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你還好嗎？葉秋？
葉宅是一個占地面積極大，郁郁蔥蔥的豪宅，過了主干路再往這邊拐一個小彎，步行十分鐘左右就可以從遠(yuǎn)處直接看到中間，也是最大的那個建筑物屋頂上的琉璃瓦閃爍著亮瞎人眼的光芒，它們整整齊齊的排在那里，幾乎流下紅淚來。
蹲在飛檐上的小獸徒勞地張著嘴巴，朝天邊的，遠(yuǎn)在的，不知道什么的東西威懾著，他從打造出來的時候就只能保持這樣一個造型，不知是悲，還是喜。
“這個宅子給人的感覺好壓抑哦。”蘇沐秋抱著電腦，蹲在地面上和沈溪溪交頭接耳，“怪不得老葉每天都想跑呢，原來之前是個被束縛在大宅子里面的大家閨男哦——”
“閨男！”少女撲哧一下笑了，“溫雅可人，通讀四書五經(jīng)，女紅刺繡樣樣精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然后在后花院里撿到了一個畫像就思春了是嗎？”
“咦，不對不對，”見話題逐漸偏移，他試圖轉(zhuǎn)回來，“我們怎么救他出來啊？”
興欣的第一輪挑戰(zhàn)賽還沒打呢，就在星期三，大家伙一早上起來就發(fā)現(xiàn)葉修不見了！被子凌亂地鋪在床上，一看就是匆忙走的，他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可能被人強(qiáng)行擄走了！
而星期五晚上就有比賽，這下可把大家嚇壞了也急壞了。
一個隊(duì)中沒有誰都可以，但唯獨(dú)不能沒有隊(duì)長！
把腦海里浮現(xiàn)出來的葉修穿著繡裙刺繡的滑稽場景打散，青年偏頭看著抱著膝蓋，垂下眼簾不知道想什么的少女：“我搞亂大門系統(tǒng)，一起溜進(jìn)去救人？”
“不用這么麻煩，我叫了外援！”樹木沙沙響著，不知道從哪里斜過來的風(fēng)卷起一陣沙塵直往臉上撲，嗆得她一陣咳嗽：“而且，我們私闖民宅有些不太好啊。”
外援？蘇沐秋伸手撣撣小姑娘頭上的浮塵，“更何況，里面還有帶槍的門衛(wèi)，你看過全職獵人嘛？說不定里面是一個有著三座山高的！流著涎水的大狗！”沈溪溪開始比劃，并裝出一副很兇的表情嚇唬他，“進(jìn)去就連骨頭渣子也不給你留！”
“門衛(wèi)是有的，帶槍的沒有，狗是有的，三座山高的大狗沒有。”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葉秋居高臨下的看著一起抬頭的兩個人，他們的表情都無比純潔和無辜，仿佛在他家門口只是路過累了休息下，而不是專門來蹲著找人的。
外援？蘇沐秋用眼神問她，并且比了個口型：靠譜嗎？
葉秋眉毛一跳，“要不是我在，你們早就被定義成了懷疑對象……現(xiàn)在不可能安全待在這里。”
“走吧大救星！”拍拍褲子，沈溪溪徑直站起來，“去營救葉修咯～～”
不被她語氣里的輕松感染到，弟弟沉下眉眼，“像你這樣的女孩，不能來到這種地方。”他腳下一錯，堵住了小姑娘的去路，兩個人在大門處開始相互盯視。
“你們家的人會吃人嗎？”少女笑著說，和全身被建筑物遮掩下的葉秋不同，她只是簡單的站在陽光底下，卻十分亮眼。
“不會。”葉秋搖頭。
“那不就對了嘛，而且你阻止不了我，沒有你，我照樣可以翻墻進(jìn)去，或者讓大門自動打開，如同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里描寫的那樣。”纖白的手指一指她背后的男人，蘇沐秋無奈的攤攤手。
“你瘋了！這樣只會激化矛盾！”葉秋神色晦暗，“倘若要是翻進(jìn)來，你會被人抓起來關(guān)走，甚至挨個槍子！”
“所以嘛，有外援的情況下，我為什么還要自己闖呢？”
“我同意把我家地址發(fā)給你，不是讓你們隨意來的。”
“咦，我本來以為你會是個好共犯？”小姑娘仔細(xì)把男人好好打量了一遍，后者如同繃緊了弦的弓，一言不和就會發(fā)起進(jìn)攻。
“你不是很希望你哥回家嗎？但你哥被你家里人綁回來啦，這件事不應(yīng)該讓你開心嗎？為什么要阻攔我？”
一光一暗，一黑一白。
男人看著這姑娘不知好歹的向上跨了個臺階，白亮逐漸從她身上向下褪去，換上了和他一樣的發(fā)暗發(fā)灰的色澤。
“你不應(yīng)該來……這是葉家的家事。”
“這話就不對了，葉修說過，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比他嬌小的身體又向上跨了個臺階，帶著一股勢在必得的意圖。
她在試探。
