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159

見牛二不知死活，真的去當面質問朝廷大官，后面那些追隨看熱鬧的百姓都不自覺地退后，第一時間劃清界限。

秦玄微微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幾口人？”

牛二咬牙道：“俺叫牛二，家里原本七口人，被土匪殺了兩個，餓死三個，如今只剩俺跟老娘一個半！”

秦玄愣道：“你跟你老娘不是兩個人嗎？怎么是一個半？”

牛二沒好氣道：“老娘三天沒吃東西，已經死了一半了，頂多算半個人。”

“別廢話了，現在我只問你，你方才說的究竟算不算話？”

他瞪著秦玄，一副拼著立時死掉的樣子。

秦玄心中被觸動，若非為了將死的老娘，他又怎會冒險扛著木樁來找自己。

他感慨地拍了拍牛二的肩膀，沒有多說什么，轉身從關飛的手中接過那一盤子沉甸甸的銀子，交到牛二的手中，堅定地道：“本官說話，當然算話！”

“牛二壯士，現在這銀子是你的了。快去買糧食救你老娘吧！”

“剩下的，你可以購買耕牛、農具去墾荒，也可以做點小生意。”

“有什么困難，盡管找官府！”

牛二一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銀子，不知道一千兩銀子竟然這么沉。

盤子入手，他兩支纖細的胳膊差點把持不住。嚇得整個人都趔趄了一下，差點栽倒。

“當真？”

“這么多銀子，真的都給我？”

“秦大人，你……你不是在跟小人開玩笑吧？”

他滿是惶恐和不安。看上去比沒拿到銀子的時候還害怕。

秦玄笑道：“你如果不要，拿我就收回來。”

牛二這才確定秦玄不是開玩笑，噗通跪在地上，大聲道：“你來真的！”

“你秦大人真的說話算話！”

“多謝秦大人，小人狗眼不識泰山，之前沖撞了秦大人，請秦大人贖罪！”

砰砰磕頭，然后站起來端著一盤銀子，哈哈大笑，狀若瘋狂，奪路而去。

那些遠處圍觀的百姓們見牛二果然端著銀子跑了，整整一千兩！

羽林軍沒有去追！

這件事是真的！

他們醒悟過來，全都大聲歡呼起來。同時很多人捶胸頓足，恨自己沒有搶在牛二前頭扛了木樁。

那可是整整一千兩啊！

發達了！

從地獄一步邁入天堂了！

秦玄語重心長，說這次朝廷和官府是真心想要為百姓們辦好事，大家只要好好勞作，靠著自己的雙手，不僅僅能養活自己，還會發家致富。

有意向的，都去府衙簽訂文契，官府會按戶發放耕牛和農具。

這還有什么不信的？

秦少保果然一言九鼎！

老天開眼，天上真的掉餡餅了！

人們歡呼著，朝府衙沖去。

李元直激動地對秦玄深深一揖，道：“大人千金買信任，令下官大開眼界，欽佩無以言表！”

“大人且請自行前往館驛休息，下官要立刻趕到府衙，主持工作！”

曹云清也激動地道：“這下好了，最大的問題解決了！元直，我跟你一起去縣衙！走！”

“哈哈哈哈！”

兩人縱聲大笑，互相攙扶著，踉蹌而去。

關飛撓撓頭笑道：“大人真乃神來之筆，這么大的事情，輕飄飄就解決了。”

“只是一千兩銀子便宜了牛二那潑皮。”

野駝低聲道：“關隊長此言差矣。我觀那牛二，倒是一片赤子之心呢。再說了，一千兩銀子買的不是牛二的心，而是廣大流民，天下百姓的心。不但不多，簡直就是太實惠了。”

關飛見識過野駝的身手，當下恭敬抱拳，不再言語。

局面打開，接下來簡直就是勢如破竹，順風順水。

李元直和整個青州各級府衙，每天都在忙著接待流民，約定墾荒的方位，地畝，所需農具等物，然后簽訂契約，三年后按照一個略高于市場的價格，再行支付農具、耕牛等的價格。

秦玄各處巡視，指導工作。一個月后，第一批農具經“天道盟”這個民間鏢局組織，從最近的鐵礦場運送過來，秦玄按照之前簽訂的契約，親自主持發放。

百姓們見夢想逐步成真，全都排著隊，不吵不鬧，井然有序的領取。

耕牛和種子由地方政府調配，不出意外，他們很快就能種上第一茬糧食了。

秦玄了解到這個時代耕種技術落后，很多地方沒有灌溉，靠天吃飯，便讓李元直組織了一些農業方面的高手，趁機教導他們耕種，以及灌溉之法。

這些人成立一個“育農隊”，到各處去傳播先進的耕種理念。

短短幾個月，青州海晏河清，到處一派欣欣向榮景象。

山林再無嘯聚之民，四野再無流浪之漢。

荒蕪的土地上，雜草被清除，沉寂已久的土壤被翻動，再次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不出意外，忍過眼前的饑餓和寒冷，第一個豐收季很快就會到來。

而只要有了希望，百姓們根本不懼眼前的困局。他們只要有土地，就會充滿樂觀，爆發出不屈的生命力。

秦玄游走于各處的田間地頭，真心實意把所了解和掌握的一些現代農耕技術，傳授給他們。

百姓們見了他，無不跪拜，奉若神明。

光陰易過，很快三月之期臨近，第一茬種子已經播種了下去，接下來只須日常維護，靜等豐收。

秦玄雖然有些不舍，但是也知道到了返程的日期了。

臨別前一天，李元直和曹云清設酒為他送行。

在府衙后花園，兩個年邁蒼古的老者，坐在下首相陪，不停地恭敬舉杯敬酒，像是虔誠的學生侍奉師長一般。

酒到酣處，李元直忽然悲愴嘆息笑道：“秦大人麒麟之才，不光是朝廷之福，陛下之福。同時也是我和云清兄之福！”

“若無秦大人，焉有此時之我們，此時之青州，以及，此時之百姓！”

“秦大人，再受我一拜！”

曹云清也慌忙離席，躬身下拜。

秦玄急忙去攙扶，口中說道：“兩位大人折煞我了，快不要這樣！”

李元直嘆了口氣，借著酒勁道：“秦大人拯救了我們，我們自當肝腦涂地相報。只是我們微薄之資，到底能力有限，所能做的貢獻有限。”

“每想到這里，都忍不住想起昔日一位故人。那才是真正地治國安民，濟世之才！”

“只可惜身陷險地，圣賢蒙塵，實在是令人深夜扶膺，扼腕嘆息啊！”

說著，眼睛竟有淚光。

秦玄心中一動，忙問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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