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你想承接肥皂生意?”
紅木色寬敞的船艙內(nèi),魏游看著大福海運負責人陳富問道。
肥皂從制作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占為己有。
救助東嶺的銀兩靠賑災糧款遠遠不夠,朝廷發(fā)放的物資僅夠飽腹,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大荊連年征戰(zhàn)百姓苦不堪言,前朝的覆滅無非是百姓不幸福,長期受壓迫生命無法保障,若是一直不重視東嶺災情,長久以往東嶺必將成為一顆不定時炸彈。
東嶺現(xiàn)在是他的封地,萬一暴亂突起第一個倒霉的絕對是他。
雖然魏游覺得當大反派也不錯,但他手上無兵可用,那位覃將軍心里巴不得他死于百姓之手,所以不能放任東嶺苦下去。
解決毀滅性的預見不難,讓東嶺富起來就行。
發(fā)展離不開錢,搜刮民用加速死亡,他傾向于打開官紳市場,而肥皂就是一個突破口。新鮮事物充分證明自己價值后,買的人絕對不會少,況且還有添了精油的香皂,不怕富貴人家的小姐公子們不喜歡。
但他不想成為明面上那個人,他身份特殊,悶聲發(fā)大財不容易遭人惦記。就好比在京城裝窩囊原身一樣,現(xiàn)在比不得和平年代,他初來駕到摸不清局勢,鋒芒畢露不是好事,反而容易半路被截殺。
柘慶鋒是個聰明人,他等對方來找他商量肥皂一事,之后順水推舟挑選柘部落的人當掌柜,自己當個背后人,沒想到陳富先人一步。
大商戶在挖掘商機方面的確比一般人更為敏銳。
“正是,若王爺想用肥皂方子做生意,陳家誠意十足。”陳富謙恭道。
“哦?”
陳富深吸一口氣,說了陳家能支付的起的壟斷價,以及后續(xù)經(jīng)營之道——薄利多銷和利用海船遠銷北方供需調(diào)整,他怕魏游不明白說的很詳細。
“且陳家經(jīng)營肥皂所得的一半銀兩交予王爺。”
“不錯,”魏游夸贊道,即使陳富沒有讀過資本論相關(guān)內(nèi)容,也不妨礙他摸清商場自然法則,“如你所想,本王確實有從東嶺挑選商戶經(jīng)營肥皂之意。”
陳富一喜。
怪不得古代那么多人頭懸梁錐刺股考科舉當官,地位決定一切,為商的辛苦奮斗一輩子僅官員動動手指頭,榮華富貴化為烏有。
官商勾結(jié)情有可原。
魏游又抿一口新貢毛尖,暗想他這情況算不算官商勾結(jié),大荊既然不禁商,那應當不算:“五五分恐怕不夠。”
沒有拒絕說明還有談判的余地,打從一開始陳富就知道王爺不會輕易點頭,已經(jīng)做好了暫時吃虧的準備,五五、四六分較為合適,降為三七就得好好考慮了。
陳富試探道:“王爺心中何想?”
“若本王說肥皂經(jīng)營所得分三方,你我二二分,剩下六歸官庫用于百姓,你陳家是否愿意?”
此時陳富垂首等待魏游獅子大開口,聽了這話,他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忍不住拔高音量:“王爺是想將肥皂所得六分留給東嶺百姓?”
魏游淡淡瞥了他一眼:“有何不妥?”
這還用問?
簡直辱沒商人唯利是圖,官僚欺壓百姓的名聲!
陳富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瑞安王與尋常達官顯貴不同,是位為國為民好王爺,當初津沽口接見時他以為王爺是在覃將軍面前裝裝樣子,現(xiàn)在船艙內(nèi)只有他們兩人,王爺根本無需裝蒜。
“沒、沒有不妥之處,”想通了的陳富心情復雜,“王爺高義。”
“陳家為民之心本王見了。”
端正態(tài)度的陳富思索片刻,問:“若肥皂售賣,王爺欲如何定價?”
“肥皂與豬胰子價錢相同。”魏游淡淡道。
本來以為王爺就算再說什么也不能嚇到他了,聽了魏游的話陳富確確實實再次震驚:“才五文錢!”
這和送有什么區(qū)別!
他小心求證:“那前期所需銀兩籌備?”
魏游端著茶杯朝他一笑,陳富懂了。
王爺不出錢。
他想在王爺面前替他們陳家二房插個眼,肥皂是對方拋出來的唯一途徑。肥皂十文錢一塊,他敢保證三年內(nèi)能不賺不賠,如果折半,那就是吃力不討好的虧本買賣。
商人行義舉,容易受其他大商族排擠。
如果今日他答應了,定會被緊盯他一舉一動的其他幾房大肆宣揚摸黑,損失銀兩是小,若為此失了陳家海運管事權(quán),那才因小失大。
可肥皂一事可操作大,陳富實在不愿放棄。
權(quán)衡利弊后,陳富托著肚子幾兩肉咬牙抬眉,卻被步履匆匆的來福打斷,說是柘慶鋒來前商議肥皂之事。
來了。
魏游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陳富肉眼可見急了:“小人愿意……”
說話間柘慶鋒踏進船艙,魏游擺手:“不急著給本王答復,正巧你倆為同一件事來,隨本王見過肥皂再說不遲。”
竹編上放了許多塊肥皂,這是五天前的那一批,魏游抓起一塊捏了捏,肥皂硬度適宜,看來第一鍋做的還算不錯,就是不知效果如何。
“圓圓扁扁,肥肉所熬,有皂莢的用處,這就是肥皂了。”在陳家船上陳富只聽聞肥皂如何做,樣子如何,可聽了只能增加心里頭的癢癢,現(xiàn)在總算見到真正的肥皂了。
像糕點。
清水盆放置在架子上,魏游親自演示用法。
“王爺,讓奴才來吧。”劉和德阻攔,怕肥皂加了石灰粉傷手。
魏游拒絕:“無事,本王心里有數(shù)。”
雙手沾水后魏游搓動肥皂,起了細小的泡泡來回涂抹手指縫隙再沖洗掉,這東西用起來簡單,沒一會兒大伙都學會了。
“水沒變化。”有人觀察道。
魏游的手干凈,洗后當然看不出什么變化,他讓開身:“你們誰手臟衣角臟的可以來試試。”
“我來!我來!”江盛早就對自制肥皂來興趣了,他高舉右手自告奮勇,因為周圍全是低頭族,他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洪亮。
魏游上下打量上躥下跳的某人,如果沒記錯他每日出門前都會照一刻鐘鏡子,這么臭美的人會允許身上積灰?