試探葉秋，乃至身后的葉家對她，對興欣，對整個電競?cè)Φ膽B(tài)度。
不，這丫頭只是在宣告，蘇沐秋比葉秋想的東西更多，葉秋的存在無非是讓她順理成章進(jìn)入葉宅提供了借口，畢竟，發(fā)住址的可是葉秋！
不管葉秋樂不樂意，他們注定會成為共犯……只要葉秋愿意發(fā)地址。
更何況，他相信這丫頭，即便是葉秋執(zhí)意不讓她進(jìn)門，她也會繞過葉秋，通過什么別的手段讓這個門光明正大的打開。
“和我來。”男人平了幾下吐息，讓開了路，淡淡的警示她，“我們家的老頭子老太太們，若是你能說服了的話……”
“好呀好呀！謝謝共犯！”沈溪溪眼睛一彎，“那我去去就回，沐秋哥，在這里辛苦你了！待會回去一起買冰淇淋呀！”
能讓她自己進(jìn)入葉宅已經(jīng)是葉秋對她的極大讓步了，蘇沐秋是不可能跟著進(jìn)來的。
“好殘忍！”青年苦著一張臉，“那你快點(diǎn)啊！我一個人很無聊的！”
“親親抱抱舉高高！”
“我哥把你慣壞了。”兩個人擦肩的一瞬間，葉秋在她耳邊輕聲說。
“我知道。”她點(diǎn)頭。
“二少爺！”過了大門，一進(jìn)來就敞亮的空間，有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馬上迎過來。
“是今天預(yù)約來訪問的唐小姐嗎？”他不動聲色看了一下和葉秋并肩站在一起的俏麗身影，看來二少對這位小姐重視的很吶，自己一接電話立即出來迎接了。
“不是啊，我是兩位葉先生的朋友。”沈溪溪落落大方朝他笑笑，“今天專門來找他們的！”
葉秋抱手在懷，全程沒有開口說話幫忙的意思，任憑這丫頭開始了自己的表演，“我對兩位葉先生可是敬佩的很呢，想知道是什么樣的家庭會培養(yǎng)出這么儀表堂堂，溫文爾雅，一表人才的人來，而且還是兩位！”
她用驚嘆的語氣說：“實(shí)話不想瞞，我是死纏爛打，苦苦求了葉秋先生半天，他才允許我來拜訪的！今日一見，果然是大家族吶！”
男人冷眼看著本來表情僵硬如鐵的管家表情逐漸緩和，不得不佩服這小丫頭的嘴皮子功夫挺會。
“那么……”管家朝一言不發(fā)的葉秋看去，不太明白二少爺是想把人帶到哪里去，大少爺?shù)姆块g是絕對不能進(jìn)的，甚至門口都有門衛(wèi)，監(jiān)控著葉修的一舉一動。
“你想去哪里？我的房間？”葉秋問她。
“當(dāng)然要去找能主事的人啦，”沈溪溪說了半天口干舌躁，“你的房間，葉修的房間都來日方長嘛。”
“你……”男人隱隱散發(fā)著不悅的氣息，他哥的房間也就算了，他的房間這丫頭也想進(jìn)就進(jìn)：“你想對我下手？”
從昨天問他對她的看法怎么樣時，他就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今天一大早葉修就被抓回來了，他正焦頭爛額充當(dāng)雙方的通信使者呢，試圖讓局面變得緩和一些，葉修已經(jīng)絕食抗議了，下一秒這姑娘就來了電話：“親，請問您家的地址在哪里？”
鬼知道他怎么被鬼迷了心竅，馬上把地址給她了。
“怎么能叫下手呢？”少女跳將起來，一把扯住了有力的手臂搖了搖，順手曖昧點(diǎn)了幾點(diǎn)：“我，這，叫，引，誘。”
滿意地看見葉秋的臉上出現(xiàn)了驚愕的神色，如同看見了最不可能出現(xiàn)的事物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小姑娘背著手，老大爺逛街一樣亂晃起來。
“不領(lǐng)路就算啦！我自己去找！不過我渴了，先去找點(diǎn)水喝好嗎？肚子也好餓，葉修吃飯了沒有呀？”自言自語了一陣兒，她拔腳就走。
目標(biāo)是主屋。
“太貪心可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他幾步追上東張西望的少女，“葉修、蘇沐秋和孫哲平寵你也就算了，我是不會由著你亂來的。”
“你會的。現(xiàn)在不會，將來也會。”她定定看著有些焦躁的青年，道。
“什么？”黑眸急劇一縮，他有些不敢置信。
“你和葉修一樣，都是流有一樣的沸騰的血性，只不過他出來了，你沒有，你的本性不是這樣的，只不過一回到這里，就開始偽裝了。”
“我的性子變了，那是我不偽裝了，你還頂著那么多條條框框在頭上，看似快樂，實(shí)則痛苦的活著。你是為了家人，為了其其他他的人奔忙著，你不是為了自己而活。”
“面具戴久了，你會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暮退诤显谝黄穑窍胍断聛淼脑挘阕霾坏剑悴桓野阉聛怼！?
