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舞姬與書院
“集香亭”號稱京城第一溫柔鄉、英雄冢。金裝玉砌,雕梁畫棟,氣象非凡。
進得門來,立刻便有個胖胖的鴇兒媽媽迎上前。看多了南來北往的客人,鴇兒早就練就一雙火眼金睛,隨意一掃便知鳳宛和柔嘉是兩個姑娘。
“我們這可不招待女客。”她撇著嘴伸手攔住,“再說,天仙似的大姑娘來逛花樓,也不合適呀。”說話間,眼帶著勾子,在二人臉上來回尋摸,一邊腹誹,這又是哪位王孫公子家眷來花樓捉自己男人。
柔嘉被她看的直發毛,虛勢喝道:“看什么?再看,本……本公子叫人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媽媽斜斜剜了她一眼,“哎呦喂,還是個小辣椒。”
慕容喆忙從后面擠過來,把柔嘉扒拉到身后,手心上擎著一錠金元寶一晃,鴇兒兩眼放光,如同狐貍看到肥雞,瞬時臉上笑出一朵花。
“呀,瞧我老眼昏花,這不是慕容小王爺嘛。您有日子沒來,我們這的姑娘心里不知道多惦記您。”
她極其自然地把慕容喆的手握住,親親熱熱按在心口,似乎讓他摸一摸自己心里有多少惦記,都未見怎么動作,金元寶就滾進了她懷中。
鳳莞驚訝地看著她胸口衣襟隆起處,暗暗稱贊,這套行云流水的收錢手法,就是同二叔名滿天下的絕技“小手段”比起來也絲毫不遜色。
慕容喆尷尬地掙脫鴇兒的手。“這兩位是跟我一起的,你去招呼別人吧,我們隨便轉轉。”
媽媽行了個禮,笑道:“原來是小王爺的人,您幾位今晚可有眼福了,龜茲國的樂舞已準備停當,舞姬這就登臺。小王爺,請您自便。”說著拋了個媚眼,扭著水桶般腰走了。
柔嘉郡主氣急敗壞,“慕容喆,原來你也來這種地方?”
慕容喆干咳一聲,“我,我是跟著朋友過來應酬的,略坐坐就走了。”
“胡說,略坐坐,那肥婆為何認得你?她還對你拋媚眼。”
“她明明是對銀子拋媚眼,再說,她又不是我家奴才,要做什么我也管不著。”
“你還摸她,太無恥了,我要寫信告訴姑姑。”柔嘉活了十幾年,也不是沒見識過太子府中的爭奇斗艷,還從未見過一個半老徐娘能把媚眼拋的如此活泛。“鳳宛,你瞧他,等回去你也告訴院長,好好責罰他。”
她拉住鳳宛,想要找個盟友一起批判慕容喆,鳳宛卻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一心關注著大廳中間那處足有一人高的圓形舞臺。
“果然今日有龜茲國樂舞,說是極香艷。”她自言自語,“我就想看看怎么個香艷。”
慕容喆滿頭黑線,不是說來捉奸么,這二位,一個只顧著看熱鬧,一個只想捉他的錯,沒有一個長正經精神的。
他焦急地跺腳,“別看了,我們先去找衛翎。”
柔嘉郡主不悅,“衛翎喝花酒,鳳宛都不管,你做什么如此上心,非要拉著她過來?哼!醉翁之意不在酒!”
鳳宛則踮起腳,滿面紅光地指著高臺,“郡主,快看,龜茲舞姬登場了。”
大廳忽然暗下來,唯有臺上燈火耀目,耳畔傳來明快激烈的鼓點聲,一名舞姬踩著鼓點,奔上舞臺。
舞姬赤足,上半張臉帶著纖巧的赤金面具,嫣紅豐潤的唇角微微翹起,目光流轉似乎勾人心魂。
她手腕腳腕上都系著紫丁香花環,紫色舞衣只掩住關鍵部分,露出豐潤雪白的酥·胸和小腿,一個亮相,臺下喊聲震天,當橫吹的音律響起,舞姬扭腰擺胯,快速旋轉起來。
隨著她們的動作,臺下看客尖叫不已,有人打著口哨,有人將大塊的銀錠擲上臺去,還有人極力伸手想要摸一把舞姬的玉足,那舞姬越發旋轉的更快,好似翩翩蝴蝶,讓人只能抓住她足下一縷香風。
“原來,這就是最近盛傳的胡旋舞。果然不凡。”鳳宛連連贊嘆,連柔嘉郡主的目光都被吸了過去,雖然嘴里念叨著“有傷風化”,可眼珠一錯不錯的盯著臺上。
大廳里的空氣已經沸騰起來,舞姬最后一個凌空飛旋,穩穩落地,雙手按住胸口激烈地起伏,對著臺下行禮,叫好聲幾乎掀開屋頂,鳳宛拍起巴掌。
慕容喆沒看臺上,眼角余光看角落里有人對他打了個手勢。他有些心急,卻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對鳳宛和柔嘉催促,“可看完了吧,再不去衛翎就溜了。”他護著二人往人群外面走。
鳳宛意猶未盡地看著舞姬退場的背影,“果然高手在民間,我瞧她這一段舞,轉了不下兩百圈,停住時一絲不晃,是真功夫。”
柔嘉唔了一聲,“就是常在宮宴上獻舞的教坊舞姬也遠不如她。”
慕容喆幾乎抓狂,“宛宛,柔嘉!”
