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錦城奪子
思想走神的馮錦城被突然剎車的慣性拋了起來,被驚醒了,正待發作,卻抬頭發現了道路中間一個顫顫巍巍的老者正在橫穿道路。
馮錦城四處打量一番,不偏不倚,這處宅院正是劉喜奎的宅邸,曾經無數次進進出出的朱紅大門進入眼簾。
馮錦城從副駕駛位置跳下汽車,路中間的矗立的老人正轉頭望向這突如其來的大卡車。
只見這老者頭發雪白,佝僂著腰身,雖然滿臉的蒼桑,但是依舊棱角分明,眼睛雖然有點昏黃,但是眼窩深遂。
馮錦城定晴一看,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燒成灰他都能認出來的劉喜奎!
當初挺直的腰板和犀利的眼神早已不見蹤影,歲月就是一把殺豬刀,任你服老不服老,總會在你臉上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跡。
馮錦城正了正大檐帽,解開領口的鈕扣,摘下雪白的手套和黑色的墨鏡,雄糾糾氣昂昂的走上前去,心想劉喜奎也有日落西山的這一天啊!
不禁幸災樂禍起來!提前準備好的臺詞全部被拋之腦后。
馮錦城笑意盈盈的問道:“劉喜奎!?”
劉喜奎半轉過身,說道:“你是誰?你是在問我嗎?你是誰啊?”
馮錦城變了臉色,冷冷的說道:“我們的舊賬該算算了!”
劉喜奎回答道:“什么?該吃飯飯了!?我不是剛吃過早飯嗎?怎么又吃?”
馮錦城氣急敗壞的說道:“你是真聾了?還是在裝聾作啞?”
劉喜奎喃喃的說道:“我是實誠人,沒人天天作假!”
司機小吳從車頭走到馮錦城身邊,低聲說道:“馮局長,看來這老頭是真聾了!”
此時,劉家大院里的人出來一大半,都在門口東張西望,翹首以盼。
馮錦城一擺手,身后的十來個警察站成一排,整齊劃一,他一眼就望見了倚門而立的黑牛。
馮錦城上前幾步,對著幽黑結實的黑牛說道:“黑牛哥,你還認得我嗎?”
黑牛不由瞪大了眼睛,對著皮膚白皙,瀟灑威武的馮錦城不知所措,搖了搖頭,問道:“看著是挺面熟的,怕認錯人了,長官你是……”
圍觀的劉家人屏住呼吸,好奇的等待答案。
馮錦城說道:“黑牛哥,我是柱子!您還記得嗎!”
黑牛哆嗦著說道:“你是柱子?你真的是柱子嗎?”
馮錦城說道:”黑牛哥,我真的是柱子,咱們倆在一個炕上睡過的,你忘了?”
黑牛哽咽著說道:“兄弟你真的沒死?你還活著?”
馮錦城說道:“因為閻王爺不愿意收我!所以我去鬼門關走了一遭又回來了!我沒死還活著!”
這時劉家大院的幾個當年與其熟絡的人,胡師傅等人都圍了上來,與柱子敘舊,紛紛贊嘆柱子有出息,當了大官了。
只有頭發花白的長順躲在角落里,不敢正視馮錦城的眼睛。
這時黑牛說道:“兄弟你當年大難不死,今天終有后福了!你今天興師動眾的帶著人回來,不會是要興師問罪吧!?”
馮錦城說道:“黑牛哥,我今天回來就是為這事,要徹底做個了斷!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黑牛指了指坐在石臺階上的劉喜奎,上前對馮錦城說道:“兄弟,你看東家現在成了啥樣了,不但蒼老了,耳朵聾了,腦子也不好使了,整天神神叨叨的,他已是半個廢人,其實也挺慘的,玉蓮也死了,對他打擊挺大的,難道你還要與他死磕不成?”
其實馮錦城本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著狠話,心中早已生了惻隱之心,看著老態龍鐘的劉喜奎,心中的恨意早已煙消云散。
忽然聽到黑牛的話,說玉蓮死了,馮錦城心里簡直不敢相信,抓住黑牛的胳膊,使勁的搖晃著,發狂似的追問:“玉蓮到底怎么死的?怎么回事?”
黑牛落寞的低下頭,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這時胡師傅走過來,輕輕的說道:“玉蓮生產的時候難產,大出血死的,誰都不怪!”
胡師傅說道:“玉蓮雖然沒救下,但是生了一個八斤重的大胖小子,孩子在我跟前養著,小名叫八斤,現在已經一歲兩個月了。惠珍為了給八斤喂奶,給六斤提前斷了奶!八斤現在白白胖胖的,非常可愛,已經開始蹣跚學步了!”
