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孫哲平說，接著傳來椅子摩擦的聲音。

        “阿溪，給你給你。”兩個男人幾乎是同時對她開口說話了。

        “啊，給我的嗎？謝謝你！早啊！大孫前輩！”她把眼神給了對面的兩個男人，笑意清淺，用如同初雪融化后一樣清透的聲線說。

        蘇沐秋閑得無聊，一邊看沈溪溪慢條斯理地吃飯，一邊用裁好的小紙，折出來個小星星給她。

        少女放下筷子，任憑有些活潑的折紙作品在她手心里滾來滾去。

        “看來是不裝了？”孫哲平挑眉，他知道，大孫前輩是她心情好的時候才叫的，昨夜的他都不知道在電梯里被叫了幾次''孫哲平''了。

        “是啊。”沈溪溪拔弄了一會兒小星星，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zhì)完全變了，她不再偽裝自己，全身的氣勢一放，猛地一收。

        倘若說小姑娘之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家碧玉形象，站在其他人面前，頂多會引起別人多看幾眼而已，現(xiàn)在的她，身上混合著屬于少女清純天真的氣質(zhì)外，又多了專屬于女人的成熟和嫵媚。

        她一挑挑眉，伸了個貓似的懶腰：“好麻煩啊，一直扮著不屬于我的形象，太累啦！”說話間眼波連連，笑意濃濃，表情繾綣，一舉一動散發(fā)出獨特的魅力。

        萬籟俱寂中的微微顫抖的花苞終于開出了自己的花，在無聲的綻放。

        很矛盾。

        但是對于男性來說，這種女性是致命的存在，飛蛾撲火也再所不惜。

        “咦，旁邊的妹子長得這么漂亮的？”鄰桌人無意間轉(zhuǎn)頭一看，雷達馬上有所反應(yīng)，“我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

        “快快快！美女啊！”

        周圍的男性開始交頭接耳，“哪里來的妹子？”

        孫哲平用欣賞的表情看著她：“怪不得要裝呢，平常要用這種姿態(tài)走出去，會招來好多不必要的狂蜂浪蝶。”

        蘇沐秋的反應(yīng)比孫哲平大多了，“哎哎哎！！！”他死死貼著椅背，不敢置信的又湊上前去看看，“哇啊，變化好大啊！不過還是你呢！”

        “是啊，這樣很麻煩的。”她漫不經(jīng)心的用手指敲著桌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卷著頭發(fā)，“蘇沐秋，你再這么看著我，就去負責把我的蛋白解決掉。”

        “蛋白！沒問題！”

        青年很開心被沈溪溪這么使喚，“不用了。”少女拍拍手，“沐秋哥，你過來，張嘴，啊～～”

        “嗚嗚嗚？？！！”被她塞了一嘴蛋白的男人欲哭無淚，他努力地嚼著對他來說有些寡澀的蛋白，“你變壞了！”

        “我可從來沒說過我是好人。”沈溪溪投食完，心情十分美好，“大孫前輩，想說什么就直說吧。”

        “嗯，”孫哲平道，“我是來和你談?wù)撓陆M合問題。”

        瓷勺在碗沿邊磕著，小姑娘動作認真，仿佛她的手下正在做品茶一樣的高雅活動，湯勺里的濃稠液體因此而晃動了些。

        “什么？”她尾音上揚，用手掩著勺子，吹著粥：“什么組合。”

        天啊，蘇沐秋有些想捂臉，以免被對面的人發(fā)現(xiàn)，他的臉頰溫度在急劇上升。

        好勾人啊。明明只是喝個粥而已。

        “你和我的。”孫哲平干脆利落，“試試？”

        “你……”試試？

        試什么？她可不信只是打法配合這么簡單的東西。

        沈溪溪狐疑，“我可是個聰明人。”

        “就是這樣。”他攤手。

        “好吧，”她拿紙把唇邊的粥漬抹去，“劍客和劍客這種搭配說出去真的會讓人笑死的……你要是非要想找搭配的話，我覺得你旁邊坐的這個男人就可以，來個偽繁花血景？”

        孫哲平玩的是重劍，她自己也是以攻速出名的劍客，劍系不是不能出搭配，但是只可能出現(xiàn)在鬼劍士里。

        最出名的就是虛空雙鬼。

        “我覺得可以。”孫哲平淡淡說，馬上感覺到對面的小妮子不懷好意的笑了。

        “喂？樂樂前輩？”小姑娘馬上撥打了電話，“我有一件重大的消息要告訴你。”

