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丹皮
周五,季懷邈這周最后一個飛行日。因為要和煞神蔣澤飛,季懷邈比平常又早了十分鐘到了公司。
領了飛行任務書,做了酒精測試,季懷邈去準備室等蔣澤。
今天還有一位觀察員和他們一起。季懷邈看著觀察員,過了十來秒,突然問:“你是不是跟著我的航班觀察過?”
觀察員說:“我是小饒啊,你換基地前的最后一次任務就是我和你一起飛的。”
季懷邈想起來了,他笑著說:“我就說嘛,看著眼熟。”
小饒摸摸后腦勺,激動又有些興奮地說:“我下周就要去升檔考試啦。”
“那太好了,加油!”季懷邈由衷地說。
小饒還想問季懷邈一下關于考試的事情,蔣澤快步走了進來,邊走邊說:
“今天還沒飛就想下周的事?今天要是飛不好,我能讓你下周考不了試。”
季懷邈和小饒站起來,喊了聲“機長”。
蔣澤的表情很是威嚴,說:“季懷邈,你來說下飛行計劃。”
季懷邈按照標準流程,把航路飛行時間、天氣、油量情況等等說了一遍,蔣澤沒立刻答話,不知道是在想問題還是挑刺。最終他點點頭,沒說什么。
崔陽陽夾著文件夾來給他們做放行講解,蔣澤還挺客氣的,但崔陽陽沒多說什么,語速加快地講解完后,頗為同情地看了季懷邈和小饒一眼。
季懷邈看著她,崔陽陽聳了聳肩膀,快步溜了。
她沒走遠,在門口探了個頭,悄悄拍了張照。拍完,她發給阮林,說:你家季懷邈今天要膽戰心驚了,碰上公司最難飛的機長啦。
阮林在后廚滿頭汗地鹵豬蹄,他擦擦手,看著崔陽陽的信息,心想這怎么就我家的了,但他沒反駁,回她:跟季機長說,好好飛,晚上給他做好吃的。
等季懷邈拉著箱子準備去坐機組車的時候,崔陽陽飛跑到他跟前,把手機舉到他面前,指著對話框讓季懷邈看。
季懷邈看清之后,笑了起來,他說:“好,我知道了。”
蔣澤轉身催他:“別忙著撩妹了,快走!”
季懷邈沖崔陽陽點點頭,輕聲說:“沒事兒,謝謝啦。”
季懷邈上車,跟蔣澤說了聲“不好意思”。
第一程,蔣澤讓季懷邈飛,季懷邈認真地操縱著飛機,一個多余的動作都沒有。小饒更是大氣不敢出,但蔣澤總是提問他,小饒想,還從來沒當過這么難當的觀察員。
天公不作美,飛到目的地空域時,天空一直在打雷,降不下來。和公司商量后,機組決定去備降。
蔣澤不太高興:“膽子太小了,這天能落。”
也不知道這句是說誰的,可能是公司簽派,也可能是機場管制員,更可能是季懷邈。
這一備降,原本的飛行計劃就變了,胡誠野和兩位美女沒能如愿坐上季懷邈的航班。
季懷邈趁著休息,去機艙給胡誠野打電話:“老胡,我這備降了,你到了津連港,給扣子,就是民宿老板,發個消息,別發太早,不然他一急,跟那傻等。”
胡誠野說:“知道知道,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季懷邈心說那還真不太放心,胡誠野又問他:“那你這折騰著,還能回津連港嗎?”
“還不知道,看公司怎么安排吧,我盡量想辦法回。”
擦著傍晚,機組準備飛回津連港了。要說這還是蔣澤出了力,他今天家里有事,一定要回到津連港。打了好幾次電話給簽派,最后給他們更改了飛行計劃,讓他們飛回津連港。
這一更改,季懷邈還碰上了師母蔣婉蓉的乘務組。蔣婉蓉是天程航空的金牌乘務長,已經安全飛行二十多年了,大家見了她很是尊重。
機長蔣澤在蔣婉蓉面前也說了幾句漂亮話,等他進駕駛艙之后,蔣婉蓉喊住季懷邈,壓低聲音問他:“沒被欺負吧?”
