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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民國原創短篇《雙桐》第七期(最終章)


柒云散

        “殺了她,你就可以回去了!”真繪倒下的時候,黃令裘這才回過神來,是司空彥強迫他,但他已經有口難辯了。

        警衛署的人沖了進來,將他拷上手銬,他只能拼命辯解:“段藺是黃詩笙殺的!你們為什么只逮捕我不帶走他!”

        黃令裘突然對警衛署叩頭:“長官,快送真繪到最近的醫院搶救!黃家對我不仁,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沒必要瞞了。黃詩笙他,勾結地下黨,要暗殺奉軍與土肥原將軍!我有證據,可以帶長官一起去找。”

        黃詩笙怒不可遏,“你小子,你微不足道的污蔑只會讓整個黃家的祖業一夜之間全盤覆滅!”警衛署決定讓內部的洋醫生盡全力救治段藺,不送往附近的醫院,以免段藺被殺的痕跡被醫院抹掉。

        阿北游著游著,忽然旁邊的鄭夢令的身子漂浮不動了,緩緩沉了下去。“哥!堅持住啊!”他伸出右臂往水底撈著,但拼盡全力只揪住了鄭夢令的一只皮鞋。“不!”一股漩渦從暗流迸發出來,他有種預感,大哥不會死。“我先走一步了!”那批貨估計是奪不回來了。阿北說服自己,游上北村碼頭的停泊區,靜止的無數條貨船和漁船忽然有了生命一般,向他伸出援手。

        上岸的時候,天還未亮,阿北慌不擇路地往鄭宅的方向走,但當他在鄭宅南面的拐口目睹到一群官兵正齊步巡邏在鄭家門口,他非常困惑,但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回去,一旦回去就會被那些不講理的官兵扣押回去動刑,可就不是那么好受的了。

        阿北走到巷子背后的一處餛飩鋪,叫了一碗雞絲面,邊吃邊想下一步打算該如何追回那些貨,還時不時地和老板打聽鄭宅發生了什么。“曹總統的人追到這兒來了,而且淮海地區現在也只有鄭、黃兩家能讓曹總統派自己最信任的隊伍來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黃家這次可要解氣嘍。”餛飩鋪老板壓細嗓音說。

        一定又是黃家的人栽贓給鄭家什么罪名了,而且還是不小的事情。他該選擇自保還是與黃家的人死杠到底呢?阿北想到了自己的新婚妻子還在家里等著他,他便有些不忍犧牲自己的性命。但鄭大哥對自己恩重如山,他只能保住一樣。于是吃完最后一口酒釀蛋,他偷偷去了自己家附近的一個隱秘的電報站,給附近的一伙兄弟們發了電報前來支援。兩柱香不到的時間,在鄭宅的西北方向忽然卷來了一條長長的黑魚,接著這條喘息的黑魚一卯勁,吐出了好幾條帶著血光的紅魚籽一般大小的游靈,他們身上的紅鱗漸漸壓住了準備隨時圍剿鄭夢令的那厚厚幾團青黑妖霧,這番亂象從近處慢慢煥發到遠處的碼頭邊,而護送著鄭夢令剛上岸的火家軍們敏銳地嗅到了這個危險的訊號,于是帶著鄭夢令從城東迂回貫入進鄭宅旁邊的小洋樓,開始最后的對鄭府的護衛。

        淮南,此時的人們都徹夜未眠,屏息著等待著黃家的命運的走向會如何牽動著附近幾十號商號的生死,這也關乎到他們的命運。黃令裘背后的那桿機關槍依然抵在他背后,他只能往深幽的窄巷盡頭磕磕絆絆地摸索。盡數熄滅的幾家煤火此時像是提醒黃令裘:是時候動手了。

        黃令裘停在一個破舊的被上了封條的古宅前,他用手輕輕扣了扣獅子口的門環,一個帶著圓眼鏡、帶著瓜皮帽的中年男人往門口探了探,是黃令裘一人來了,于是說了聲暗號:“水漫金山”,黃令裘回答:“山外坎震”,他將門開的那一刻,警衛署的十幾號人便以壓倒之勢涌進了表面廢棄的宅院。“你們這幫地下黨的聯絡站都給我老實交代,否則的話馮將軍可要把你們交給日本人處刑了!”中年男子嚇得半死,連聲答應:“隨我來!求長官們饒命!”警衛署一行人被帶到宅院里頭的一層地下暗道中,忽然,地面上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放下武器!乖乖出來,否則就算是馮將軍來了也救不了你們!”

