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絲成縷情芽皎如月(下)
江吟晴還從未聽過有人如此大膽說自己是“怪物”,還連帶罵一句“不是人”的,她這是在努力安慰旁人,不惜貶低她自己么?
江吟晴心中漾起些許暖意,稍微驅(qū)散了迷惘,就將自己深埋在心底多年不愿開口的事兒說了出來:“我也…曾被人稱作…”即便只是稍微一提,也非常艱難她的,聲音很輕,最后兩字也沒說出口,卻小心承了季七的好意。
季七徹底鎖起了眉頭,扔下手里的東西,走到她身邊問:“可、可是吟晴不論外表還是內(nèi)心,那、那都不可能和那個沾上半點聯(lián)系。到底是誰這么糊涂,會將你稱作…那個?”
江吟晴搖搖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更像是自語一般喃喃道:“只不過…那些人,都已經(jīng)死了。”言語間聽不出多少快意,甚至連任何一絲細(xì)微的情感都藏了起來。
說罷,江吟晴驚覺自己多言,抿唇收了話題:“快些制弦吧。外門競技留給你的時間不多——”
江吟晴抬頭,卻見那人已經(jīng)急切來到身邊,背后明明是是無盡的月色,她卻滿面的著急表情,挽著一雙袖子頗有些“來勢洶洶”要為自己抱不平的模樣。
讓吟晴突然萌生出一種不可思議的遐想。若是將時光偷換,讓她再墮入那個噩夢之中。這個身影,是否也會如此,擋在眼前,以無盡的月色驅(qū)散滿目的血色,勇敢與自己一同,接下那一雙雙看進(jìn)幽冥深淵的凝視,承受那一聲聲在只剩下恐懼和絕望的嘶吼之中、像利箭一樣刺中心臟的“怪物”呢?
會嗎…
江吟晴莫名就給出了一個無端的答案,隨即便被自己這一系列毫無根據(jù)的聯(lián)想猜測給嚇到,連忙將其完全甩出了腦海。
“會的!”季七立正站好,也不再刨根問底追究人家不想提起的往事,而是很機靈地轉(zhuǎn)了話題,“有了吟晴的幫忙,我也會加倍的努力!到時候,我一定會第一時間來和吟晴分享好消息!”季七說罷,轉(zhuǎn)身就跑下了無我秋心亭。
明明順手就在皎樹林間制弦多好,季七偏偏要費事兒將從皎樹林剝出來的那些樹絲都小心卷了回來,在無我秋心亭擺開架勢,借著亭子里的桌椅和欄桿,認(rèn)認(rèn)真真開始制弦。
她無聲嘗試制弦,吟晴便在一旁撫琴。兩人似乎是誰也沒有打擾誰,聽著款款琴聲入耳,季七又始終掛著笑意,而那撫琴的月下仙子,也總是忍不住在指尖輕揚間、在月色朦朧時悄悄側(cè)頭看那人一眼。于不經(jīng)意間,都在對方的心里畫出一圈圈漣漪。
翌日,無我秋心閣中,瀟湘云興起叫住準(zhǔn)備退出正殿的人:“無雨!
雨護(hù)法頓住腳步,重新上前來垂首答:“在,主上。”
“澗下庭的弟子安排調(diào)度,是無琴在負(fù)責(zé)?”瀟湘云問,目光落到緊閉的堂門,堂中除她們二人之外,并無他人。
“是,由琴護(hù)法手下的泉中庭主管轄!睙o雨如實答,又補充了一句,“若是其他庭有犯錯之人,都可送泉中庭主處理!
瀟湘云心下了然,收回目光點了點頭,話題也便這般戛然而止,反倒弄得無雨一頭霧水了。
……
幾日后,眼瞧著距離外門競技資格查驗的日子只有十日了。一十三在旁邊也看夠了季七的笑話。
她不懷好意上前來打開一車絲線看了看,就見其中依舊裝著許多絲卷,就好像根本沒有派上用場,整個澗下庭前前后后,是一根成品的弦都沒見過,她隨手砰地一聲蓋了車蓋子。
昨夜告別了吟晴依舊發(fā)奮一夜未眠的季七正在補覺。聽見這一聲動靜,季七從預(yù)設(shè)的“苦悶”動作之中醒來,抬眼就看到一十三的壞笑:“喲,七百七十七,怎么弄了這么久,我們連一根像模像樣的琴弦影子都沒看到呢?你到底做沒做出來?再不好好做,可真就要受罰了。到時候——”
一十三奚落的話還沒說完,季七蹭的從座位上站起來:“制弦?!”
控制中心將委屈、憤怒的表現(xiàn)開到了最滿,只見她紅著一雙眼睛,仿佛憋悶了十幾天的情緒都在這一瞬間全部爆發(fā)了一般,死死盯著面前欺壓她的一十三,就差用目光將人家燒出一個大窟窿了,怒而大吼道:“又沒有人將制弦的方法交給我!讓我怎么做?!”
