鐵令牌，“此令牌能驅使天凈門所有內門弟子為殿下辦事。”
裘江笑著從懷中拿出一本兩指寬的冊子，“這是我這些年收集的七國所有重要信息，可讓殿下便宜行事。”
錢、人、情報，都有了。
司空默小聲嘀咕，“就你們厲害，就我沒什么拿的出手的……”
棠微覺得甚是丟臉，不想看他。
穆桓、師玉衡、裘江等人目光緩緩投向故意往后躲的司空默身上。
司空默瞬間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穆桓皮笑肉不笑，“小司空，你的禮物呢？”
司空默瞬間冷汗下來了，結結巴巴道：“這、這個……我手里沒什么好東西……不然，不然我將自己送給殿下吧！”
晏姝面上的淡然繃不住了。
棠微也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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