        警衛署的隊伍都不聽,正要扛起家伙一齊往外沖,就被領頭的年輕人一串連珠炮掃射,一個個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么的警衛員瞬間就化作了一攤攤鮮活而掙扎的肉泥,蛆蟲一樣在地上挪動,彷佛在用身體寫下什么訊息。“你是誰?”警衛署的長官乖乖放下了武器,不甘心地問。

        “我是司空彥的弟弟,司空星。陳長官,我們截到了最新情報,土肥原將軍會在今晚來這里,你給我老實在這兒恭候他,不然的話我連他和你一塊送佛祖!”司空星的出現讓黃令裘亂了陣腳,他請求司空星放過自己,“我們一同押他出去,你若是耍花招,我可就直接崩了你,如何?”黃令裘連連點頭。

        寅時,憲兵隊果然準時到了,車燈照亮了警衛署陳長官筆挺的站隊姿勢,膏藥旗被狂風激蕩著,像是被連根拔起。“你,把抓獲的地下黨交給我,不準報告你們的上級,我保證你什么事都沒有。過兩天就等著去憲兵隊那里領小黃魚吧。”

        土肥原將軍的話使黃令裘恍然大悟:原來黃家通過欺騙警衛署的人,然后將消息傳到日本人的耳朵里,目的就是為了將他們和走狗一網打盡。司空星放出他的幾個兄弟,跟著土肥原將軍一道走。黃令裘愈發緊張,此刻出現在這里的人,不應該是什么司空星,而是鄭夢令才對啊!不行,他必須戳穿司空彥想要控制黃家人的陰謀!

        他往天上開了一槍,“將軍小心!這個不是人,而是鬼!不要和他走!”說完就翻出古宅的后墻,往黃家的方向跑去。土肥原還一開始不相信,直到司空星施法奪過橫在他腰間的鋼刀,一舉劈開他的后背,頓時血花迸濺,形勢慘烈無比。“給將軍您留個全尸,好讓黃家的人看看,得罪司空彥是什么后果!”后面趕上來的五車憲兵隊的隊伍都朝著司空星的手下們埋伏的方向一陣掃射,還拿出了□□準備隨機轟炸。“先不要炸!聽我說!”黃令裘知道此刻要盼到鄭夢令來,只有鄭公子到了,司空星才會消失,這幫鬼子才會被降服。

        “各位長官聽我說,你們這樣是殺不死他的,除非他的姐姐司空彥死了,他才會命盡。”憑甚相信你?憲兵隊的副長官半信半疑,但還是照著黃令裘所說,派人去圍堵正在被救護車抬上前往醫院的真繪。

        “怎么這么擠呀??我的肺都快被你給擠掉了……”鄭夢令此時身子鉆進了被司空彥做了幻術的那批貨箱中,他的身子在進去后被奇妙地分成了好幾塊,被填充到其他的幾個巨大貨箱內。那幾只貨箱就跟長了腿的蜈蚣一般連在了一起,隨著火家軍的護送穿過國民政府安排的一條隱秘的地下隧道,火速抵達了淮南。司空彥還說箱子里就他一個人藏著,沒想到居然還藏著一具肥碩的身軀,那人被層層修長的毛發遮掩住,根本分辨不出性別,也不說話,隨著箱子的左□□倒晃動而碾壓著鄭夢令的五臟六腑,這會兒開始將他的臉盤子快扁成煎餅了,眼珠子都快爆彈出來。“司空彥,這次若我還剩口氣,我也要把你塞進這鬼東西里試試!啊!喲!喂!大哥還是大姐,你能對我溫柔一點嘛?啊…”鄭夢令痛苦地□□著,突然,外面的腳步聲開始慢慢靜止下來。他知道,營救的時刻到了,于是擦掉臉上的血,靜候著。

        天邊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將帶血的月亮吞了進去。黃令裘目睹了這詭譎的一幕,于是打了一個響指,緊接著一群火中羽化的鳳凰點燃了火把,逃過重重追兵,在靜謐的黎明顯得尤其突兀。“你居然還派了救兵?”司空星從口中吐出一口黑血,腳下依然踩著土肥原將軍的尸體。

        火家軍自覺地組成一個洛書河圖的八卦陣,個個手中緊攥著捷克□□和血滴子,對著開車的憲兵隊大開殺戒,槍炮聲幾乎要將黃令裘的耳膜炸穿了。奇怪的是,司空星居然沒有先殺他為后快,而是轉眼就飄移到了憲兵隊車上,手中長出好幾層空洞,從中噴射出冰藍火焰,將幾十號日本兵燒成焦炭。

        “輪到你了,投靠鄭家的叛徒。”一團巨大的藍光在地上越滾越大,黃令裘被產生的氣流彈出十米開外,“是司空彥背叛你。”被火家軍圍在中間的幾只大木箱開始撬動,一團顆粒狀的巨大絳紫夾雜碎金光芒的五爪巨龍騰空而起,“別怕,我是鄭家大當家,鄭夢令,我是來與黃家協作,一同解決掉纏繞我們兩個家族上千年的邪靈司空彥!”

