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十八章辭舊迎新
賈如谷罕見地沒有露出欠揍的笑,問她:“你的那位朋友,就這么重要?”
不知為何,蘇其央竟從中品出來一絲幽怨,像極了從前白生香姐姐向她抱怨項伯父時的語氣。
于是蘇其央側身去看他,思忖半晌后認真回答:“是挺重要的,我答應過今晚去陪她。”
“原是如此,那不如帶上我一齊過去。”賈如谷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濃,“過年圖的不正是個熱鬧么。”
“你笑得這么陰森干嘛?”蘇其央輕輕拍開拽著自己衣袖的那只手,“帶你去就是了,別拽我啊,小心我動手打你。”
不多時,經略安撫使府的大門口多了三人。
賈如谷往身旁斜睨一眼,難得臉黑一次:“他為什么也要跟著來?”
“難不成丟下他一個人?”蘇其央開口解釋,“你又不是沒看見唐生青對他的態度。”
“不想看見我,那賈哥哥可以回去,府里人多。”白灼心情似乎不錯,唇邊微微翹起。
蘇其央不知道這兩人為何一見面總要針鋒相對,也懶得管,直接撇下二人往前走了。
忽地,蘇其央想起什么,轉身問白灼:“你想好今后作何打算了么?北狄援軍不日后就到,或許這次來的人里有認得你的。”
“你還想讓我回北狄?”白灼的嘴角驟然抿成一條線,不悅道,“你說過會照顧我,直到我找到去處,如今要反悔?”
賈如谷快步走近蘇其央,突然插話:“你什么時候答應他這事的?”
“你家中不是還有人么?我與你非親非故,怎能比得上你的血親?”蘇其央沒理賈如谷,繼續勸說白灼。
她仔細想過了,既然要留在上黨城陪文姨和阿婆,白灼就不好繼續跟著她。
白灼用一雙黑得徹底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事到如今,一字一句道:“我娘死了,我爹不管我,我哥將我捆起來賣到中原做賤奴。這些血親對我而言,比得上非親非故卻供我吃穿的阿姐么?”
末了,他又去和賈如谷說:“下人不給我吃穿,我被逼無奈,只得自己去打獵。賈哥哥不是好奇我一箭割喉的本事么?便是這么來的。”
“為何你爹爹不管你?”蘇其央的心軟了幾分,“實在是我不知該如何安頓你,總覺著你跟著我不妥。”
“他頭腦昏聵,只聽我那兩位哥哥的胡話,從不過問我的事。”白灼的語氣也軟了幾分,“有何不妥?阿姐不需要安頓我,給我吃喝即可。”
賈如谷眼神流轉:“與其死皮賴臉地黏著她,賢弟不如回北狄去臥薪嘗膽、報仇雪恨,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對著賈如谷,白灼向來是不客氣的:“不知賈哥哥是何身份,也能助我一臂之力?你一心想挑撥北狄王室,只怕不是普通商賈之家吧。”
這話起了莫大作用,三人都默契地住了口。
“大過年的,別吵了。”蘇其央淡淡地給這次對話作出收尾,“還想去的話,就閉嘴跟我走。”
與張燈結彩的府邸美郡相比,眼前算得上破落。
一路煩悶的蘇其央走到文姨的茅屋前,終于不再去想賈如谷和白灼的破事、也不再去想北狄援軍何時到。
她輕車熟路地推開門,叫喊道:“文姨,我給你帶了些東西。”
聽到這聲文姨,賈如谷的身子不自覺地松懈下來。
白灼不作聲地從他身旁經過,低聲嘲諷:“怎么?賈哥哥莫不是以為阿姐的這位朋友是男子?”
說完后,白灼邁開腿,準備快步離開他,追上前頭的阿姐。
賈如谷佇立于原地,神色難辨,用力扯著白灼的后領,微不可聞地問:“你不會也”
“放開。”白灼反手打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文姨應聲出來,與往里走的蘇其央打了個照面,也看到她身后的二人,笑瞇瞇地說:“阿央姑娘還帶了兩位朋友來?那我一會兒再多去剁點餡兒。”
“這里有幾瓶蜂蜜和糖霜,文姨下次想吃甜的,直接往米粥里加些就是。”蘇其央卸下背著的竹筐,指著賈如谷,“文姨不用推脫,是這個公子哥揮金如土慣了,買東西買多了。”
文姨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白面粉,沒有當著眾人拆穿蘇其央這個拙劣的謊,笑著說:“只許一次,以后不要再送了。”
“竹筐里還有油鹽酥餅、芝麻燒餅和蒜香羊肝饆饠,夜里擺來吃。”蘇其央也對著文姨笑嘻嘻的,隨后轉頭冷著臉催促賈如谷和白灼,“傻站著干嘛,進去包餛飩和馉饳。”
白灼聽言后乖乖向后廚走去,賈如谷倒是有些猶豫,他從不曾洗手做羹湯,說話突然變得不利落了:“我不會。”
“賈哥哥想吃現成的?快快請回唐生青那里,可都是現成的。”進后廚前,白灼還不忘再譏諷一句。
“無事,我會學。”賈如谷硬著頭皮,也抬腿進去了。
二人進去后,文姨這才敢輕笑出聲,道:“阿央姑娘的這兩位朋友可真有趣。”
蘇其央嘆了一聲:“有趣是有趣,我只希望不要再吵起來。”
“那個年紀小的,瞧著不像中原的,可是北狄人?”文姨問。
怕文姨介意,蘇其央連忙解釋:“是,他身世可憐,我認他作了義弟。”
“你別著急,我只是問問。我一把年紀了,是明事理的,還不至于和一個孩子扯家國仇恨。”文姨笑著安撫緊張兮兮的蘇其央。
蘇其央終于放下心來。既然文姨不介意,那她日后就可以帶上白灼過來住了。
文姨正在教賈如谷和白灼包餛飩,教了好幾個好看的式樣:三角、陀螺、元寶、傘蓋。
可這兩個人偏偏不開竅,最后只學會用圓皮包出最簡單的半月形——中間鼓,兩頭尖,邊緣扁。
“餛飩好包,你們慢慢來就行。”勉勉強強教會他倆,文姨便去忙她的了。
白灼看了一眼賈如谷手里的,笑了:“蠢笨如豬。”
賈如谷看了一眼白灼手里的,也笑了:“賢弟怎么罵自己?”
