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白胡椒
阮林沒比顧唯振晚太多,房客交代著情況時,阮林進來了。除了早上那倆要鑰匙的客人,屋里竟然還有六個人。阮林腦袋一嗡,這都是大漢,喝起酒來不吵吵才奇怪了。
房子里彌漫著煙味,甚至那些人手上還有閃著光亮的煙頭。
一見著阮林,房客反倒理直氣壯起來。
季懷邈推開門,煙味撲面而來,他皺起眉頭,不耐煩地在身前來回擺手,想把煙味揮開。
季懷邈向前看去,正看到房客揚著下巴沖阮林嚷嚷:“我們就是來一起做個飯,也沒吃你家大米,晚上他們也不在這兒住,不占你什么便宜。”
阮林沒示弱,他挺直了胸膛,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左耳,聽完對方的話,他說:“做飯吃飯都是小事,我也不差那點兒水費燃氣費的。但是你們不能吵吵嚷嚷的啊,這都吵著鄰居了,我之前也明確說了不能辦聚會,這點規(guī)矩還請你們遵守。”
房客瞪著阮林,剛想開口,被顧唯振搶了先,他抬手正正警帽,說:“我們已經(jīng)接到群眾報警,說你們大聲喧嘩,制造噪音,你們看你們是換個能叫喚的地方快活,還是除了住宿人員外其他人趕緊離開。”
“我們離開什么離開,我看是你這房東和警察串通好的吧。”
房客左邊一個穿著黑色t恤的人說了話,聲音渾厚,阮林皺著眉頭看過去。阮林眼神不怵,只覺得頭疼:“別胡攪蠻纏好吧,我們在處理問題。”
“處理什么問題,我們沒問題!”那人說著加重了音量。
顧唯振說:“別瞎嚷嚷。”
警察畢竟是警察,對方的氣焰稍稍下去了些。
爭論聲起來,全都沖進了阮林左耳里。聲音一多一雜還吵,阮林就分不清是誰說的了。
季懷邈看著他左右快速扭著腦袋,想要分辨聲音的來源。阮林站得依然很直,但季懷邈感覺出來了,阮林有些無措。
可能是因為緊張,阮林手背上的血管繃起,格外清晰。
阮林又一次說了請他們離開,兩個男人就向前跨了一步,握著拳站在阮林面前了。
顧唯振氣急了,指著他們說:“哎哎哎干什么啊,警察還在呢,就想動手啊。”
季懷邈快走幾步,站在阮林斜前方,擋在了那倆人面前,開口的話說得有些混不吝:“咋的啊,想打人啊?來,打試試。”
阮林這才發(fā)現(xiàn)季懷邈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進屋了,他拽了拽季懷邈的袖口讓他別沖動,季懷邈反手勾著了阮林的手。
那倆房客看了下情勢,說:“那什么,老板,我們小點聲,你讓我們吃完飯,我就讓他們走。”
阮林從季懷邈手心扯出手,轉過身,堅決地搖搖頭,說:“不行,現(xiàn)在就走。”
“我們飯還沒吃完啊。”
地上是七歪八斜的酒瓶,客廳里還放著一箱沒開封的啤酒,阮林閉了閉眼睛沉聲說:“請離開。”
顧唯振也開口:“趕緊走,天都黑透了,過會兒都該睡覺了,你們再大聲點,直接跟我去派出所吧。”
這話一說,基本是最后通牒了,那幾個人從地上撿起外套,罵咧咧地開始往外走。
走到阮林跟前,還紛紛給了阮林一記眼刀。阮林反倒揚起下巴,也瞪了回去。季懷邈皺著眉頭看他們,偏過頭輕笑了聲。
最后一個人停住腳步,阮林心中警鈴大作,他想著,季懷邈是飛行員,可不能挨拳頭,他拉著季懷邈的胳膊,忙跟那人說:“他鼻炎,通鼻子呢,你快走吧!”
人走完之后,那倆房客惡狠狠地瞪了他仨一眼,然后走進臥室,摔上了門。
阮林看著一客廳和廚房的垃圾,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顧唯振問他要不要收拾,說著就捋起袖子,阮林拉住他,說:“等明天走了,我找保潔來吧,你別忙了振哥。”
季懷邈把倒地上的酒瓶扶了起來,排成一小隊,阮林木木地看著他動來動去。
三個人走出民宿時,月亮高高地懸在空中。這是彎月牙,散著淡黃色的光亮。
顧唯振接了個電話回派出所了,阮林和季懷邈慢悠悠往家走。
他倆沒直接回家,季懷邈領著阮林從白云巷后面的小路向東往海邊走。
起初兩個人都沒話,走著走著,阮林瞧見路邊的垃圾桶,抬腳就是一踹,嘴里罵道:“大爺?shù)模婊逇猓 ?
這一踹,季懷邈笑了起來,阮林踢完就后悔了,因為這垃圾桶是新裝的,結實得很,垃圾桶完全沒晃悠,他的腳可狠狠疼了起來。
阮林剛才還是滿肚子氣,被季懷邈一笑,他轉而委屈巴巴地:“你笑我。”
季懷邈拉過阮林,問他:“還能不能走?”