馮錦城失魂落魄的走進劉家大院,跟隨的警衛及警察身背長槍,尾隨而入。
胡師傅和黑牛在前面爭相帶路。
馮錦城眼含淚水,徑直來到后院玉蓮曾經居住的屋子門口,只見門窗破損,油漆斑駁,蛛網絲結,滿目瘡痍,不禁潸然淚下。
馮錦城見物思人,想起當年自己與玉蓮的諸多往事,歷歷在目,感嘆斯人已逝,人去樓空,空自悲切……
馮錦城轉身來到胡師傅居住的西廂房,惠珍早已將八斤抱出來,在廂房門口等候馮錦城。
馮錦城仔細看著八斤,眼睛一熱,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八斤的眉眼口鼻像極了自己,馮錦城接過孩子抱在懷里,在八斤的臉蛋上輕輕的親了幾口,八斤伸手摟住馮錦城的脖子死不松開,引得眾人嘖嘖稱奇。
惠珍說道:“大兄弟,到了這個份上我也就實話實說了,八斤這孩子認生,平時誰都不讓抱!唯獨你今天抱他不拒還迎!這也許就是父子連心,父子親情的心靈感應吧!”
胡師傅說道:“就是這樣的,之前東家想要抱八斤的時候,反倒是八斤抱住惠珍的脖子不松手!東家強行掰開手,強抱了去便腳蹬手抓的大哭不止。”
黑牛也說道:“人都說孩子是親的打不遠,假的叫不來!孩子能聞到父母的氣味。”
馮錦城問道:“給孩子起官名了嗎?”
胡師傅說道:“只順口起了個小名叫八斤,還沒起官名,正好你回來了,給娃起個名吧。”
馮錦城說道:“八斤是我和玉蓮的孩子,這孩子命硬,硬生生要了他娘的命,就叫馮連誠吧!”
胡師傅連聲說道:“好名字!好名字!這孩子的生辰八字我查過,以后也是大富大貴之人!”
馮錦城抱著八斤愛不釋手,忽然有些悵然若失:“只可惜玉蓮不在了,她的墳頭在哪?我要去看看!”
黑牛說道:“我知道,我一會帶你去吧!”
馮錦城命令手下將劉喜奎帶來,心平氣和的說道:“劉喜奎,我不管你是真聾還是假聾!我也不管你聽的見還是聽不見!八斤是我的兒子!我遲早要帶走!但不是今天!”
“我今天把話撂在這!等我安排妥當便來接他!該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該是你的一切徒勞!”
“念在之前你也有恩于我!若不是你想加害于我,我又豈能恩將仇報,咱們之前的恩怨今天一筆勾銷!你好自為之吧!”
馮錦城轉身對胡師傅和惠珍說道:“八斤就全憑你們夫妻悉心照顧了!我很快就會回來接他走的!”
說完命令手下拿來三百大洋放在胡師傅家的炕頭。
馮錦城跟著黑牛去玉蓮的墳頭燒紙錢,不禁失聲痛哭:“玉蓮啊,我今天是專門回來接你和八斤的,可是你怎么一個人先走了,我的半條命也被你帶走了……”
馮錦域仔細整理墳頭之后,便與大家告辭而去。
眾人皆目送之。
劉喜奎眼見馮錦城絕塵而去,忽然在院子里仰天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便嚶嚶嗚嗚的哭了起來。
至此劉喜奎終于明白,當年的老和尚一語成讖,“選對可得一子,選錯無子送終”!現在他終于想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意義,這也許就是自己的命!人終究是抗不過命的!
想到這里,劉喜奎心灰意冷,不禁哀嘆人命薄如紙,萬事到頭一場空,世人皆爭多論少,終究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劉喜奎看透了,也看淡了,忽然想到了胡師傅,便讓長順找來說話。
劉喜奎說道:“胡師傅你真是神機妙算啊!”
“現在我什么都想通了,也想開了!讓一個呀呀學語的孩子跟著我,也并非我愿!我即將老去,又如何能照顧得了他!還是塵歸塵,土歸土,他既然給孩子都起了名字了,就讓孩子跟著他的親生父親吧,這樣更穩妥,我也最放心。”
胡師傅說道:“之前玉蓮在世時,曾讓我給她測過字,測的是她隨口一說的’早’字,當時我已測出柱子命不該絕,但沒有點破,早可拆成日和十,但日字還可拆成一和口,其實就是他在十字路口饑餓難耐,混了一口吃的,吃上官飯后一發而不可收,所以我料定遲早他會回來!”
“這次所測是我今生第六十四卦,八卦八卦,八八六十四,這也是此生我測的最后一卦,測準今日柱子要回來!而且要與你兵戎相見,且有血光之災!”
“還好你聽了我的計策裝聾作啞,才得以瞞天過海,順利化解,保得周全。若非如此,冤冤相報何時了!”
劉喜奎說道:“生死對我已經無足輕重了!我回顧一生,自己除過忌恨柱子之外,并未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卻落得如此下場,這也許就是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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