“好了好了,知道了。”鳳宛笑了起來。“你帶我來找衛翎嘛,可我現在又不想找他了,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巴巴的來花樓里找他,豈不是讓人見笑。”
“那你……”
鳳宛笑眼彎彎好像小狐貍,“我聽人說‘集香亭’重金請來一位龜茲舞姬,正愁找不到借口,若是自己跑來看,爹和姑姑知道了,少不得要發作我一場。”
柔嘉聽到此,松了口氣,“我就說嘛,宛宛是最識大體懂分寸的,怎么今日如此失常。”她兇巴巴看著慕容喆,“你堂堂濟北王世子,學得跟坊間長舌婦一樣,就算衛翎來這里不妥當,你當去指責衛翎,干嘛來找鳳宛。你懷得什么鬼主意?”
“我哪有什么鬼主意……我是想著如今寧遠候府剛和鳳家定了親,衛翎此時應當循規蹈矩,這么跑到花樓,豈不是打了鳳宛的臉?”
“循規蹈矩?”柔嘉哼了一聲,“你說的是衛翎么?這四個字跟他沾邊兒么?說起來,鳳宛,院長看中他什么,怎么就要把你嫁給他?”
鳳宛抿嘴一笑,沒吱聲。
~
衛翎,寧遠侯之子,號稱京城第一“不思進取”。
某年某月某日,木蘭秋狩,陛下賜下白玉如意為彩頭。如意如意,如你心意,儼然是陛下明示暗示,要從一班貴戚子弟中甄選未來棟梁。
于是眾人左擎蒼、右牽黃,聞風而動,殺進獵場。到最后人人收獲頗豐,唯有衛翎不見蹤跡。
等侍衛找過去才發現,小衛世子尋了個陰涼所在,枕著一頭梅花鹿,一人一鹿相依相偎,呼呼大睡了一下午。
“衛翎啊,你的獵物呢?”景元帝問。
衛翎睡眼惺忪,不免尷尬,四下看看,只好回手抱起小鹿,“獵物在此,不過怪好看的,求陛下允許臣養著它。”
景元帝語帶無奈,又氣又笑,叫來寧遠候,“衛愛卿,你一世英雄,怎么把這小子養成得心軟又犯懶,人人爭先之時還能睡過去了。”
寧遠候汗顏,忙謝罪。“陛下所言極是,臣早年征戰在外,對此子疏于管教,他又被家里寵得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等臣回府定要好好揍他一頓。”
陛下搖頭,“孩子大了,便不能打了,慢慢管教罷。可惜這孩子被養得散漫,上不得陣,帶不得兵,真是我大粱憾事。”
見寧遠候愁眉苦臉,陛下話頭一轉,“不過,只要父慈子孝,安守本分,那也不錯。”
“陛下圣明。臣也覺得,他一生安樂,做個閑人,不要惹事生非也就夠了。”
景元帝滿意的點頭,君臣二人心照不宣取得共識。衛世子基本與帶兵上陣絕緣,這“不思進取”之名,經金口玉言,傳遍京城。
之后不久,京城傳出風聲,衛侯思來想去,要給兒子找個大家閨秀,把他好好管束起來,相中了白山書院院長鳳成周的長女。
一家女,百家求。鳳家女,天下何止百家求。
鳳家乃大梁一等一的名門。老太爺鳳伋是大梁前任太傅,位列三公一品,雖已告老歸隱,聲望卻越來越盛。
鳳伋膝下二子一女,長子鳳成周二十二歲高中狀元,一篇論策天動天下。進了六部,走了仕途,眼瞧著跟自家老爹一般是入閣拜相的命數,不想三十歲那年,母親和夫人先后病故,鳳成周自請丁憂。
丁憂之期,鳳家出資籌建“白山書院”。起先意在為寒門學子提供一處讀書識禮做學問的安靜所在。不想三年光景教出了數十個兩榜進士。于是連京城王侯將相、名門顯貴都以將自家子弟送入白山書院為榮。
寧遠候家的小衛翎、靖江侯家的王武陽,甚至是遠在北境的濟北王都把兒子慕容喆輾轉送了過來。
鳳成周一想,父親官居一品,他做人子的理應避嫌,又加之已中過狀元,進過六部,也對得起祖宗了,于是丁憂期滿,直接辭官當起了教書先生。
人有真本事,干什么事都能成大氣候。不過數年,“白山書院”儼然大梁第一學府。鳳成周無心插柳,一不小心成了大儒。景元帝也會應景,書院成立十年之期,御賜匾額,上書四個大字,“天下之師”。
“天下之師”不知怎得,千挑萬選,把愛女許配給京城第一“不思進取”的衛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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