“你一方面是習(xí)以為常，害怕把事情的發(fā)展導(dǎo)向一個你不知道的方向，而另一方面……”
葉秋的臉變了，他本來一向掛在外人面前彬彬有禮的態(tài)度，熟悉人面前隨和有趣的風(fēng)度消失不見了。
那張淡色的嘴唇把他心里最隱秘的、使人發(fā)瘋的東西隨著她的言語傾斜而出，暴露在光華下：“被當(dāng)做哥哥的替身養(yǎng)了這么多年，你還好嗎？葉秋？”
她嘆息著說。
————
替身梗。
多無聊啊，多諷刺啊。
這是第一次有人正視他的眼晴說話：“如果我沒猜錯，葉修不離家出走的話，不會導(dǎo)致今天這種局面，兩個人分擔(dān)痛苦中比一個人分擔(dān)好一些，但是。”
“混蛋哥哥離家出走了。”兩個人坐在花池邊，葉秋把頭埋在懷里，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
“所以，本來是兩個引以為傲的兒子，一個賭氣出走，全家人的希望就壓在了最后的你身上。”沈溪溪晃著雙腿，用最輕松不過的語氣說出最殘忍的話：“將近十年不見，見而不得的渴求讓他們每時每刻都在要求著你，你不只是葉秋了，在這個家里你就是葉秋和他們想象中的葉修的兩個人的結(jié)合體。”
“我打包票，他們經(jīng)常在家里把你和你老哥的名字叫錯吧？”
“沒錯。”男人點(diǎn)頭。
“縫合。”小姑娘扯著旁過的葉子，“你嫉妒你哥，甚至在年少不懂事時也有過你哥為什么會存在世上的想法。”
這樣家里人會只看他一個人了。
“對。”葉秋閉上眼睛，“有段時間，我是真的恨他，憑什么他能出去，我自己被迫要留下來？你知道嗎，他們給我的壓力太大了，本來壓力就挺大的，葉修一走，雙倍多倍，我都數(shù)不數(shù)清的壓力通通全到我身上了。我是葉家這代最出色的孩子，從早到晚，我的時間都被安排的滿滿的，我?guī)缀醮贿^氣來。”
“哎。”沈溪溪搖頭，“被倒膜倒出來的人影永遠(yuǎn)是固定的。”
她唱著小曲，溫柔清純的聲線包裹著這個悲愴的男人，是葉秋最熟悉不過的《可愛的家》，也是那次見面時，這丫頭口中唱過的歌。
“有段時間，我甚至覺得我就是葉修了。”男人突然說。
“哈哈，但是你不是。”拍拍他的背，她把編好的葉子給了葉秋：“葉修是對你有足夠信心才出去的，他信任你，雙生子本來就是心意相通的存在，而且。”
把頭發(fā)往后面挽了挽，少女道：“葉修打完了比賽就會回來，可是，要是你出去了，你絕對不會回來的。”
“你不理解你哥的良苦用心啊，葉秋。”
我不理解葉修？
葉秋怔忪了一會兒，葉子因?yàn)樗稚霞哟蟮牧舛l(fā)抖，“他憑什么這么做！你憑什么這么說？！你以為你是誰啊，隨隨便便說一大堆話出來……！”
“你以為……你以為……”顫抖的聲線含上了一絲淚意，“你以為……”
“你看，”被他扯住了領(lǐng)子的沈溪溪不慌不忙，向和存在空氣里的人解釋一樣：“任何人心里都有脆弱的一面，而隨隨便便的讓外人揣摩出來的話，我就會被這樣打一頓。”
她語氣平淡，“不過，情緒宣泄出來就好點(diǎn)了吧？總是積攢著這些氣，無論多么大的氣球總有一天會爆的。”
“我……”不敢對上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面倒影的是他狼狽不堪的樣子：“對不起。”
他放下拳頭。
“謝謝啊，你控制住了自己，我知道當(dāng)過兵的條件反射都很強(qiáng)，你沒一拳揍上來，已經(jīng)很給我面子了。”沈溪溪開玩笑道。
“對不起。”男人重復(fù)道。“明明昨天的我才說過的……”
“好啦好啦，”摸摸葉秋的頭頂，小姑娘跳了下來，“可惜了，昨天關(guān)于水的那個理論你不在。”
“什么理論？”葉秋調(diào)整好了狀態(tài)，恢復(fù)了和往常一樣的優(yōu)雅，只不過多了一點(diǎn)不一樣的東西，同時少了一點(diǎn)東西。
“水啊，有一個作用。”把手指豎在唇邊，她故作神秘道：“叫做凈化！”
“我要去看看，這所宅子里的人到底能不能被我說服？里面的水有多深？”
“喂喂，好歹給我個面子，不要隨便揍人好吧？”葉秋見她越說越來勁，甚至挽起袖子，要去干架的姿勢。
“怎么可能啊，也是你們的家人，我怎么可能隨便揍人呢？”
“倘若是陌生人，毫不關(guān)系的呢？”
“看他不順眼，一個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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