季懷邈搖搖頭,說:“沒,都公事公辦呢。而且要不是蔣機長,今天我還回不了津連港呢。”
“那就行,蔣澤就是脾氣壞點,技術還是很好的,多跟他學學啊。”蔣婉蓉拍拍季懷邈,季懷邈點頭應和。
太陽落山前,津連港下了一陣雨,下得不大,濕了地面,不過沒積雨。
阮林撐著傘去接胡誠野一行人。三人下了出租車就見著阮林等在院門口,阮林喊了聲“胡先生”,胡誠野答應之后,阮林迎上他們:“快進屋,進屋。”
阮林幫他們抬著行李,進屋后,胡誠野先上上下下看了民宿結構,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阮林。
阮林在燒熱水,胡誠野用胳膊肘懟懟站他旁邊的女生,說:“這老板是季懷邈朋友。”
“哦,是嘛,那挺好的,一起玩唄。”
阮林聽到他們的對話,轉過身笑了笑,說:“懷哥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胡誠野深深嘆了口氣,說:“老季這個倒霉催的,頭一飛就趕上備降了,現在不知道在哪兒呢。”
“啊?那他今天還能回來嗎?”阮林先是有些驚訝,接著是憂心忡忡。
胡誠野拉著阮林坐在沙發上,然后看了眼時間,說:“他回不回的來都會跟你說的,別擔心了,你快幫我們攻略攻略。”
兩個姑娘收拾好行李之后,從二樓下來,她倆沖阮林眨眨眼,說:“你看著歲數挺小,叫姐姐吧。”
阮林看向胡誠野,胡誠野摸著下巴上矮矮一層胡子說:“我們都和季懷邈一邊兒大,你管他叫哥,那確實得喊我們哥哥姐姐了。”
“來,誠哥、亞亞姐、念念姐。”胡誠野挨個拍自己的胸脯、拍美女的肩膀,把人介紹完了。
阮林笑瞇瞇地喊人,他亞亞姐和念念姐看著阮林乖乖的樣子,高興地不得了:“我要是真有這么個弟弟就好了,太可愛了,懷邈真幸福。”
三個人首先一個問題就是晚飯吃什么,阮林看了看天說:“雨停了,你們可以出去吃,這附近的小店都還挺有特色的,吃個便飯挺好的。”
歐陽念手托著脖子轉了轉說:“我不想出去了,我昨晚是大夜班,沒休息好。”
“那點外賣吧。”說著,阮林拿出手機,幫他們選了幾家店。
柳茹亞探頭看著,說:“我減肥,不用點太多。”
“姐姐,你都這么瘦了,不用減吧。”阮林眨眨眼,看著柳茹亞。
柳茹亞捏捏阮林的臉,說:“姐姐們是空姐啊,這個行業太卷了,你可以問問你懷哥哥。”
阮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行,我問問他。”
柳茹亞和歐陽念對視了下,樂了:“還真要問。”
胡誠野邀請阮林留下來一起吃飯,阮林搖搖頭說:“我爺爺不太舒服,我得回家陪他。”
“哦,那行,你先回家吧。你要是有空,明天和我們一起玩唄,我看季懷邈對津連港也不太熟。”胡誠野這自來熟的本事,阮林都甘拜下風。
“行,等懷哥回來我問問他。”阮林拉開了大門回答道。
胡誠野把他送到門口,嘴上叨叨:“啥都問他,你還真聽話啊小老板。”
阮林回頭揚唇笑著:“我相信他么。”
拐過白云巷口,一陣哭聲傳到了阮林耳朵里。
和別人比,阮林在接收聲音信息的時間上,顯然是沒有任何優勢的。等他辨別出聲音的來源和方位時,他看到斜前方的路邊,幾個人已經圍上去了。
阮林快步走過去,孩子的哭聲越來越響,是許虎成大哥的兒子小豆豆。
阮林看明白了,孩子的腳插在下水道蓋子上兩個橫欄之間拔不出來了。
“叫消防啊。”
“叫警察啊。”
圍觀的大人們著急地說著。
“我來我來。”阮林拿出手機,抓緊打電話。
跟消防說完,阮林又給顧唯振打了電話。
小豆豆的哭聲一點不減,可能是疼的,也可能是怕的。
許爺爺一瘸一拐地被人攙過來,見著小豆豆又急又氣。
“本事了你!還能把腳弄這里頭?你扣子叔小時候都沒這么大能耐!”
