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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南宮世家


任天歌等人趕在夕陽下山前進入虢州,意欲小住一晚,翌日去往洛陽。但在臨睡前,司徒空在賭坊里打探到那蒙古人一行曾在虢州短暫停留,之后就去了南陽。

        這下任天歌犯了難,那蒙古人為何中途變卦不去揚州而改道南陽?司徒空說道:“這有何難?此去南陽只需兩天的路程,然后再徑直向東一樣可至揚州。”

        桑青霓奇道:“南陽是韓公子的老家,你還敢去?”

        司徒空胸脯一挺:“為了找雪兒姑娘我可是豁出去了!再說有任少俠在,諒他韓騫堯不會輕易動我。”

        阿珠娜拍手樂道:“那我們可得去韓家好好作一回客!”她邊說邊故意笑嘻嘻地瞧著桑青霓,桑青霓只得裝作不知。

        南陽位于豫鄂陜三地交界,北靠伏牛山,南鄰漢水,不但地理位置極其重要,更因其臥龍崗上武侯祠而名揚天下。“魚到南陽方得水,龍飛天漢便為霖”。當年劉備便是在此地三顧茅廬,方說動一代天才軍事家諸葛孔明出山,贏得蜀國三分天下。

        但在中原武林的版圖上,南陽的地位亦不遑多讓。先不論近年來聲名鵲起的韓家堡,這里原還有一武林傳統豪門南宮世家。

        南宮世家與姑蘇慕容、塞外皇甫齊名,為武林三大世家之一。只是最近五十年間,南宮世家日漸式微。約五十余年前,當時的少主南宮凌天橫空出世,一洗其父即上一任當家南宮正逝世后南宮一派的頹勢。

        南宮凌天心高氣傲,又是不世的武學奇才,將南宮世家百年來流傳至今的各種絕學悉數融會貫通,其風頭之勁,不但壓過慕容、皇甫兩家,更隱隱凌駕于少林、武當等九大門派之上,直逼當時的第一高手“神龍劍客”馮遠山。

        只是紅顏易老,天妒英才,南宮凌天一心欲稱雄武林,在武學一道上急功近利,劍走偏鋒,最后竟然在修煉內功時走火入魔,得了失心瘋,其輝煌卻短暫的三十年人生便如流星般瞬間隕落。

        南宮凌天死后五十年,南宮世家再無杰出的門人涌現,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直至近兩三年來新一代少主南宮牧野再次登場。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如今的南宮牧野像極了他的祖父南宮凌天,同樣的才華絕世、同樣的年輕氣盛,但不知是否同樣以悲劇收場?

        任天歌一行剛踏入南陽地界沒多久,便有人專程迎了上來,那便是韓家堡的少主韓騫堯,看來韓家在當地耳目頗通。他熱情地邀請桑青霓等人去韓家堡一敘,甚至答應看在桑青霓的面子上暫不追究司徒空盜竊玉蟾蜍一事。

        但任天歌卻趁機打聽起了蒙古人的下落。韓騫堯掩飾住心中不悅,淡淡地說道:“數月前還真有幾個蒙古打扮的人來過南陽,但據說他們穿著極為樸素,并不似任少俠所言那般富貴風流,也不見有年輕女子隨行。”

        “那這些人來南陽所為何事?”任天歌問道。

        韓騫堯回想道:“有人見過他們去了伏牛山狩獵。”

        伏牛山屬秦嶺山脈東支,東西綿延八百余里,形如臥牛,伏牛山之名由此而來。

        任天歌等人由伏牛山中列東段上山。春日的伏牛山翠嶺疊嶂,林海蒼茫,山峰上、山腰間、峽谷內,處處開滿了絢麗的野花,有野生的芍藥、鳶尾、迎春花等,有的正值花期,有的已近凋謝,但開得最艷的還屬當季的杜鵑。放眼望去,成片的杜鵑花競相爭艷,或紫或粉或紅,如云霞般盛放在山間每一處。尤其是紅色的那一種,一開便是洋洋灑灑一大片,泣血一般的殷紅令任天歌等人癡迷忘返。

        一行人搜遍了白草尖、石撅崖、銀虎曼、寶天曼、云磨剁等眾多山峰卻毫無線索,最后進入了荷花洞。

        荷花洞是一座天然石灰巖溶洞,因洞內巨型鐘乳酷似含苞待放的荷花而得名。在一排排千變萬化、秀美壯奇的石林中,眾人發現了烤火的痕跡和野兔、山雞的皮毛,顯然此處有人停留過。

        桑青霓俯下身子,以枯柴撥開炭灰,找到一小片紙屑,還依稀能辨認出如下字跡:“……秦嶺東段……中分淮河與漢江……”

        阿珠娜瞧著好奇,也依樣撥弄著,又挑出一片略大些的紙:“……伏牛山山中多雨水……”紙片一角還畫著山巒的輪廓。

        眾人尚好奇這些紙片的用途,司徒空忽然說道:“那幾個蒙古人應當到過荷花洞。”他從地上拾起一小塊沾滿灰塵的長條形的東西:“這是蒙古特產干酪,他們吃剩下的留在此地。”