季七突然的爆發(fā),嚇得一十三后退兩步,還是被身后的胖跟班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澗下庭中沒有人見過長期忍氣吞聲的七百七十七發(fā)脾氣的模樣,更沒有人見一十三被人如此吼過…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澗下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兩人身上。
稍微穩(wěn)定了驚魂,一十三不怒反笑,季七反應(yīng)越激烈,不就代表著她輸?shù)迷綉K了么:“呵,兇什么兇?!又不是我們安排你制弦的。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呢。”一十三聳聳肩,轉(zhuǎn)身帶著胖瘦跟班走遠(yuǎn)幾步,“到時候挨罰,可別拉上我們!”便不再管季七了。
哐當(dāng)——一聲,季七隨手就將手里制弦的工具賭氣狠狠摔到了地上,轉(zhuǎn)身走出了庭院,繞到澗下庭后,回歸她上月最長做的、扛麻袋工作去了。
一十三和她那兩個跟班嘲笑的笑聲爆發(fā)出來,季七不為所動。
“誒?七百七十七?你怎么過來送東西了?”目瞪口呆瞧著季七一次便將四個麻袋提溜著角輕松送上車的澗下庭弟子驚問,“弦…弦呢?”她一次搬一袋都要半路歇好幾次…
季七手上不停飛快就栓好了十幾個麻袋,她干起體力活來,效率還真真不是常人可以比的:“無所謂了,該怎樣怎樣吧。我來幫你們,至少你們不要受罰。”
正當(dāng)那人為難又感激之際,季七還從懷里拿出幾卷絲來,遞給她:“聽說,蠶絲在教中算是一種硬通貨,弦制不成了,這些絲線我留著也沒用,就送給你們大家用吧!
“誒?這…”那人驚訝后退了一步,不敢接。
“屆時一十三都會將過錯落到我頭上,反正用不上了,丟了也是浪費,上頭也不會關(guān)心這些多余的絲線去哪里了。就放心收著吧。拿去換點東西或是做些小物件,都還不錯的!币话丫蛯⒔z線大方贈給了對方。
就這樣,季七似乎完全“放棄了”她的制弦任務(wù),扛麻袋、劈柴、洗衣,像發(fā)了瘋一樣,瘋狂幫助被排了這些任務(wù)的澗下庭其余人。
澗下庭眾人,無不覺得季七此人又仗義又可憐,偏偏不知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被如此針對,對她還生出幾分同情呢。
……
很快便到了競技資格查驗當(dāng)日。
為表公正公開,所有成組的玄面青面弟子,都必須派出至少三名代表前來旁聽。
季七早就聽說了規(guī)則,不動聲色坐在幾車已經(jīng)快要被大家分完的絲線前故作發(fā)呆。
一十三也從一二小人嘴里聽說季七已經(jīng)將絲線分給了眾人,上前來對季七道:“七百七十七,制弦任務(wù)落下了,上頭少不了責(zé)罰,今日,你跟著我一同去聽泉中大會!
一十三看了手頭清點出來的數(shù)目,目光最后落到“琴弦零目”幾字上,笑呵呵道,“本月,大家都干得這么好,若不是你制弦任務(wù)失敗…大家說不定就有資格去參加外門競技了呢。”果真將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了季七一人。
所謂的“泉中大會”嘛,自然就是每月一度,上面的人核查青、玄面弟子任務(wù)完成情況,并進(jìn)行嚴(yán)格訓(xùn)導(dǎo)、傳達(dá)教義的時間咯。
季七就等著她這句話呢,面上什么話也沒說,面無表情扔下手頭的事情和一十三出發(fā)了。
泉中大會定在山島中層外的一處寬闊到足以容納千人的大平臺——暢音臺舉行。這里平日是一些弟子習(xí)武的演武臺,她們這些連武藝都沒資格學(xué)的玄、青面低等弟子,也唯有此時能有機會上到此處咯。
一十三帶著季七和胖跟班從最底層的澗下庭趕到時,暢音臺上已經(jīng)候了許多人。人雖然多,但大家都是以自己的組別乖乖依次序站在固定的位置上,絲毫不敢亂了規(guī)矩。
暢音臺前搭了一方高臺,左右守了好些個白底紫紋面具、純白面具的人,她們目光嚴(yán)肅,還配了武器,都是季七鮮少在云水瀟湘底層廊橋上看見的,這些人便是五姐姐曾說過的內(nèi)外門弟子了。
澗下庭在云水瀟湘,就是人人可以踐踏的地位,一十三帶著季七老老實實到了暢音臺最角落的位置站好,旁人看到一十三的表情,都是一種鄙視揶揄的態(tài)度,想來澗下庭名聲這么差,與一十三這個“老大”也有很大關(guān)系。
待到暢音臺上站滿了人,幾個資格較老的青面弟子清點了每組到位情況,隨后,兩位淡紫面具的人物被幾個內(nèi)門弟子恭敬引上臺。
季七在角落小心關(guān)瞧,她第一次被捉來云水瀟湘時見過的淡紫面具的人,地位便是僅次于“琴護(hù)法”的大人物了呢。
“庭主!”眾人齊聲向兩個淡紫面具的人行禮,季七自然也只能隨波逐流行了禮。
這二人,一個是泉中庭兼澗下庭的庭主,另一個嘛,則是每次泉中大會必須例行前來觀摩見證的、無雨護(hù)法手下的長流庭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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