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少年
傾言看到那人時,這時的她還不知道“不要再出門”的誓言是不可能實現的。
院門口的老樹郁郁蔥蔥,陽光透過縫隙在石桌上灑下斑駁的碎影,那人墨發披肩,身長如玉,靜立在老樹下。
似聽見傾言的腳步聲,他緩緩轉過頭來,抬眼看來。
傾言說不清那一刻的震動,只覺剎那間,天地失色。
仿佛一卷山水畫在她眼前緩慢打開,黑的眸、紅的唇、白的膚,那般強烈鮮明的對比。
碎影在他臉上浮動,那黑眸中星光也明明滅滅,露出幾分莫測來。
傾言立在原地,有些恍惚,她狠狠閉上了眼睛,又睜開,如此反復了幾次,終于確定映入眼簾的并不是虛影。
她還拿著那個癟得不成形的竹籃,雙手都是淤泥,甚至衣服上也沾染了一些。
腦海里的疑惑還沒來得及厘清,身體卻不自覺自慚形穢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不是骷髏的人了。
“你是誰?”
那人不說話,正對著她,只用一雙復雜難辨的眼神瞅她。
傾言走進了幾分,她的眼底帶著殘存的驚艷,以及好奇。
為何能看見他?
傾言不解又夾雜著些許激動。
她抬起頭看著這名神色清冷的少年,“大哥哥,你站在我家門前做甚?”
少年靜靜地盯了她片刻,傾言形容不出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只是讓他目光一看,仿佛自己就變成了一粒沙塵,是千萬螻蟻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只,全身的血液被凍住,她立在原地。
漏風一般的冷,從腳底爬上來的縷縷寒意,催促著離開的直覺在腦海打旋。
眼前這人,不對勁!
突地一陣風拂過,老樹簌簌作響,只見那少年自虛空中凝成一把通體雪白的劍,直直朝她刺來。
少年速度快,像利刃出鞘,轉息便來到她的面前,帶著股淡淡的薄荷清香,他捅得夠狠,從劍尖到劍柄,沒入傾言的身體。
墨發飄飛,狹長的眸格外淡漠,帶著股傾言不明白的敵意。
她反射性地用手上唯一的能作抵擋的工具護住胸口,可那一看就不一般的劍劈開這脆弱的竹籃,貫穿心臟。
竹籃四分五裂,自空中四處灑落,傾言倒在地上,口中控制不住地冒出鮮血。
腦海里的危機感尤在,更多的卻是被尖銳刺入皮肉的痛苦取代。
完蛋!
她看向自家的院門,黃舊的大門貼著褪色的春聯,隱隱能聽見門內骷髏娘忙活的聲音。
“娘……”
她忽然想起落在頭頂的那雙大手,輕柔撫過臉的溫度,沒想到,她葉傾言今日就在這里不明不白的交代了。
她喃喃,眼皮沉重,又感覺有陰影落在她身上,她用最后的力氣看向始作俑者,那人身穿白衣,墨色的眉,清冷的雙眼隱約有紫光劃過。
她甚至積蓄不起憤怒的力量,只能迷茫的看他漸漸消散于自己的眼中。
熱……熱,傾言感覺自己仿佛變成即將被曬干的魚,被迫在太陽底下暴曬,不得不張大嘴巴,來緩解缺水的痛苦。
她皺著眉頭,手捂著胸口,不停發抖,胸口為何那般痛。
“菜頭,菜頭!”
骷髏娘著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娘…我好痛…”
“乖,娘扶你起來喝點水。”
輕柔的手臂攬起她的腰,傾言斜靠在骷髏娘懷里,一杯水下肚,這才覺得喉嚨順暢了些,腦袋也清明了起來。
她抱著骷髏娘蹭了一下。
“娘,我做了一個好恐怖的夢。”
可不恐怖嗎?她夢見自己的眼睛好了,看見了一名漂亮的少年,結果,還未弄清情況就被那少年無情的殺了。
“傻菜頭。”骷髏娘拍著她的背,語氣疲憊。
傾言沒有注意,她還沉浸在夢里的疼痛中,“可惜了那個竹籃。”
那竹籃編得著實不錯,打人也挺順手。
骷髏娘嘆氣,無奈地扒開她的身子,“菜頭,快別說傻話了,休息好了就來院里幫幫娘。”
傾言點點頭。
翻身從床上下來,剛一著地,她看著跟前的骷髏娘,感覺到了不對。
“娘,我是不是長高了?”
她驚詫地對比了一下到骷髏娘肩膀的高度,奇怪,她以前不是還不到骷髏娘胸處嗎?
骷髏娘拍了一下她的腦袋。
“還在說傻話,你九歲生辰才過,就到娘肩頭了,怎么,還想一下子就跟娘一般高了嗎。”
她無奈地看向傾言。
“別是睡糊涂了。”她轉身,“你爹抬的水到了,快收拾一下,來院里幫忙。”
傾言怔在原地。
九歲?
她的身體不是七歲女童嗎?
胸腔下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她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院里,就被刺眼的陽光閃到,不過這么幾步,她的額間便流出了汗,皮膚也變得粘噠噠。
烈日下,骷髏爹挑著水,正往柴房的水缸里倒,見她愣愣的站在門前,瞇著眼睛,“乖寶,你怎么了?”
傾言看著他,“爹,你打的魚呢?”
骷髏爹倒完一桶水,抹了一把汗,疑惑道:“我何曾打了魚?”