文姨面前,案板上有四四方方一疊面皮。
她拈起一張,放上餡兒,捏角斜折,又捏緊邊以免露餡兒;手心托餡往上一頂,手指壓邊往外一翻,馉饳便包成了,像朵含苞待放的花。
一炷半香的功夫,文姨已全部包好。馉饳皮厚難煮,三滾不熟,她將之用鐵簽子串起來,放到笆斗里,準備拿去炭火上烤。
文姨一邊烤得馉饳外焦里嫩,一邊撒作料;香鮮味四散,聞來別有一番風味。
隨后她又用掌心和面搓團、切條揉圓、搟細掐段、放在盆沿上,碾成寬薄的面片,或用菜湯煮、或上鐵鍋蒸。
無餡的馎饦也做成了,文姨瞧了瞧窗外的天色,眼角染上笑意:“也該開飯了。”
把鋪到菜案上那煮熟的羊頭臉肉剔掉切絲,拌以粗鹽和作料,鋪到撕下沖凈的一層豬腸網油上,再將把包好羊肉的網油卷筒切段。
這是蘇其央從唐生青的炊房里帶來的,她此時只需弄上一大碗雞蛋面糊,拿卷筒切段的羊肉卷擱至其中蘸好封口,再放到滾油里炸至通體焦黃。
蘇其央用笊籬將之撈出,多余的油水從中間的縫隙往下滴滴掉落,控好油后擺至瓷盤上,是為羊頭簽兒。
面糊看著極為酥脆,蘇其央偷吃了一塊,果然香嫩可口。
她端著一盤羊頭簽兒走出屋外,心情大好,左拐右轉的,終于找到了阿婆。
“阿婆,張嘴。”蘇其央舉著筷子蹲在阿婆面前,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
中夕祭余分馎饦,黎明人起換鐘馗。
分吃年夜飯前,要先祭祖。
除了失了理智的阿婆,這四人的祖先各不相同,各自用包好的餛飩和馎饦湯餅祭祖,燒三炷香,向天叩拜。
“快吃吧。”文姨樂呵呵地催促著眾人,“往年都是我和阿婆兩個人過,今年可是熱鬧了。”
“你們北狄可沒有這些精致的吃食,快嘗嘗。”蘇其央做足了好阿姐的派頭,關懷備至地給白灼夾了幾塊羊頭簽兒。
這時她聽到一聲嘆氣,眼角瞥見賈如谷的笑里露著難色,悄悄湊過去問:“你怎么了?”
“怎么滿滿的一桌子都是面食?”賈如谷哭笑不得地回問。
“唐生青是江南人士、是從京城調到上黨城的地方官,你在他府上自然是能日日吃白米。”蘇其央問,“北方本來就是吃面食的,你嫌面粉口感粗糲?”
賈如谷搖頭,向她解釋:“我不是不喜面食,只是曾聽說小麥味甘、性涼,常吃后要得疝氣。亦不能多食,否則肝膽腸胃會腫脹潰瘍。”
“這都是哪里來的訛言訛語,你小聲些,這都是文姨千辛萬苦做出來的。”蘇其央怕文姨聽見后傷心,湊至賈如谷耳邊,“我從小吃小麥長大的,怎么不見得我身上落了毛病?”
賈如谷又擺出唉聲嘆氣的模樣:“你也知道我身子骨弱,得事事小心些。”
“那怎么辦?”蘇其央看著他病殃殃的臉,決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也許是錯覺,蘇其央總覺得賈如谷在忍著偷笑。
賈如谷煞有介事地說:“我聽聞將面食再煮一次、撈起過兩遍水,即可解其中毒。”
“那我再去給你煮。”蘇其央快速起身,夾了些吃食便往后廚里跑。
在一旁看了許久的白灼這才白了他一眼,冷笑道:“處心積慮,滿腹算計。”
“賢弟快些夾菜吃,免得你阿姐以為你是個斷臂的。”賈如谷笑著吃了串馉饳,“十歲也不小了,別總讓被人替你夾菜。”
文姨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阿婆也似乎是看懂了什么,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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