阮林轉轉腳,說:“走吧,沒瘸,我不能當個又聾又瘸的人。”
季懷邈說他:“別瞎說。”
阮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感覺季懷邈好像介意他拿自己開玩笑。
季懷邈沒想到阮林成天看起來樂呵呵的,也是有脾氣的。看來這是平常沒人戳到他的點,一戳到,這只小貓,也會撓人的。剛剛真撓起來,季懷邈又覺得挺可愛。
“發(fā)泄出來就好,怕你憋壞了。”季懷邈說。
季懷邈走進小賣部,跟老板說要一包辣條一盒豆奶。老板瞥了眼氣鼓鼓的阮林和面色平靜的季懷邈,問季懷邈:“要煙不?”
季懷邈抬眼看老板,老板一臉我還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的表情。季懷邈立刻搖頭掃碼付錢,拿上東西領著阮林走了。
季懷邈問阮林開民宿是不是遇見過挺多奇葩的事,這一下可把阮林的話匣子打開了。他走在季懷邈右邊,身體微微轉向他,說起來:
“好家伙,清海花園那套房子,以前有個住客,自己來了,然后把家里人都喊來了,都在里面洗澡,把熱水器用得罷工了,給我打電話讓人來修。”
“還有一家三口,晚上八點入住,到第二天下午兩點了,我問他們怎么還不退房,他們說交了一天錢了,要住到晚上再洗個澡。”
“還有呢,非說屋里有蟲子我沒打掃干凈,讓我退保潔費……”
這條路有個大下坡,從小到大,阮林走了挺多次,但他現(xiàn)在跟季懷邈說著話,這些事情他很少對別人說起,難免激動起來。一個沒留神,腳下步子沒倒勻,阮林來了個趔趄。
這一趔趄,季懷邈的心被揪起,他伸手攬住阮林的后背,嘴上輕呼一聲:“扣子!”
阮林沒在意,低頭看了看路,扭過身體,往前趕了一步。季懷邈收回手,繼續(xù)聽阮林邊走邊說。
兩人在海邊背風的地方坐下,阮林接過辣條開始吃。他不是特別能吃辣,一邊吸溜一邊說話,還要堅持吃。
好像把辣的吞進肚里,就把今天這股氣給蟄沒了。
季懷邈低頭笑了下,把豆奶的吸管插好,遞給阮林。
“冷不冷?”季懷邈問阮林。
阮林搖搖頭,吸了一大口豆奶,咽下去,然后說:“哥,我今天吐槽的這些,也就跟你說說。”
季懷邈點點頭,說:“你說吧,我聽。”
阮林嘿嘿笑了笑,手背擦過鼻頭,又吸了口氣。剛吃完辣,阮林的嘴巴紅彤彤的,臉上帶著話說開的神采。
小時候他們在一起玩時,也是如此,阮林說得多,季懷邈聽得多。那時候阮林的表達能力不如現(xiàn)在,小季懷邈有時候聽得一知半解的。
現(xiàn)在阮林把話說得活靈活現(xiàn)的,季懷邈和小時候只用耳朵沖著他不一樣,現(xiàn)在是看著他。
看他張張合合的嘴巴,看他亮亮的眼睛,還有比劃來比劃去的手。
阮林見季懷邈盯著自己卻好半天不說話,停下話頭,問他:“我說太多了?”
“不是。”季懷邈說,“我在想,我還是喜歡聽你說話。”
阮林這下真不說話了,因為季懷邈這句話。
他偏開頭,吸著豆奶。
海風卷著海浪,一浪一浪打到他們的心上。安靜帶來了尷尬,阮林要緩解這尷尬。
阮林舉起豆奶盒子問季懷邈:“你喝嗎?”
季懷邈順著他的手看了眼,然后挑眉,逗他:“咱倆喝一盒?”
阮林的眼睛瞬間睜得滾圓,不知道是后悔自己問的話,還是不相信季懷邈問的話。
阮林飛快地喝完了豆奶,站起身,蹦了兩下,說:“回家回家。”
季懷邈跟著起身,抬手按住阮林的后腦勺,說:“回家。”
新一個執(zhí)勤周,第一天季懷邈不用起大早,去上班的時候,碰上了阮大廚去幫林育敏做鹵水。
阮林跟季懷邈打了招呼,還文縐縐地說了句:“起落安妥。”
真讓阮林說著了,第一天一切順利,幾乎沒延誤,雖然季懷邈到家的時候,藍天街的居民基本都入睡了,不過他覺得今天不算疲憊。
胡誠野這周五就帶著兩位美女來津連港玩了,他準備玩四天,如果季懷邈沒什么培訓的話,能陪他兩整天。他特意買了周五那天季懷邈從北京飛津連港的航班,說要讓美女們在飛機上就感受一下季懷邈對他們的熱烈歡迎以及季懷邈精湛的飛行技術。
季懷邈懶得理他,只囑咐他到時候住海韻民宿,少給老板找麻煩。
等到第二天,季懷邈的飛行計劃雖然只有津連港往返廣州兩程,但是廣州一直下大雨,去程就延誤,到了廣州更是等了四個小時。
飛機停在停機坪上,季懷邈把右手邊的窗戶打開。沒風還好,這又刮起風,雨看著就要飄進來了,季懷邈眼疾手快地又關上了窗。
機長嘆了口氣,駕駛艙里愈發(fā)沉寂下來。
駕駛艙是飛行員的辦公室,里面有密密麻麻的按鈕和大大小小的屏幕。正常起飛降落的話,大家的心情也是愉快的。
一遇見惡劣天氣、流控、故障等等情況帶來的無盡等待時,任何人都是焦灼的。
但是飛行員還是要在沉悶里保持一線冷靜。季懷邈吃完飯,戴上耳機,又聯(lián)系了一次管制。
“放行您好,天程8581,我們現(xiàn)在排名多少啊?”