傾言便不應聲了。
明明青天白日的,她卻起了一身虛汗。
那少年究竟是什么來頭,一劍劈得她居然跳過了兩年光景。
她掐了一把自己,痛得倒吸一口氣。
不是夢啊。
她捂住胸口,劃出面板,竟發現以前就簡潔的面板變得更加簡潔了。
連聯系和反饋都找不到了!
就剩孤零零的任務一欄了。
傾言:……
傾言內心復雜,這是咸魚該拿的劇本嗎?
“菜頭……菜頭…”
骷髏娘叫她,傾言回過神。
骷髏娘遞給她一個木盆,“你隨你爹一起去弄點水。”
傾言木木地接過盆,點了點頭。
骷髏爹擔起兩個空桶,“走吧,乖寶。”
傾言便雙手抱盆,跟在骷髏爹身后。
一踏出遠門,她就看見了那顆老樹,老樹有些蔫,樹葉隱隱有些發黃,和她印象中郁郁蔥蔥的模樣大相徑庭。
樹下的石凳石桌依舊,傾言恍然,仿佛那個少年還靜立在此處,冷冷地看著她。
她發了個顫。
一路上,只有來來回回的擔著水的村民,走了一會,前方走來兩三個村民擔著空桶,瞧見他們的方向,開口道,“順水哥,沒了。”
什么沒了?
骷髏爹停住了腳步,露出難過的表情,“北村頭的水也沒了嗎?”
村民唉了一聲,“可不是嗎。”
“聽他三嬸講,前些日子南村頭邊的水井也枯了,這老天,還讓不讓人過了。”
她哀嘆著走了。
傾言拉了拉骷髏爹的袖子,“爹,我們還去嗎?”
骷髏爹苦笑,“去,去東村頭看看吧。”
太陽大得出奇,傾言被晃得頭暈,汗水劃過眼皮,她輕眨了一下眼,便感到了一陣刺痛。
骷髏爹察覺到她的樣子,把戴在頭上的草帽遞過來,“乖寶,快帶上,這天熱。”
傾言瞧著他白森森的臉上冒出的熱汗,搖了搖頭,“爹,你戴吧。”她想了想,將木盆放在腦袋上,露出皎潔的笑容,“我用這個就好啦。”
骷髏爹一直壓抑的面容被她逗笑,寬厚的手摸了摸她的頭。
潮熱的大手、汗濕的頭發,剛一接觸,不待傾言反應,他自己就已經剎住自己的動作。
表情也變得無奈起來。
這天太熱了,大家都狼狽。
傾言跟著骷髏爹,默默整理眼前的情況,她也算是明白了,應該就是原文里子夜大旱的場景了,也是男主走上大道的第一個轉機。
還有什么人能夠比她慘,穿成臉盲就罷了,好日子沒過幾天,還得體驗大旱套餐。
她吞了吞口水,若是她想的沒錯,骷髏娘那杯水可能是這具身體這一天唯一的一次進水。
汗水順著額頭流下,她微閉著眼睛。
這兩年光景里,“她”是誰,是原主嗎?
傾言眼皮狠狠一跳,這破公司做的是人事嗎?可別告訴她原主還在。
喉嚨干渴,整個人也像在火海里轉過一圈,她看著腳步慢下來的骷髏爹,明白他們都擁有同樣的感受。
東村頭還是那個東村頭,那田頭平整的淤泥被干涸所取代,傾言雖有些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震驚到了。
田頭的泥土干硬,有些甚至裂出細縫,稻谷也呈現出矮小、發黃的模樣。
對她來說,她前不久就還在這跟人對峙了一番,而現在,就從濃濃綠意變成這番荒涼模樣。
她不禁咬牙,那個可惡的少年究竟是誰?!
骷髏爹熟門熟路的踏上了那條分岔路,傾言頓了頓,“爹,我們去哪兒?”
這條岔路是骷髏娘口中“住著妖怪”的地兒,也是村民視為不詳的地。
骷髏爹:“那小妖怪處有水,爹去那弄些來。”
傾言詫異,“他那怎會有水?”
骷髏爹笑了一下,帶著些聽不懂的意味在里頭,“誰知道呢,乖寶,這天氣太毒了,我們只管喝水,還管什么水從哪來呢!”
“前幾日,那妖怪便一家一戶的敲,說是他那有水,讓村民都過去。”
他又笑了一下,“擱以前,誰會搭理那妖怪呢,可這太陽太毒了,陸陸續續地有人也去抬了。”
“這抬了幾次,我倒覺得,這妖怪倒也沒那么可怖了。”
聽到這,傾言震驚地看向骷髏爹,眼前這個可是讓她跪下發誓不與妖怪來往的人啊!
她嘀咕,“我早說了妖怪也是有好妖怪的。”
骷髏爹愣了一下,許是想起了當年讓傾言跪下的場景了,搖頭失笑起來。
“今時不同往日,那妖怪既有辦法,仰仗一時又有何妨?”
傾言怔愣,這話說得有些不對味,哪里不對她也說不上,就隱隱感覺帶了種隱秘的高傲。
有辦法,仰仗一時。
那沒辦法呢?
骷髏爹加快了腳步,她也就沒再問。
順著岔路走上半里,是高大的樹木,雖說看起來無精打采了些,但好歹讓滿是熱汗的傾言得了些涼快。
路上碰見了幾個打水回來的人,互相打了個招呼,那人還不望叮囑道:“順水,快去,平安那水多得是。”
平安?
傾言的心像貓抓了一般,癢癢的。
小骷髏出息了啊!能從人人喊打的妖怪到親切的“平安”,她有些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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