        “什么什么？”張佳樂今天又起遲了，他急匆匆地從食堂買了一個包子叼上，今天有客場賽，要跑快些：“小妹，我聽說挑戰(zhàn)賽不是今天開始比賽嗎？不要緊張，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哦！”

        她笑了下，把手機遞給孫哲平：“來吧。”

        “張佳樂，”見沈溪溪又開始鼓動起蘇沐秋讓他掏出手機，孫哲平當然知道她打給張佳樂是什么意思：“咱們國家已經(jīng)脫貧這么長時間了。”

        “啊？怎么是大孫？喂，你別霸占小妹的手機了，咱倆之間交流還需要通過她嗎？”

        “是不用。”

        “喂？”成功地從蘇沐秋手里搶過手機后，她又興高采烈地打給了葉修：“你們吃個早飯怎么這么長時間？”

        “等會兒，我怎么聽到了老葉的聲音？”

        “張佳樂？誰開的免提？”

        “張佳樂，我跟你直說吧。我和你，散了。”

        “然后你去尋找第二春？”張佳樂條件反射想到了昨天晚上看過的泡沫劇。

        “這什么亂七八糟的！”葉修嘖了下，“你們附近沒人吧？”

        “放心，不會有人聽到的。”

        “我覺得還是要向隊長報備一下比較好。”沈溪溪眨眼，“你們別這么看著我呀！”

        “沒什么，我和丫頭要去打組合了。”孫哲平說，“就這樣，張佳樂，掛了，拜。”

        “哈？什么叫我掛了？喂喂喂！大孫你什么意思啊喂？”

        “我靠！”他腳下不停，大腦里還風暴中，遠遠地看見了霸圖的大巴停在路邊，韓文清叉手已經(jīng)冷冷地朝他一瞟了。

        “他倆打組合！！！”連忙躲過了韓文清的冰冷攻擊，張佳樂在上車的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因此還在車上臺階那里磕了一下：“怎么可能，他們倆打什么組合啊？！！！！”

        “張佳樂，你是想寫檢討嗎？”

        “不！！！”青年呲牙咧嘴揉著腿，“隊長對我溫柔點！！！”

        “好嘛，這個愚人節(jié)還沒過去幾天，我已經(jīng)聽了最好笑的愚人節(jié)笑話了。”葉修愣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不是玩笑。“你們倆認真的？”奇了怪了，怎么孫哲平也陪這丫頭異想天開？

        “你們兩個主攻手……”蘇沐秋一開始還被孫哲平嫌棄他的態(tài)度感到傷心，隨著話語的推進，表情開始慢慢嚴肅起來：“繁花血景中的張佳樂打的可是輔助位，陣鬼也是輔助，策應(yīng)和主攻缺少一個都不行，你們倆是想上天嗎？”

        “怎么可能。”孫哲平冷笑，“這姑娘的打法跟我一樣，如出一轍，為什么不能跟我配合？”

        “狂？”蘇沐秋打了個激靈，“我也以為是我的錯覺而已……”

        他說。這丫頭一開始本來是學黃少天的，后來戰(zhàn)術(shù)方面又有點喻文州的影子，加上類似張新杰場面的操控力，以及精選的算cd能力。

        她把她自己硬生生整成了一個四不像，甚至，她的神槍手也在學自己。

        追求怎么在最小的損失內(nèi)造成最大的輸出。

        “啊呀，被發(fā)現(xiàn)了。”沈溪溪說，“果然通過一個人的打法能看出這個人的內(nèi)心呢。”

        “是啊，同樣的大開大合，同樣的狂傲，同樣的奮不顧身，一開始跟你打的時候我還覺得只是錯覺，后來我發(fā)現(xiàn)，你不只是在模仿我。”他低沉有力的聲音指出了一個事實，“這是你本來的打法。”

        “我知道。”葉修說，“所以這是你們倆想打組合的理由嗎？”

        “是大孫前輩先跟我說要試試的。”她無奈，“磨合是需要時間的。”

        “蘇沐秋對嘉世的時候才會上場，擂臺賽全讓葉修守著去吧，我覺得應(yīng)該也沒人會打死他，況且，興欣還有那么多新人在，不應(yīng)該先給他們積累經(jīng)驗嗎？”男人道，他的眉眼鋒利，本來氣勢就挺足了，加上有點不耐，像極了一頭獅子在呲牙磨爪，做出一幅要攻不攻的樣子。

        “我的天。”蘇沐秋覺得孫哲平完全瘋了，挑戰(zhàn)賽開始的第一天就搞出這些幺蛾子，狂劍是真狂啊，狂的這么理所當然，完全不顧及其他人的想法。

        “阿溪呢？你怎么想？”他把目光投向另一個當事人，結(jié)果后者只是給他一個水果：“可以啊，我覺得試試就試試。”