管制回答:“天程8581,你們現(xiàn)在排35位。”
季懷邈吸口氣又說:“放行,我這里乘客剛在下面已經(jīng)等了兩個小時了,在這又是一個半小時,能不能照顧一下?”
“哎,大家都著急,但是現(xiàn)在出港航路天氣還是不行。這樣吧,你再等等,我盡量協(xié)調。”
頻道里立刻傳出了其他航班飛行員的聲音:
“放行,我這乘客馬上要鬧事了,讓我們走吧。”
“放行,apu油耗太大了,再不走我得加油了,照顧下吧。”
季懷邈笑了笑,心想,誰不是這個月的節(jié)油獎沒了呢。
季懷邈回到家,筋疲力竭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時,已經(jīng)夜里一點了。
他翻出手機,回了幾條消息,剛把手機屏按滅,他就睡著了。
許虎成的大臉鋪上阮記鹵味的售賣小窗時,阮林嚇了一跳。
“虎子!你回來了?”
林育敏去醫(yī)院拿藥還沒趕回來,阮林過來幫媽媽看店。
許虎成要了半斤牛腱子,一個豬蹄,一把豬耳朵,然后舉著手中的啤酒晃了晃,說:“買點你家鹵味,回家解解乏。”
阮林笑笑,把袋子遞給他,說:“快回家吧,空了聊聊。”
這話許虎成記下來了,他當晚就來了。
阮爭先見著許虎成挺高興,給他搬了個椅子。許虎成喝了口阮林給他泡的茶,翹著二郎腿聊起了他跑貨運的事。
“夜里有時候也是真困啊,但是不能睡,我就掐自己,就挺像以前不好好讀書的時候我媽說的,頭懸個梁錐刺下股,可能就不困了。”
阮林笑他瞎說話,阮爭先說:“趁年輕,吃幾年苦也好。等掙夠錢了,回來娶媳婦,安生過日子。”
許虎成看了眼阮林,阮林正低頭在手機屏幕上點著,好像在回消息。
許虎成轉過頭,淺淺地沖阮爭先點了下頭,沒說什么。
“扣子,我覺得你最近手藝見漲啊,豬蹄子我啃了一個還想再來一個。”許虎成見阮林一直沒怎么說話,找了個話跟他說。
“你好一陣子沒吃了吧。”阮林說,順手按亮了手機看了眼。
許虎成說:“我跑車的時候也想呢。”
阮林托腮看他:“那等你再出去的時候,我給你裝一袋子,夠你吃兩天。”
“那好啊。”許虎成高興了。
正說著,屋外閃了個人影,還有傳來輪子滑動的聲音。
許虎成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阮林站了起來,接著一身制服的季懷邈推門進來了。
“喲,小邈也來了。”阮爭先挺高興,還拍了拍手。
季懷邈喊了聲“阮爺爺”,看到許虎成也在,有些意外,他微笑著跟許虎成點了點頭,說:“你好。”
許虎成也跟著說“你好”。阮林和阮爭先都被他倆逗樂了。
季懷邈遞了個袋子給阮林,嘴上沒解釋這個袋子,卻說:“屋里挺冷啊,有取暖器嗎?拿出來用吧,別凍著了。”
阮林看著他笑起來,這哥,怎么老覺得他冷。
“這是胡誠野的香水?”阮林問。
季懷邈無奈地說:“他真寄了,傻了吧唧地寄到我單位了,剛飛完我還跑回去拿了一趟。”
阮林搖搖瓶子,香水他不懂,牌子他也不認識,但是直覺就這一小瓶,價格也不低。
“行,明天我去噴。”
季懷邈點頭,又說:“航班到了我跟你說,你不用去太早,晚點也沒事。”
“那不行,你的朋友我不會怠慢的。”阮林說。
季懷邈明天還要上班,送完東西他就回家了。臨走,他又看了眼許虎成。許虎成也看著他,還微微皺著眉頭。
季懷邈出門之后,許虎成問阮林:“你倆現(xiàn)在這么好了?”
阮林坐在許虎成左邊,他還在專心研究手上的香水,沒聽清許虎成的話。阮林還沒回答,阮爭先先說了:
“這話說的,小邈和扣子一直都很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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