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會因為某個人的不滿而停止或倒退，在程向東的生活逐漸恢復平靜的時候，一些他從未想過卻再正常不過的改變正在悄悄地發生。程向東和葉嬅剛上高中的時候，兩個人在校園里碰見會互相打招呼，但有的時候，兩人因為各自在跟身邊新同學聊天，就只是微笑一下或是當作沒看見對方，經過一段時間的“演化”后，兩個人終于成了“陌生人”，誰也不再主動跟誰說話。程向東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自己跟別人相處的方式有問題，他好像因為覺得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應該冷漠些，對葉嬅也不自覺這樣了。

        程向東和葉嬅的關系就像是兩條“交叉線”，初中以前兩個人在逐漸靠近，而初中是他們的交點，然后又越離越遠了。更可悲的是，程向東發現，這兩條線不是在同一平面上的，而是處于不同的空間之中，從上面看是交叉的，從側面看卻從未觸碰過。因為葉嬅和自己關系的變化不是很突然，所以程向東也沒覺得有什么不適應，心里覺得葉嬅的性格似乎本來就不是那種很主動的類型，不跟他打招呼了似乎也很正常。但因為這個人是葉嬅，程向東的心里又感到恐懼。葉嬅不會知道他的成績，只是考完后教學樓前張貼的成績優勝生的名單中也確實沒有他的名字。他不知道葉嬅是失望了，還是她真的本來就對他一點友情之外的感情都沒有。

        程向東在糾結了一番葉嬅會不會喜歡他之后，忽然腦海中另一個問題冒了出來，他開始思考自己為什么那么喜歡葉嬅，葉嬅到底哪里有那么大的魅力值得他那么喜歡？總不至于也是因為葉嬅長得漂亮吧？他隨即否定了這一原因，因為他相信自己更注重內涵，否則為什么他會不喜歡別的漂亮女生呢？是因為葉嬅對我有點冷漠？那我未免也太賤了吧……最后程向東覺得就是因為葉嬅的性格他才會喜歡葉嬅的，在他看來，葉嬅似乎和他一樣，適合當一個七零后或是八零后，她清純、聰明、可愛，不受時代的污濁氣息沾染，所以自己才會那么喜歡葉嬅。這是在程向東想通的時候，而想不通的時候他會想：干脆把葉嬅忘了吧！為什么還要想著她？她又不一定喜歡我，而且現在連話都不說了，何苦在這兒單相思呢？但這么想就好比讓一個盲人忘掉自己看不見，程向東偶爾在學校里遇到葉嬅，會發現自己還是那么喜歡葉嬅，根本不可能忘掉她。程向東也想過要轉移一下目標，但又發現一個人對其他任何一個人的感情其實都是量身定做的，不是可以互相替代的。只是視若無睹的交往讓他有點接受不了，他不想繼續這樣下去，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在他這樣糟糕的狀態下去打破“寧靜”，便只能先過一天算一天，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他期待著自己的成績能追上去，期待著早日“結束冷戰，實行和親”。

        這天下午，胡中舟終于有時間來找程向東聊天，見面就問程向東考得怎么樣。程向東現在對這個老同學間傳統的打招呼方式很反感，道：“不怎么樣。”

        胡中舟又問：“你在你們班排第幾？”

        程向東只覺得自己的的傷口在被一點一點地撕開，咬著牙、忍著痛說：“三十五。”

        胡中舟一聽：“你這是墮落了？”

        程向東轉移話題：“你考得怎么樣？”

        胡中舟道：“十二，”接著問：“你怎么會考的這么差？”

        “沒學好。”

        “你不會打算就這樣下去吧？”

        “廢話！當然不會！”

        胡中舟聽著心里舒服了許多，看著自己的朋友頹廢掉不是一個令人享受的過程。他問程向東：“那你打算怎么辦？“

        程向東：“慢慢補吧，老師講的我已經跟不上了，只能自學了。”

        胡中舟笑著說：“沒事，你有不懂的就來問我。”

        程向東想：以前都是你問我的。

        胡中舟問：“寒假報個輔導班？”

        程向東聽了哈哈大笑，說：“還早呢！這才幾月？”

        胡中舟笑了笑道：“不早了，很快的。”

        程向東從小到大只上過一次輔導班，是在初三的寒假他自己跟程父程母提出的，說是“要去為沖刺中考做個準備”，真正的原因是他覺得寒假走親訪友太無聊，而徐睿和涂陽陽還都有事，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葉嬅也會去那個輔導班。輔導班是程向東的英語老師搞的，其他的老師也都是程向東學校里的老師，所以質量可靠，只是不算太正規，因為上課的地點在英語老師家的客廳里。雖然輔導班里的學生大部分都是程向東在學校里的同學，老師也還是那些老師，但程向東在那里上課的感覺和在學校里完全不一樣，沒有出現在教室后門偷看的班主任——因為“教室”的后面是餐廳廚房，也沒有考試，沒有堆積成山的課后作業，幾個老師甚至把他們的寒假作業都給免了，課間活動是在學校不敢想象地“斗地主”，在學校里極嚴肅的老師也坐在一旁幫著指導。程向東仿佛體會到了夢想中的學校生活。雖然程向東在那個寒假中學到的東西不多，但也算為中考提前放松了一下身心。唯一的的遺憾是那個寒假沒有下達到“浪漫”級別的雪，他沒有機會跟同學們無所顧忌的打一場雪仗，也沒能和葉嬅發生什么浪漫的故事。但能看到學校之外的葉嬅已經讓程向東很開心。

        程向東想了想他現在的老師，覺得再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輔導班了，對胡中舟說：“應該不去吧，在家自學。”

        胡中舟點了點頭，跟他聊起其他以前的同學，有的依舊很努力，也有跟程向東一樣的。

        程向東忽然想起什么，問：“葉嬅考的怎么樣？”他知道胡中舟喜歡的女生在四中，所以并不擔心這是他的情敵。

        胡中舟道：“她的成績當然比咱們倆好了，剛才我碰見她了，她還跟我打招呼了。”

        程向東不知道胡中舟為什么特意跟他說這個，但聽了竟覺得有一絲欣慰：如果葉嬅也不理胡中舟了，說明她把我和胡中舟一樣看待，而她現在單獨對我這樣，說明她對我的感情跟對別人的不一樣。至于是什么感情，程向東逼自己往樂觀的方面想。又聊了一會兒后，程向東回到教室，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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