        韓騫堯注視這一小塊干酪良久,問道:“那也至多說明這幾個游客來自蒙古而已,誰也不知他們是否果真是你們口中的蒙古貴族。”

        司徒空看了一眼韓騫堯,小聲說道:“南陽畢竟雄踞著貴堡和南宮世家,想來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擺足陣勢,是以盡量打扮得平凡些。”

        “那他們干脆打扮成漢人不就完了?”阿珠娜撇撇嘴。

        司徒空笑道:“蒙古人鷹鼻深目,一看便知是異族,若還強行作漢人打扮反而更引人側目。”

        說話間,洞外傳來一陣人聲,韓騫堯皺著眉說道:“我們出去瞧瞧。”

        洞外有四、五個人,韓騫堯見到后一驚,朝其中一神采飛揚的英俊少年抱拳道:“南宮少主!”

        這少年正是當今南宮世家的掌門人南宮牧野。他著一身煙青色的勁裝,系白玉抹額,俊美英挺。

        南宮牧野回禮道:“見過韓少堡主。”他看了看一旁的任天歌等人,卻又繼續對著韓騫堯說道:“在下聽聞江湖上出現了一任姓少年,精通雪山老魔的武功。據稱近日這少年已到得南陽地界,欲挑戰貴堡與南宮世家,不知少堡主是否收到消息。”他說完又看了一眼任天歌。

        任天歌被他看得心頭火起,剛想開口,韓騫堯已接口道:“少主消息很靈通。這位便是任少俠,但他來南陽只是為了尋人而已,并非尋釁滋事。”

        南宮牧野不依不饒:“少堡主倒是好脾氣,別人都要騎到咱們頭上了,你還替他說情!”

        任天歌脫口說道:“你這人怎么是非不分,都說了我是來尋人的,你還想怎樣?!”

        南宮牧野冷笑道:“你當南陽是什么地方,想來就來?”

        任天歌回敬道:“即便是天子腳下的京城我也說去就去,何況區區一個南陽!”

        韓騫堯皺了下眉頭:“任少俠,你稍安勿躁。”

        南宮牧野氣得臉色發白:“少堡主,你瞧見了吧,別人根本沒把我們南陽兩大家族放在眼里,他今天就是來挑事的!”

        任天歌正欲發作,桑青霓搶著說道:“南宮少主息怒,這其中恐怕有誤會。”

        南宮牧野見說話的是一年輕秀麗的女子,心頭略平,便問道:“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桑青霓說道:“我叫桑青霓,是‘不老婆婆’桂秋白的弟子。”

        南宮牧野恍然大悟:“無怪人說有昆侖山玉珠峰煙霞洞的傳人同行,原來便是桑姑娘。”

        桑青霓笑道:“正是如此,這下少主總該信了吧。”

        一旁的阿珠娜忽然說道:“五毒教弟子阿珠娜也可作保。”

        南宮牧野循聲望去,見一全身火紅裝束的苗族女子正和自己說話。這女子笑靨如花,嗓音清脆,明麗動人,與桑青霓的沉靜又是不同。

        南宮牧野爽朗一笑:“既然兩位姑娘都這么說,看來果真是誤會了。”他遙遙向任天歌抱一抱拳。

        任天歌臉色稍霽。

        一場誤會本已消弭,但又一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倒是消除誤會了,不知情的卻以為我們南宮世家怕了枯骨心法!”話聲過處,走來一老年婦人,神情威嚴,腳步悄無聲息,看來內力極其精深。

        南宮牧野立即恭敬地說道:“姑祖母。”

        這老婦沉沉說道:“牧野,你從三歲起習武,直至三年前姑祖母才許你出關,為的就是盼你一鳴驚人,一掃我們南宮世家五十年來的頹氣。可今日你的隱忍退讓令姑祖母十分失望!”

        這老婦出現得極為突然,在場幾人俱不知其底細,唯有年紀長一輩的司徒空思索片刻后驚道:“老前輩莫非是南宮芮!”

        老婦眼中精光一閃:“難得還有后輩記得我,我還當自家兄故去后世人早就忘了我們南宮一派!”

        司徒空慌忙垂下頭。

        這被稱作南宮芮的老婦問道:“瞧你的年紀出生時我已閉門不出,又怎會認出我來?”

        司徒空老老實實地答道:“家師‘摘星攬月’江正東在世時常念叨南宮家。”

        南宮芮失聲道:“江老偷兒去世了?!”

        司徒空黯然頷首。

        南宮芮嘆道:“我們這一輩人也是到了該走的年紀,我老婆子若不是為了重振南宮昔日聲威硬撐著一口氣又何苦活到現在討人嫌!”