“別鬧,你身上干干凈凈的哪里臟。”
被夸干凈是值得高興的事,但不是現(xiàn)在。江·氣氛組·盛興奮的表情微滯,他低頭抓袖口摸衣擺,里里外外翻了個遍,還真沒找到一處臟的地方。
頓時整個人沮喪極了。
眼底積攢起笑意,魏游暗自搖頭,這回不像貓了,像是只得不到骨頭的小狗。
總得有人試的,江盛被否決,柘慶鋒一猶豫,陳富撿漏解圍:“小人先前登船時擦到了衣物,可以一試。”在海上換船并非易事,陳富衣擺沾上不少水漬灰土,反而合適。
“行。”魏游把肥皂遞給他。
哥兒女子自覺背過身,江盛注意到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不情不愿轉(zhuǎn)過頭,魏游重新看向陳富。
陳富沒有多想,徑直脫了外衫放入水中用水搓洗一遍,外衫上沾了一塊油漬用水去不掉,他又按照魏游的手法滾了肥皂揉搓。
后廚人深受油污難去的苦楚,料想這肥皂沒這么神奇,沒想到——
一人驚呼:“真的沒了!”
背過身的哥兒女子轉(zhuǎn)過頭看向陳富手里的外衫,那塊原本有灰黑油漬的地方干干凈凈,甚至連周圍一片布料顏色也亮了許多。
陳富是當事人感受最深,他的衣服每回穿了用豬苓洗絕對干凈,如今用了肥皂那衣物更亮了,如同當初買回來時一樣明亮,若是沒有此番對比,日積月累下他定看不出色澤明細,如今用了肥皂倒是涇渭分明!
“好神奇!”
“這衣服好臟啊!”
一名稚兒的驚呼夾雜在驚嘆中,其父眼疾手快捂住嘴巴帶離,童言無忌,饒是陳富縱橫商場見過不少世面臉皮厚如墻,這會兒被人點出也忍不住耳根發(fā)燙。
沒人顧得上他,大家緊緊盯著肥皂眼神發(fā)直。
魏游環(huán)視一圈,問:“誰還愿意試?”
未知的東西總讓人害怕,第一回沒人愿意試情理之中,一旦嘗到了甜頭,沒人不心動,不過謹慎起見他們想觀望幾人再說。
魏游點了頭一個出聲的大鵬來試。
他學著魏游先前的法子搓自己的汗巾,果然灰色的布褪去污垢重新泛白,原本清澈的水變臟了。
嘿,有用!
證實肥皂能用是令人驚喜的事,但搓完汗巾的大鵬動作一滯,猛地跳起來狂甩手上的水,表情扭曲雙眼驚恐:“王爺!不好了!我的手被石灰燒白了!”
一聽這話,嚇得圍堵在水盆邊的人手里的毛巾都掉了。
肥皂出事了!
魏游周圍轟地空出一大片,后廚內(nèi)三十幾個船工悻悻然看向這邊。昨日五郎說的果然不錯,這么好的東西別人為何做不出來,因為這肥皂傷手用不得。
魏游:“……”
說實話,剛看到大鵬那塊比其余地方更白的皮膚時魏游也驚到了,但細想后很快明白過來,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他沒急著解釋,反問:“手背可有刺痛感?”
慌張不已的大鵬聽到魏游沉穩(wěn)的聲音逐漸平靜下來,他細細感受一遍,驚恐的眉頭舒展開:“好、好像沒有。”
魏游取過一塊潔凈的毛巾涂上肥皂:“觸碰石灰水有熱燒感,沒有刺痛說明肥皂沒問題。”
“可明明大鵬手上白了一圈。”一人指著與周圍膚色明顯不同的地方說。
“大鵬所說手上泛白是肥皂的緣故,不過不是因為石灰粉,”魏游抓起大鵬的手,把袖子擼高后用毛巾擦拭他的手臂,古銅色的皮膚白了一個度,魏游攤開毛巾展示給他們看,“如何?”
干凈的毛巾黑了一大塊。
手臂也沒有紅腫。
“……”一時間全都啞了聲。
他們?nèi)蚝酶垢鍒远ㄊ欠试碛袉栴},結(jié)果告訴他們大鵬手臂變白是由于身上太臟了?!
被大眼瞪小眼圍觀的大鵬像是被當眾扒了衣服一樣羞恥感爆棚,他想為自己辯解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
怎么回事?
昨夜下了場雨,他明明用豬胰子認認真真洗過一回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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