        原來,司空彥的弟弟司空星早就為了篡奪掌控那些違背地府規則的靈魂大權,挾持了他的姐姐司空彥,借黃令裘之手殺害真繪的人也是他。如果司空星死了,就算司空彥再無辜也必須得死。司空星也差點攪亂了鄭、黃兩家鏟除日本勢力的反戰計劃,至此鄭夢令不殺他們姐弟不行。

        上千條靈魂飄來,將司空星牢牢固住,“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東西!姐姐,救我!”但是司空彥此時已經奄奄一息,沒法再感應到弟弟了。鄭夢令借著司空彥的法力向司空星展開瘋狂錘擊,北邊的天際線暫時被一團不明的紫、白相間的彩龍所遮蔽,黃令裘只聽見司空星一聲聲凄厲尖銳的慘叫聲和肉身被撕開、揉碎后被拋到天際線上,下起了滴滴血雨的景象,吸引了成百上千的民眾圍觀,但同情的人卻寥寥無幾,只有那些餓得樹皮都啃不到的災民一擁而上,爭搶著久違的“甘霖”。一陣槍聲打散了這些不知所云的百姓,更多的警車席卷了整個小巷口,黃令裘主動繳械投降,而鄭夢令卻在一場惡戰后使出渾身解數,卷走了幾百號為他效忠的火家軍,湮沒在了下起綿綿太陽雨的晴空云層之間。

        三年后。

        黃令裘期滿釋放,牢房外,迎接他的是鄭夢令的手下阿北鄭皓南。“大當家的讓我告訴你,黃家現在已經大變樣了,自從司空彥姐弟死后,黃家的地位雖遜色了不少,但再也沒有鬧過邪門的事兒。黃詩笙娶了真繪,但她的樣子……”

        黃令裘坐在車上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一邊拿起照片,驚呼:“怎么回事?她怎么變成這樣了?”

        原來照片上的真繪已經從媚骨天成的烏發女子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媼了,滿臉的褶子配得一雙溫和明亮的眼睛,站在她身邊的是依然朗月清風的黃詩笙,但他的衣服卻滲出幾個微小的血孔。“在你被逮捕之后,是黃詩笙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日本兵追攔載著真繪的救護車,給真繪的救治提供了寶貴的時間。但他也因此死亡。真繪蘇醒后,苦苦請求曾經那些為司空彥效勞的被地府背棄的靈魂從地府要回黃詩笙的性命。這其中的細節我不清楚,畢竟我窺探不到靈界之事。只知道為了救回黃詩笙,真繪向那些魂魄獻出了自己七十多年的青春,才保住了黃詩笙。但她已經生不了孩子,也沒有年輕人那般的精力輔佐黃家的生意,幸好黃詩笙是真的愛她,光明正大地舉辦了兩場盛大的婚禮,一場西式一場中式,不顧世人的眼光。有失必有得,只能說真繪被人冤枉太深,只有真正被她救助過的人才明白她的好。現在她只能用有限的生命來陪黃詩笙,黃詩笙甚至連二房都沒找,就等著你出來了去打理黃家的家業呢!”鄭皓南將車停在鄭府,等候鄭夢令的迎接。

        黃令裘的眼淚不爭氣地流淌在自己破洞的亞麻長褲上,他想起黃府的那些被真繪幫助過的人,蘇舅,彩云,顰兒,黃詩笙……他只希望黃家能在這無望的亂世中,互相扶持走下去,撐過一年是一年,而不僅是主仆。鄭夢令一人開了府門,熱情地抱住了黃令裘:“你終于出來了!這幾年你受難了,以后有什么難處可以找我,我就當是補償你了!”

        “鄭公子,段藺呢?”鄭夢令聽到這個名字,如鯁在喉:“她死了。我一直都不敢離開她,把她供在鄭家了,我也一直沒有娶親。所以鄭家就缺個女主人哪。”

        鄭夢令的眼神躲閃,讓黃令裘看了個分明。他明白,段藺只是變成了一具空殼罷了,并沒有真正地離開鄭夢令。“老爺,我老婆已經懷了六個月了,我去醫院接她回家去,也順便捎黃先生回黃府。”鄭夢令擦干眼淚,“好,記得多陪陪她。”

        黃令裘一路上一直感慨,怎么連阿北都娶妻生子,擁有著普通人平凡的幸福,而最講情義的鄭夢令卻落得個孤家寡人的下場?世道如此地不公平,他都于心不忍,想給鄭夢令尋個能做主母的正常女人。很快,醫院的護欄網后,站著一個儀態端莊、臉上又難脫稚氣的女人挺著微微隆起的腹部,含情微笑著注視著阿北。“給你見見我夫人。”阿北摟著她的肩,“黃先生您好。”在握手的那一刻,黃令裘的神情從略帶悲戚緩緩轉變為震驚和濃濃的竊喜,“鄭…夫人,恭喜你和阿北,你和你兒子都要平安!”

        當她伸回手,黃令裘偷看了手上的東西,多了一顆裝著迷你炸藥的鐵彈珠和一張紙條,他趁阿北不注意看了一眼紙條,上面寫道:“請幫我交給黃老爺,他會明白的。”原來她希望讓黃老爺和真繪知道,她還活著。

        真好。他終于能安心地回去了。

        2006年。

        一處市郊的海邊。

        觀景臺上,一個面容枯槁的女人在注視著剛在深海區游完泳上岸的年輕女學生,女學生感到不快,趕緊跑到閨蜜那邊,“白梔,你怎么現在才上來?快走吧,再晚你的奶奶和爸爸就要跑來找你了!”

        白梔又望了一眼觀景臺,那男人消失了,她的體內隨即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暖流。“走吧!沒準這幾天還有好事發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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