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268

一場風波看似過去，黃德望起身后，在武帝下手落座，是唯獨在臺子上、靠武帝最近的人，可見圣恩之隆重。

黃德望酒到杯干，很快就有了酒意。他醉眼朦朧，不停地跟武帝回憶當年一起打仗的日子，言語間不時提到許賁。

這都是當年過命的兄弟。

武帝喝了幾杯酒，勾動往事，看上去也很動懷。

剛開始蔣信還沒覺得有什么不對，見黃德望幾次提到許賁，著重點武帝他們當年一起打仗的情誼，他忽然心中一動，略一細想，不由大吃一驚。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他張著嘴，連端著的酒杯都忘了。

許賁病危在皇宮潛龍院休養的消息，別人不知道，但是黃鶯知道啊。而且黃鶯親自帶人把守，別人不能見，不知道許賁現在究竟是什么情況，但是黃鶯一定是第一手消息啊！

黃鶯知道，也就等于黃德望知道。

黃德望突然匆匆進京，要說是請罪，這個理由太牽強了。

難道是——

他知道許賁即將不保，趁機進京，想等許賁死后，第一時間把護龍軍的統帥大權拿過去？

這個想法一經出現，便迅速發酵。蔣信越想越害怕，以至于出了一身冷汗。

武帝正好看過來，見他臉色蒼白，身子顫抖，便關心地道：“太師怎么了？”

“太師怎么不喝酒？”

蔣信急忙站起，趁機說道：“啟稟陛下，老臣年邁，自從連續在太子府外為太子妃祈禱以來，偶感風寒，一直也不見好，現在更有加重的趨勢。”

“老臣惶恐，請求暫退休息。”

武帝關心地道：“太師為國為民，勞心勞力，朕甚心疼。快回去好好休息，你跟西涼王也不是外人，日后有機會再歡聚不遲。”

黃德望也急忙道：“礙不礙事？我從西涼也帶了幾個醫生，雖然比不得太醫院的能手，但也有獨到之處。”

“用不用他們為太師診治一二？”

還帶了西涼醫生？

蔣信心中咯噔一下，越發肯定西涼王此來，請罪是假，圖謀許賁是真，他急忙道：“多謝王爺厚愛，不用了，老夫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陛下，老臣告退！”

說完，匆匆離去。

秦玄拿著酒杯，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他知道，魚兒上鉤了。

“秦少保，咱們也算是有緣。我敬你一杯。”黃德望看著他，似笑非笑說道。

秦玄急忙起立，恭敬地道：“下官敬王爺！”

黃德望見他當著百官的面，對自己像尊敬長輩一樣，感覺很有面子，露出幾分欣慰之色。

這里推杯換盞，歌舞升平，另一邊，卻是另一番景象。

蔣信心頭砰砰直跳，離開太和殿，直奔坤寧宮。

聽他將推測說了之后，皇后也大吃一驚，埋怨道：“我早就說讓父親調大哥進京，父親一直猶豫不決，現在好了，被別人捷足先登！”

“這個西涼王笑里藏刀，心機陰沉，最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有西涼，如果再拿下護國軍，那這武朝就該姓黃了！”

“咱們運籌多年，眼看煮熟的鴨，怎么能飛到別人的嘴里！”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宣大哥進京！”

蔣信咽了口唾沫，道：“我已經想好了，但是還要最后印證一下！”

“許賁住在潛龍院，我們沒有指令，都沒辦法靠近。但是您不一樣，您是皇后，當朝國母。”

“老臣請皇后立刻起身，以探望之命，硬闖潛龍院。看看許賁到底怎么回事！”

“現在陛下和眾官在太和殿宴飲，黃鶯也在殿外值守，潛龍院空虛，正是最好的機會。為了防止羽林軍小卒不識禮數，硬行攔截，可以帶上三皇子。”

“他們膽敢不放行，就讓三皇子出手拿下。哪怕武帝怪罪下來，就說三皇子見羽林小卒辱及母后，難以忍受，才憤而出手。此系人倫，做兒子的分內之事，陛下也無可奈何。”

“事不宜遲，請皇后娘娘和三皇子殿下快走！”

“對了，帶上兩個咱們自己的大夫！”

蔣華知道事態嚴重，也是在氣頭上，立刻傳喚兩個心腹御醫，帶著蔣信和武幽，讓武幽帶了幾個親信護衛，氣勢洶洶朝潛龍院沖去。

她是皇后，后宮之主，整座皇宮的半個主人，一路通行無阻，來到了潛龍院。

“見過皇后娘娘！”

門口值守的羽林護衛見了，慌忙下跪請安。

蔣華冷聲道：“讓開，本宮要進去。”

護衛為難地道：“可是——”

武幽直接竄上來，一腳將護衛踹了個仰面朝天，指著鼻子罵道：“可是什么？沒看到皇后娘娘駕到嘛！”

“這里是我家，我和我母后想去哪兒去哪兒，你們幾個小卒竟然敢阻攔嗎？”

“就是黃鶯那黃毛丫頭在此，也不敢放一個屁！再不識抬舉，老子殺你們全家！”

羽林護衛滿臉惶恐，不敢說話。

蔣華迫不及待，帶著蔣信和兩個御醫，氣勢洶洶沖進了潛龍院。

“許愛卿怎么樣了？”

“聞聽愛卿有恙，本宮親自來探望了。”

蔣華在門口高聲說道。

同時腳下不停，直入房間。

幾個小太監想要阻攔，全都被武幽和他帶的心腹打手踹翻在地，澀澀發抖，不敢再言。

房間里一股濃郁的藥香。

幾個御醫像是煉丹的道士一樣，臉色驚慌，看到皇后突然降臨，全都惶恐下跪。

蔣信先揪住為首一個御醫，情急問道：“許將軍怎么樣了？”

御醫惶恐地道：“情況危急！太師大人自己看吧！”

蔣信急忙沖到床前，一看之下，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怎么……成了這個樣子？”他滿臉驚恐。

蔣華來到床前，看了之后也是皺眉。

只見床上躺著一人，形容枯槁，眼窩塌陷，面色蒼白，氣若游絲。

這還是那個昔日威風凜凜、令三軍膽寒的虎癡大元帥嗎？

整個一病癆鬼啊！

武幽沉聲道：“許賁，我母后來看你了，快醒醒！”

“怠慢當朝國母，你可知罪？”

連喊了好幾次，許賁才緩緩睜開一雙無神的眼睛，看著皇后想說話，突然肚子里咕嚕一聲，整個房間充滿了新鮮濃郁的屎味。

“皇后娘娘——”許賁老臉一紅，喉嚨里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音。

蔣華被屎味沖擊，差點吐了，急忙道：“愛卿不必說話，好好修養，早日康復。”

說著，便逃一般朝外走去。

武幽也難以禁受這味道，罵了一句，笑著往外走。

這情況還有什么指望？

將死之人矣。

蔣信還不放心，命令帶來的兩個心腹御醫為許賁把脈。

兩個御醫捏著鼻子，忍著胃里的翻騰匆匆試了試脈，得出的結論是，脈象無力，氣若游絲，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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