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我就神游太虛去了，孔黎什么時候到我身旁我都不知道，額頭被戳之后我才回過神來，發現他就坐在邊上，盯著我看。

        “不冷嗎？”他側頭看我。

        我沒感覺到寒冷，反倒去問他：“瀑布冷嗎？”

        孔黎眉梢一跳，“你說呢？”

        我忍俊不禁：“你們就沒想過抗議嗎？”

        孔黎抬頭看天，“除非打得過家主。”

        “現任家主是？”

        “我大伯。”

        印象里……呃，好像沒什么印象。

        “那你家最厲害的是你大伯？”

        孔黎搖了搖頭，“是我爸。”說這話時，孔黎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驕傲。

        我想起在白霧中一腳蹬飛boss的孔靈，可想而知二十多年前他在孔黎這個年紀，是何等的所向披靡。

        “家主要維持的是一整個孔家的秩序并把它守好，我爸做不到的。”孔黎道：“他除了降妖伏魔其它的一竅不通。”

        我弱弱道：“起碼他挺會說話的。”

        那口無遮攔的囂張氣焰配上飛馳的語速，若不是強得沒邊，只怕早就被打死了。

        孔黎一副深受其害的模樣，“真不知道我媽看上他哪點？”

        好像很多孩子都會有這種疑惑呢。

        “你急著回家嗎？”孔黎忽然問。

        我一愣，“還好，我不回去村里的人反倒能安心過個好年吧，既然已經和爸媽通過電話了，也不急這一天兩天。”

        孔黎踟躕著問道：“捉鬼大會，你要來看嗎？”

        “那是什么？”

        “各大家族派出代表捉孤魂野鬼的游戲比賽。”

        我感嘆不已，天師家族就是不一樣，鬼都是用來捉著玩的。

        孔黎告訴我，捉鬼大會分幼年組、少年組、青年組。

        孔家這一代的孩子都已經成年了，孔黎之前想隱瞞自己成為天師的事情，應該就是為了避免被派去參賽。

        貌似他們對于這種贏了沒獎品輸了丟人現眼的比賽非常反感。

        只不過，我在意的是另一個問題：“你希望我留下？”

        孔黎沒有回答，他的臉色在黑夜中看不真切，我只望見他眼眸里有星辰點綴。

        “孔黎，我在地宮里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對他道：“前世的我，可能有過婚約。”

        山風吹來，把我的話吹得支離破碎。

        但我知道孔黎一定聽得清，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平靜道：“那是你上輩子的事情了，這一世，你不是龍王，是莫蔥蘢。”

        “嗯，我只是……想讓你知道。”

        “不早了，去睡吧。”孔黎伸手過來。

        我嘆了口氣，把手給他，他帶著我跳下屋檐，送我回了房間。

        “晚安。”我低聲道。

        他走了幾步才停下，頭也不回道：“晚安。”

        一夜無夢，我在寒冬的梅香中醒來，這段日子太過折騰，踏踏實實睡了一覺，補足精神，耳目都清明不少。

        洗漱完畢，我在走廊上眺望遠山，深吸了一口氣。

        “早。”樓下傳來一聲問候：“睡得可好？”

        我低頭看去，是孔夕。

        “昨晚守歲，大家都還沒醒，早飯已經做好了，你要吃可以下來。”孔夕沖我招了招手。

        餐桌旁已經坐了孔家的兩位老者，還有孔黎的幾個伯父伯母，有幾位是初次見面，孔夕介紹一番，里面沒有孔黎的父母，說是還沒起床。

        孔夕的媽媽異常年輕，雙目靈動，她問我：“身體好些了嗎？”

        “嗯，謝謝。”我知道那藥是孔夕的爸爸煉制的，能瞬間補人元氣，應該非常昂貴。

        孔夕拿了個包子就走，我一個人面對這一群德高望重的長輩，硬著頭皮喝完了一碗粥。

        飯后，我在園子里閑逛，聽到了婉轉的戲腔，咿咿呀呀，悅耳動聽。

        走近了看，梅樹下有兩人，容貌相同，一個笑逐顏開，一個眼色淡然。

        孔蘇在園子正中間，穿得一身紅，唱著曲。

        前世，我是愛聽曲兒的，時常攜著二黃去人間的茶樓或者戲院聽戲，也在龍宮擺過戲臺讓蝦兵蟹將熱熱鬧鬧演出鬧劇給我消遣。

        沒想到轉世為人，我居然一句都聽不懂了。

        晃神之間，梅樹下的兩人都不見了，孔蘇穿著戲服向我走來：“來賞梅？”

        我抬眼看他：“你可比這梅花要養眼多了。”

        這話是脫口而出，說完我回味一下，覺得有些輕佻，便改了口：“你唱功很好，是戲班出身嗎？”

        “我父親時常登臺，耳濡目染。”他收了袖子，嘆息道：“只可惜我并不是這塊料。”

        我左右張望：“剛才那兩人是？”

        “我父母。”

        哈？那倆都是男的，哪個是你媽？！我怔住。

        “是他們將我撿回孔家的。”孔蘇說道：“他們便是我的再生父母。”

        我了然，不過說到這，我忍不住想起蠶妖的體質，蠶妖是不需要交配便能產下子嗣的，無雌雄之分。

        也就是說孔蘇成年之后，可以自己繁衍后代！

        我一想就收不住念頭，好奇地問孔蘇：“你現在可是成體？”

        孔蘇一愣，隨即看出我心中所想：“我進孔家時已有三百年修為。”

        蠶妖三百歲還小著呢，但卻是一道坎，難怪我說孔蘇有時候看著如女兒家一般秀氣，原來他已經到了抉擇之時。

        要決定的，是以何種形式生存下去。

        如果孔蘇在這百年之內受重創，保不準以后只能用女孩子的模樣存活下去了。

        蠶妖對性別的觀念是模糊的，孔蘇的模樣是照著撿他回家的父親變化，所以說現在只要他想，搖身一變，孔家就得少一男丁。

        我憋不住笑出了聲：“孔黎應該不想多個姐姐。”

        “知曉這些的，孔家之中沒有幾人。”孔蘇說到這份上了，顯然是不希望我把蠶妖的體質告訴孔黎或其他人。

        “放心，我不會給他們上妖界生物課的。”我擺了擺手，“你接著唱，不打擾你啦。”

        走出去大概七八米，孔蘇才再度亮出了歌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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