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294

整個旁聽的過程，武帝臉色幾度變幻。

憤怒，仇恨，沖動，悲哀，緬懷……

此刻看著秦玄呈到面前的卷宗，滿臉憔悴，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眼底深處，隱隱又有一抹恐懼。

仿佛秦玄送給他的，是一個洪荒猛獸，一個不好，會將他吞噬。

他不接卷宗，秦玄心中便有些焦急。正想說點煽風點火的話，身后一個聲音響起。

“請陛下為妾做主！”

蕭美人一聲哽咽，噗通跪倒。

秦玄心頭一喜，暗道好隊友。

武帝糾結片刻，這才沉聲道：“交由大理寺保存。”

“秦愛卿辛苦了，起來吧。”

“遵命！”

秦玄站起來，把卷宗交給鐵守敬。

鐵守敬急忙小心翼翼地接過去，似乎這不是幾卷紙，而是一個易碎的大武江山。

到目前為止，雖然案情真相大白，但是還局限于這幾個人知道。武帝是否真的要處置蔣皇后，還不一定呢。

畢竟他已經老了，經不起太大的動蕩。

秦玄生怕費了這么大的勁兒，最后武帝卻打退堂鼓，那特么就白玩了，站在旁邊，悄然給蕭美人使了個眼色。

蕭美人跪在地上，低著頭，嚶嚶哭了起來。

武帝有些煩躁，揮了揮手，道：“這些年確實委屈你了，不用哭了，朕會找適當的機會，給你適當的補償。”

“起來吧。”

一聽這話，秦玄更急了。

這特么明顯就是應付形式了啊。

他焦急地看著蕭美人。

蕭美人跪著不動，抹了抹眼睛，悲悲切切、委委屈屈地低聲說道：“妾蒲柳之姿，浮萍之人，有什么委屈可言的。況且雖然冷宮多年，但是陛下暗中開恩，允許探視，一應吃穿用度，并沒有縮減，這是陛下天恩，妾實無絲毫怨言。”

“妾所悲者，乃大皇子也！妾茍且偷生，終于等到冤情昭雪之日，以后還可重新做人。試問大皇子呢？”

“我大武如此英明圣賢的儲君，竟然因為奸人嫉妒，身敗不說，更至名裂。想他那么高潔惜羽之人，真不知這些年黃泉之下，是如何悲哭痛嚎，哀鳴不公！”

“縱陛下能為他正名，也終是無法讓他復生。”

“這一切，都是奸人所害！妾不為己甚，只是為了大皇子，今日也要懇求陛下犁庭掃穴，天威到處，讓奸人伏誅！”

“否則，妾不能再茍且，大皇子九泉之下，也永難瞑目！”

一翻聲淚俱下，哀切痛心的表演，讓武帝目眥欲裂，恨不得擇人而噬。

秦玄在旁邊大呼過癮，恨不得上前抱住蕭美人親一口。

不得不說，女人天生就是表演家啊。眼淚就是她們天賦的武器。

武帝咬牙說道：“吾兒……慘啊！”

“蕭美人，你放心。朕一定不會輕饒了妖婦一黨！一定會為你和俊兒做主，昭告天下，還你們公道！”

蕭美人喜形于色，急忙叩頭道：“多謝陛下！”

“陛下圣明！”

被美人奉承，武帝露出幾分微笑，道：“這里沒有外人，為何還戴著面紗？”

“摘下來，讓朕看看你。”

蕭美人有些猶豫，忍不住朝秦玄看了過來。

秦玄心口一跳，心說你特么看我干什么，他才是你的主人，我又不是。急忙道：“蕭美人，你戴著面紗，是覺得戴罪之身，不宜面圣是吧？”

“現在陛下已經準許替你正名，你就是清白自由身，可以摘掉面紗，素面朝天。”

蕭美人一雙美眸，又征詢地看向武帝。

武帝急忙道：“秦愛卿所言不虛。從現在開始，朕為你正名。至于對外公布，你且稍等幾天，時機到了，自然昭告天下。”

蕭美人點了點頭，伸手緩緩摘掉了面紗。

當真容全部顯露在面前，整個房間的亮度都瞬間提升了幾分。

武帝雙眼明顯睜大。

就連秦玄已經見過了蕭美人很多次，此刻也不得不感嘆，真乃……稟賦天地靈氣而生的禍國尤物啊。

他所見識過的幾個女人，樓懷柔溫柔明惠，大方端正，宜家宜室，有國母之姿。黃鶯則是鄰家嬌娥，宜嗔宜喜，嬌蠻可人。

柳詩詩是個看似清純，實則要你命的蛇精。

岳嫻看上去文靜溫柔，如嫻花照水，實則天生媚骨，雖然還是姑娘，但是那種熟韻勾人的意味，不經意間流露，讓人魂飛。

唯有這個蕭美人，或許是北夷人骨相比較硬朗的原因，加上冷宮多年的清冷氣質，不施粉黛，卻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不敢褻瀆的感覺。

這妥妥的御姐啊！

試想一個御姐紅著眼睛跪在你面前，悲悲切切、可可憐憐的求情，誰能受得了？

秦玄已經注意到武帝在狂言唾沫，一雙昏花的老眼，像是綻放的曇花一樣，也暴露了光彩。

他甚至想要起身，意識到不合適，又坐了回去，道：“愛妃快起來！”

“這些年委屈你了，都是朕不好！”

“快，到朕這里來！”

蕭美人猶豫一下，又看向秦玄。

秦玄一個腦袋兩個大，心中暗罵武帝這個老色批，虛成啥樣了還見獵心喜？不要命了？

真應該讓彩娥再來好好收拾他一頓！

心中記得蕭美人“即要受寵當貴妃，又不給武帝碰，讓自己幫她想辦法，否則就暴露自己真身”的威脅，他急忙咳嗽一聲，道：“啟稟陛下！”

“這個案子雖然了結，但如何向外界公布，還是個難題。”

“臣和蕭貴人已經有了安排，準備假手北夷來推動，也免得讓陛下為難。”

“現在請陛下先回宮休息，等這件事情徹底完結，再舉辦慶功宴，順便請蕭美人出宮。只要陛下開恩，可以讓她日夕陪伴，用心服侍。”

“陛下英明神武，青春不老，和蕭美人真是英雄美人，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牙磣。

可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武帝聽了龍顏大悅，道：“愛卿說得對。美人，就再委屈你幾天。”

“到時候，朕一定會加倍補償你！”

“福公公。”

“老奴在！”

“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遵旨！”

“起駕，回宮！”

隨著他一聲低喝，秦玄等人一起跪地送駕。黃鶯容光煥發，親自帶一隊羽林軍，護送武帝回宮。

圣駕靜悄悄地來，靜悄悄地走，因為皇宮乃至整個京師，都處于無形的封鎖之中，所以沒有驚動任何人。

此刻的蔣華、太師、蔣忠義等，還在耐著性子，準備再過一兩天，秦玄找不到護龍軍大印，就聯名上奏，要求武帝砍了秦玄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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