        她這話說得南宮牧野冷汗直流:“姑祖母折煞孫兒了,孫兒自當在姑祖母跟前侍奉盡孝,不敢有絲毫懈怠。”

        南宮芮沉聲說道:“你若真有孝心,就不該辱了我們南宮一脈,像今日這般畏首畏尾!”

        南宮牧野為難地看了一眼任天歌,任天歌揚著頭說道:“南宮少主出手吧。”

        “且慢!”場中匆匆閃進一獨臂老者和一中年美婦,桑青霓如同見到救星,喜道:“馬老前輩!展夫人!”

        南宮芮盯著馬逸看了半晌后臉色突變:“天狼七煞的老七馬逸?”

        馬逸淡淡一笑:“正是老夫。當年南宮姑娘在花信年華無故隱退江湖,老夫等人亦被逼得退出中原,如今五十多年過去了,南宮姑娘的性子倒還是不減當年的爽快。”他又頓了一下:“這位是洛陽百花山莊莊主夫人、亦是四川唐門的二小姐唐影。說起來南宮世家與百花山莊也算是半個鄰居。”

        唐影笑道:“晚輩見過南宮前輩。”

        南宮芮略一點頭后卻徑直沖著馬逸冷笑:“你今天來不是為了找我敘舊如此簡單吧?”

        馬逸正色說道:“老夫是前來化解兩方矛盾的。”

        南宮芮臉色稍緩:“既然天狼七煞和唐二小姐出面,我南宮世家便退一步。兩位只需向武林同道放出話去,說我南宮世家勝了這一場比試,我立刻帶著牧野離開。”

        任天歌脫口叫道:“我為何要無端認輸?!”

        桑青霓也看不下去了:“南宮老前輩無非是欺我義弟年幼,想必枯骨心法尚未習練純熟才故意這般不依不饒!”

        南宮芮大怒:“即便是雪山老魔重生,南宮家也不怕,何況你們兩個小輩!就這么定了,明日午時我與牧野在城東溧河橋下相候,定要一決勝負!”她說完便掉頭離開,南宮牧野無奈,朝眾人歉然一笑,追著他姑祖母而去。

        唐影瞪了一眼任天歌,那眼神里分明全是責怪。任天歌又是一聲冷哼,不去理她。桑青霓嘆口氣:“馬老前輩,我們接下來如何是好?”

        馬逸苦笑道:“南宮芮年輕時就是個烈性的女子,老了還是一點沒變。”

        桑青霓奇道:“這老婆子為何如此蠻橫霸道?”

        韓騫堯看了看天色說道:“不早了,我們邊趕山路邊談話。”

        眾人從馬逸口中漸漸了解到南宮芮的為人。南宮芮原是南宮牧野的祖父、即南宮凌天的胞妹。南宮凌天在而立之年因修習內功走火入魔以至得了失心瘋,不久就英年早逝,當時南宮芮才二十出頭。  長兄故去,長嫂的性子懦弱怕事,南宮家又無別的成年男丁,年紀輕輕的南宮芮就一力撐起了南宮世家。南宮凌天倒是留下了一個幼子,南宮芮便將全部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從此閉門不出,悉心傳授武藝。

        “我知道的就只是這么多了。”馬逸說道。

        “接下來發生了何事晚輩倒是略有耳聞。”韓騫堯接了過去:“聽家父生前說,南宮凌天留下的那個孩子天資有限,又整日被姑母強逼著習武,郁郁寡歡,也是四十不到就早早地離開人世。好在南宮家終于盼來了南宮牧野。南宮牧野和他祖父一樣是個武學天才,而南宮芮自己在這五十年間亦是心無旁騖地鉆研武功,一心想著在其有生之年再塑家族故日榮光。”

        “所以他們就想拿小任作為揚名武林的試金石?”桑青霓忿忿難平。

        “姐姐莫怕,南宮家未必是我敵手。”任天歌一副舍我其誰的架勢。

        馬逸心中暗嘆一聲,說道:“明日我和展夫人與你們同去,盡量避免這無謂的一戰。須知任少俠當前的首要任務還是尋找雪兒姑娘,不便樹敵過多。”

        韓騫堯道:“我也同去。我和南宮牧野有些交情,又同在南陽有祖業,他多少會給我幾分薄面。不早了,諸位若不嫌棄,在下極歡迎諸位蒞臨寒舍小住一宿。”

        馬逸和唐影俱無異議,雙雙應承下來。阿珠娜亦是樂開了花:“太好了,小妹早就想去韓家堡見識一下!桑姐姐,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桑青霓看了看任天歌,他既不說好也不反對。她一抬眼又撞上了韓騫堯殷切的目光,暗暗想道:“就住一晚。”遂輕輕點了點頭。

        韓騫堯大喜過望。阿珠娜忽然叫道:“那小偷兒呢?”

        韓騫堯瞥了一眼可憐巴巴的司徒空,冷哼道:“隨便在韓家堡找間屋子讓你住一晚,別再打壞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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