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幫手和救兵
衛(wèi)翎擺手，讓衛(wèi)小川閉嘴，他沉默著沒說話。
艄公是個尖刻性子，見狀便是一陣冷笑，“果然只是嘴甜吶�！�
白樸倒不似艄公那般偏激，“我知道你出身名門望族，這是件殺頭的事，你若不想我也不會勉強，只要你閉口不言，從此不再相見就罷了。”
衛(wèi)翎搖頭，“白前輩，我不是不敢做，也不是不想做，可我覺得此事有些不妥。”
白樸皺了皺眉，“哪里不妥？”
衛(wèi)翎的慢慢在屋子里踱了幾步，想著要如何才能把話說的更讓這些老江湖信服。今日，他沒能說服自己老爹，也沒能說服鳳宛，此時，他迫切希望能說眼前眾人。如今他孤立無援，沒有幫手，而這幾位著實便是為鳳家洗脫冤情的好幫手。
眾人的眼睛隨著他在房中打轉(zhuǎn)，半晌，他輕聲道：“各位前輩，如果只是要把鳳宛姐弟帶出來，并不難。以宛宛的功夫，說是來去自如也未嘗不可。至于院長在大牢，若是我們小心謀劃，有白前輩的熟人做內(nèi)應(yīng)，又有出城的門路，我再從中打通些關(guān)節(jié)，想把院長救出來，或許也不是做不到�？墒恰�
他猶豫著，深深吸了口氣，“可是各位可想過么，如果我們用這種方式救人，那鳳家就永遠沒有堂堂正正洗脫污名，光復(fù)門庭的可能了�！�
鳳芙珍咬住下唇，眉心緊鎖。她是帝師之女，堂堂太醫(yī)院五品院判，是大梁醫(yī)女中職位最高的女子，她比江湖中人白樸、艄公，甚至是沈六合都更明白什么是家族的榮光。那是她們鳳家?guī)状艘簧睦鄯e。對于白樸和沈六合的提議，她心中未嘗不曾猶豫。
衛(wèi)翎一邊說，一邊認真觀察著諸人的神色。鳳芙珍明顯對他的話更能接受，白樸和沈六合在猶豫沉思，唯有艄公臉上帶出更深切的懷疑。
他心里有了些底，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顯得胸有成足。
“我不認為院長會愿意各位以身試法，也不相信他會跟你們一起逃出大牢。宛宛今日對我說，鳳家的人可以死，不能冤死。我想院長也會對我們說，他可以忍受服苦役，卻不能一輩子背負污名避走江湖。唯有光明正大的翻案，才是鳳家真正所求�！�
沈六合沉著臉，“衛(wèi)翎，不要說我們不信，就連宛兒都不信皇帝會給鳳家翻案，你有什么本事能做得到？”
“沈先生，咱們謀的不是一時的安危，而是要徹底查清楚這件事。屆時，就算新君不想翻案，諸位江湖前輩人脈通達，院長又是桃李滿天下，就是朝中也未必沒有幫衛(wèi)鳳家說話的。只要有真相有證據(jù)，就是皇帝也捂不住悠悠眾口�！�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鳳芙珍帶著擔(dān)憂，“衛(wèi)翎，我可以等，大哥也可以等，可是宛兒和小宣怎么辦？我絕不能讓他們進教坊受辱�！�
“鳳姑姑，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fā)生�！毙l(wèi)翎立刻對她保證。“您放心，絕對不會有那種事�！�
“你怎么保證？”艄公不屑地撇了撇嘴。
衛(wèi)翎決定無視艄公，只緊盯著鳳芙珍。這些人中，只有一個真正的鳳家人，能做決定的也只有鳳芙珍。他相信鳳芙珍不是沒有判斷的無知婦孺，也不是頭腦發(fā)熱不計后果的江湖草莽。
“鳳姑姑，我會想法子求個恩典，前朝求不動，就從后宮貴人那邊使力。其實，您這些年照看貴人的身體，就是太后也多次褒獎贊譽。且，無論如何鳳家與我寧遠候府有姻親之約，新君也好，軍方也好，六部官員也好，想來不會在此事上做得太過，讓我們衛(wèi)家也失了顏面�！�
鳳芙珍的心里在猶豫，衛(wèi)翎所言不假，可是鳳成佑的江湖朋友們也是一片好意。她輕輕咬住下唇，好一會回頭看柳二郎�！皠e人都出了主意，你怎么不說話？”
柳二郎看著這個，又看著那個，沒想到鳳芙珍問到他頭上。他慎重想了片刻，半支起上身，有些氣喘，卻難得這樣正經(jīng)。
“各位若是問我，這一回，我站衛(wèi)翎。我跟院長相識多年，深覺他倒未必在乎什么從此江湖飄零，但他一定想要真相大白于天下�？扇羰前阉麖睦沃袔С鰜恚瑹o論是強攻還是詐死，他都沒有機會再回到京城了。”他幽幽嘆了口氣，“所以，衛(wèi)翎若是能保證宛兒和小宣安全無虞，我倒覺得，暫且不要魯莽行事�！�
鳳芙珍沉吟片刻，再看向白樸和沈六合，心中有了決斷�！皫孜�，我希望能先試試衛(wèi)翎的法子�！�
白樸便懂了，鳳家是世世代代的清流門第，并非他們江湖中人無拘無束，他們不需要快意恩仇，他們有自己珍而重之的東西，比如門第、比如名譽。
他對艄公做了個手勢，讓他少安毋躁，這才道：“鳳大夫，全由你決定。若是衛(wèi)翎真能保得住兩個孩子，咱們也未必要急于一時，我知道你們大家族牽一發(fā)動全身，還是要慎重行事。”
鳳芙珍心中感動，不由起身對白樸等人行禮，白樸側(cè)身避開，艄公也急忙攔住，沈六合上前虛扶，“鳳大夫，不必如此。”他再看向衛(wèi)翎，“衛(wèi)翎，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做？”
衛(wèi)翎松了口氣，心中大定。“沈先生，一步一步來。首先兩件事，我要在宮里面下旨查辦鳳家之前，想法子去太后面前求個恩典，寬待宛宛和小宣�！�
然后他看向白樸眾人，雙手抱拳，一揖到地，“第二，我如今真的沒有人手，起碼在家父離京之前，他定會想方設(shè)法讓我無人可用�？险埜魑磺拜吥軒蛶臀�，咱們一起查出真相。”
艄公受了鳳芙珍的禮，不好再找衛(wèi)翎麻煩，硬邦邦問道：“小滑頭，我就猜你做這個打算呢，幫忙沒問題，你倒給我說說，怎么查？”
衛(wèi)翎正色，“先從許故查起�！�
～～
從包子鋪出來時，東方露出魚肚白。鬼市的攤子忽然就撤得干干凈凈，仿佛昨晚那些“神頭鬼臉”、“妖魔鬼怪”都憑空消失了。這里變成一片空蕩蕩的荒涼所在，四下安靜無聲，偶爾有些吱吱嘎嘎的怪聲從兩邊低矮的房子里傳出來。
衛(wèi)小川手里托著個油紙包，里面裝了六個熱騰騰的包子，是他們離開時，虎姑婆柴大娘死命塞在衛(wèi)翎懷中的。
艄公一臉不喜地目送他們離開，顯然還在對衛(wèi)翎巧舌如簧說服鳳芙珍等人，卻沒有采納他那劫大牢的法子而悶悶不樂。衛(wèi)翎達成所愿，其它全不計較，一臉無辜地對他揮手作別。
白樸把他們送到鬼市入口的土墻下，“衛(wèi)翎，鳳大夫和柳二郎暫留在此地養(yǎng)傷，你不必掛懷。”又從懷里掏出一枚銅錢遞給他。“我么，別的沒有，因輩份高，徒子徒孫倒是不少。若是有什么要幫忙，隨便在茶樓酒肆找個戲班，把這銅錢交給班主，自然有人帶你來見我�！�
衛(wèi)翎急忙道了聲謝，雙手接過銅錢，看了又看，到底也未能看出與尋常銅錢有何不同。他慎重地將銅錢放進自己荷包，也多虧衛(wèi)世子的荷包里只有銀子和銀票，沒有其它的銅板讓他弄混。
沈六合最后跟著他走到東門大街。分手前，沈先生鄭重告誡。
“回去后好好想想你今日對鳳大夫和宛兒的承諾，若是有朝一日你做了背信棄義之人，屆時有的是人跟你不死不休。”說完這番威脅之語，沈先生快步離去，消失在茫茫晨霧中。
衛(wèi)小川心里憤憤不平，他家世子真是倒了血霉，明明是給鳳家?guī)兔Γ灰蝗航罄邢訔壖油{。圖什么�。�
他舉著包子，委委屈屈對衛(wèi)翎道，“世子，天都亮了，咱們趕緊回府。不是說昨晚上侯爺派的人跟丟了，若是如此，府里就找翻天了�！�
衛(wèi)翎含含糊糊嗯了一聲，低頭想著心事。
衛(wèi)小川嘆了口氣，繼續(xù)訴苦：“等咱們回去，小人這身皮肯定是保不住了。就是您的皮還不知保不保得住呢，侯爺若是發(fā)作起來，您可護著些小人，都是為了跟您一條心……”
衛(wèi)翎沒理碎嘴的衛(wèi)小山，看了看沈六合消失的方向，又回頭確認了一番鬼市入口這條小巷，斬釘截鐵地打斷他。“先不回府�！�
“啊？”衛(wèi)小山要哭了。他發(fā)覺，這一晚從未名湖到鬼市，在京城轉(zhuǎn)了大半夜，世子精神百倍，仿佛打了雞血。要知道這位侯府二公子平日里睡到日上三竿才有精神頭兒。
“不回府，您還打算去哪？”
衛(wèi)翎從油紙包抓起一個包子，一晚上東奔西跑，情緒起伏，他還真是饑腸轆轆了。狼吞虎咽地吃了個包子，他抽出汗巾，草草擦了手上的油。
“包子不錯，你也吃一個�！�
“我愁死了，吃不下�！�
衛(wèi)翎瞪他，“得從父親手上保住你的皮，我的皮；還得想法子讓宮里面貴人出面發(fā)話，免去鳳宛姐弟送進教坊。咱們得趕緊去搬救兵。”
衛(wèi)小山眼睛一亮，“您是說……去找夫人�！�
衛(wèi)翎點頭，“沒錯。走。”
衛(wèi)小川也精神了些，抓起包子啃了一口。還好還好，若是夫人能發(fā)話，他這身皮大概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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