        “給你們一次機會。”葉修是隊長，他當然要把整個隊伍考慮在內(nèi)，他最后一錘定音：“我雖然很贊同包羅萬象的打法，但是并不喜歡這種有點胡來的想法。”

        “知道。”他點頭。

        “好了。解決完一個問題。”孫哲平揚揚嘴角，“接下來就是感情問題了。”

        “哎呀一談起這個問題啊！我腦袋好痛，咱們要不回去看比賽吧？”小姑娘把頭埋在桌子上開始裝傻，“你能理解我，我當然就能理解你，不是嗎？”他站起來，和昨天晚上一樣拍拍她的頭。

        “哎？”少女一愣。

        “老實說，我們是一類人。”

        “嗯？”從喉嚨里逸出一聲懷疑，她道，“為什么這么說？”

        “我們的內(nèi)心都蟄伏著一只兇獸。”

        “有趣。”沈溪溪馬上認真起來了，“繼續(xù)。”

        “在你眼里，感情是件麻煩事。”

        “唔。”她有點開心并打了個響指，“要是這么說，我應(yīng)該對你們一碗水端平才對。”

        “不拒絕，也不接受，”男人觀察著，揣摩著，愛情對她來說若有若無。

        是像盲腸般痛起來一狠心可以割掉的東西。

        “是你的態(tài)度。”蘇沐秋緩緩道，他按著額頭，太陽穴下的青筋跟著一跳一跳。

        “沒錯！”少女漾出笑意，“不錯，你們很有自知之明啊！”

        “你呢？你能不能像隔壁女主一樣，稍微坦誠一點？”

        “她啊，”變臉般的收回表情，沈溪溪搖搖頭，“那孩子和我不一樣。”

        “什么？”

        “沒有一個人能面對世間的、最殘忍的惡還能保持純潔和透徹。”她用一種敬佩的語氣說，“如果是我，我只能保證我不會瘋掉而已。那孩子從某種意義上已經(jīng)脫離了人類的范疇，她越是想去理解他們，她就越不是人了。”而是怪物。

        “不被世人理解的，他們會統(tǒng)一被叫做瘋子。”

        “然而天才和瘋子僅僅是一線之隔。”孫哲平接上，“你和我一樣，都是淌著瘋狂的血過來的。”

        “對執(zhí)著于冠軍的大家來說，不瘋狂便不會成仁。”少女繼續(xù)，“我是水，是可以被隨意打造成各種形狀，有柔情的雨，有飄渺的霧，有冷清的雪，有血腥的液體。”

        沈溪溪用右手摸著左手，仿佛這樣就能摸到她的全部人生并開始喃喃自語，“水可以潤澤萬物，是生命之源，同時也可以淹沒一座城市，毫不留情的毀掉一切，是災(zāi)難，也是新生。”

        “然而，”有些沉重的聲線從蘇沐秋口中吐出：“沒有人能捉到水。”

        他懂了。

        沒有人能捉到她。

        “動作越是大，越會讓水從指縫里流出。”

        越想得到她，她就會離你越遠。

        “所以我的名字有寓意呀！”小姑娘啊嗚幾口把甜點吞了，“就是這樣，我都把我自己搬上談判席了。”

        “剩下的，看你們了。”

        蘇沐秋嘆了口氣。

        “早啊。”葉秋不緊不慢朝這邊走來，他裝作沒看見桌上凝固的氣氛，還饒有心思的朝小姑娘舉舉咖啡杯。

        “今天的你很漂亮。”

        “葉秋哥！來坐啊。”沈溪溪的眼睛亮晶晶，她一直都想知道自己卸下偽裝時葉秋對她的反應(yīng)。

        “大早上起來就喝咖啡，對身體不好哦。”

        “是嗎？”

        “我給你倒點開水吧！說起來你昨天晚上沒有回家嗎？”

        “沒有呢。”葉秋接受了她的邀請，看著她倒水的手法十分漂亮，素手一擺，壺嘴一提，一套動作下來行云流水，最后的水平面堪堪停在幾口能喝完的份量上，“學過茶道？”

        “一點點。”水波瀲艷的眸子微微彎起，“請用。”

        “里面雖然沒有加茶葉，我卻怎么品出了幾分專屬于茶的素雅和苦澀？”男人開玩笑道。

        “啊，不用管他們，”少女一人給他們剝了一瓣橙子，順手扯了兩個紅艷艷的櫻桃擺到上面：“特意為你們準備的螃蟹。”

        “水果螃蟹啊。”

        “葉秋哥，你覺得我今天怎么樣？”

        “咦，這個問題很可以了，難到我了。”葉秋想了想，不太確定今天這小丫頭又想對他干什么，“感覺和平常不一樣呢。”

        “吸引力，有多少？”

        “哈？”他詫異了一下，馬上看了看旁邊的兩個男人，“不是玩兒什么真心話大冒險之類的，玩我兒吧？”

        “沒有沒有，”沈溪溪道，“以一個男性對女性的角度，打個分吧！”

        可真是奇怪，西裝革履的葉秋把杯子放回桌上，“90？”

        “那看起來之前的評分只有70了。”她也不惱，“我會再接再厲的！”

        “呃？這是什么情況？”他一頭霧水。

        “你好，我是電競之家的曹廣誠，”一份名片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旁側(cè)，曹廣誠注意這個女孩很久了，他雖然不認識右邊那個在室內(nèi)戴著帽子口罩的男人，也不認識左邊的精英男士，但他可認識孫哲平，那姑娘也是興欣的一員，他們絕對知道什么。

        “咦……”由于這姑娘是背對著他，加上他對玩電競的女的實在是不感興趣，他一開始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特別的地方，直到今天正面頭一次看她，才發(fā)現(xiàn)這姑娘很漂亮！

        那種處在少女感和女人感之間的獨特韻味，真是太棒了！

        如果是他的獵物……

        啊啊，開始興奮起來了！

        男人眼中的迷戀和驚艷之色一閃而過，在場的另三個男人也不悅起來，孫哲平剛要替她拒絕：

        “收回你貪婪的眼神。”她說。

        “再多看三秒鐘，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么事。”

        “別這么說嘛，”曹廣誠老實一笑，“交個朋友？”

        “不。”小姑娘面無表情。

        “我是電競之家的記者。”

        “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

        “如果你需要報紙這方面的資源的話……”

        “滾。”

        葉秋沒料到這丫頭會這么毫不客氣：“如果是想來暴我們隊長的料的話，我不會說的。”

        “我只是想提前認識一下興欣的選手啊。”

        “曹……”孫哲平翻遍了腦海里也沒有這個記者，“沒印象。”

        “沒興趣。”

        “我們的小記者不是小常嗎？”蘇沐秋道，“那孩子太靦腆了，我特喜歡逗他玩。”

        “連認識一下也不行？”他還在不依不饒。

        “長相挺忠厚老實，”沈溪溪看了他一眼，“壞心思挺多，財富跟德行配不上，我不感興趣，也不想認識你，怎么樣？”

        “你！”

        曹廣誠被她犀利的發(fā)言氣到，“你不知道我們報紙在你們?nèi)ψ拥男侣劇�…�?

        “無所謂啊。”她一臉平靜。

        “愛寫什么寫什么，如同男人會對女人評頭論足一樣，我們女人也會對男人評頭論足。”

        “不符合我長相喜好的，我和他說話的興趣都沒有。”

        沈溪溪指指對面的三個男人，“和他們比起來，你感覺怎么樣？”

        孫哲平完全沒有和對面的家伙相提并論而感到惱怒，他甚至雙臂往后一搭，完全就是爺在這里聽著，你隨便說的姿勢。

        “你！我！”記者被氣到渾身顫抖，“你是在嘲諷我嗎？”

        “你看，我只是指出事實，簡單的把你們進行了一個對比，有些男人就會受不了。”

        “但同樣的事發(fā)生在女人身上很多次了，她們會在你們的注視下攀比長相，身材……你們男人自以為很懂女人，實際上女人也很懂男人。”

        “哎哎哎，別把我們算進去！”蘇沐秋叫苦連天，“我是個正常男人。”

        “那么你們男人回答我，這個世界上，正常男人多，還是不正常男人多？”

        “……”男人之間當然懂男人，他無法說話，因為有些男人的骯臟，狠毒，下流的做法他也心驚不已。

        “偏題了偏題了，那記者都一臉鐵青的走了，你就放過他吧。”孫哲平有些能理解到她對陌生男人的抗拒來源于哪里了，既然不知道陌生男人是抱著好意還是惡意接觸她的，那干脆全部按惡意處理算了。

        “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人，或許能救我一命。”她幽幽說。

        蘇沐秋無言，他想起來剛見面時的五步和她警惕起來，隨時會跑的樣子。

        “很抱歉給你造成了這樣的困擾。”葉秋道，“我并不能保證每一個男人都是好意接近你的，我也不否認絕大多數(shù)暴力案件是由男性作為兇手的。”

        “但是我保證，我不會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人。”

        “控制不了自己的人，是野獸，不屬于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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