阮林哭笑不得,許爺爺訓孩子就算了,為啥還要扯上自己。
阮林蹲下來安慰小豆豆:“不哭了啊娃,消防叔叔和警察叔叔一會兒就來救你了。”
顧唯振和兩個同事開著警車呼呼叫著過來了,他們仔細一看這情形,說:“等專業人士來吧,我們還真辦不了。”
顧唯振蹲下來,托著小豆豆的大腿,說:“孩子,再忍會兒啊。”
飛機在津連港進近時,季懷邈收到地面的天氣通報,說津連港機場現在有大側風,加上剛下過雨的濕滑跑道,十五分鐘之內還沒有成功落地的飛機。
季懷邈操縱飛機在五邊航路上繼續進近,他想了下說:“報告機長,我評估過現在的情況,計劃如果情況不理想,啟動復飛。”
蔣澤立刻就不高興了:“復什么飛。這天怎么不能降落,沒人落我就做第一個。”
“如果造成接地感過重,可能會有旅客投訴,也可能會造成重著陸。”季懷邈冷靜地說著自己的分析,這兩樣哪個出現了,他們都要面對公司的調查和寫不完的報告。
蔣澤非常著急,他擰著眉頭說:“飛機交給我操縱。”
機長的命令機組成員必須執行,季懷邈答話:“好的,你操縱。”
逐漸接地時,地面側風吹著飛機這個大鐵陀偏出跑道中線,蔣澤全神貫注地調整側桿和腳蹬,想要對正跑道。季懷邈看的出來,蔣澤在用側滑進場方式。
飛機將要接地時,機頭對正了跑道,但是風突然改變了方向,飛機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后排的小饒驚呼了一聲。
蔣澤讓季懷邈繼續操縱飛機滑行到停機位,蔣澤沒等來兩個人的稱贊,于是自己說:“這不是有人成功落地了嗎?”
停機之后,乘務長蔣婉蓉敲門進了駕駛艙,跟蔣澤說,頭等艙的要客對剛才的落地很不滿意,怕是會投訴。
蔣澤不以為意:“老子怕誰,我讓他早點到地方不好嗎?”
蔣婉蓉沒再說什么,她其實也就是想讓大家心里有個數。
蔣澤看了眼季懷邈說:“合了你的意吧。”
季懷邈不解,有投訴他也落不著好,他看向蔣澤,蔣澤又說:“你看你,大清早就跟簽派眉來眼去的,中午吃飯讓我先吃,不知道我喜歡后吃嗎?我知道你,都說你是公司第一大帥哥,怎么粉絲多就要跟老子挑事?”
季懷邈頓時火起,如果蔣澤批評他落地不堅決,技術有問題,他認,但這都是什么雞毛蒜皮的事情。
季懷邈吸了口氣就想據理力爭,蔣婉蓉按住季懷邈的肩膀,轉頭說蔣澤:“蔣澤你不是著急回家辦事嗎?”
蔣婉蓉的面子蔣澤還是要給的,之后蔣澤和季懷邈沒再交流,沉默地查文件、簽字,把飛機交給機務,然后各自拎著行李箱離開。
蔣婉蓉沒走,在出口等著季懷邈,她拍了拍季懷邈的胳膊說:“他這人就是壞在這張嘴上了,他心情不好,老婆跟他離婚呢。”
季懷邈偏了偏頭,看到不遠處的垃圾桶,他可真想去踹一腳。但他穿著這身板正的制服,他不能。
“你這還是飛得不錯的,要是技術真有問題,他非揪著你罵一個小時。”
季懷邈還是氣:“我要是真的哪兒飛的不對,他說就說吧,他說的那都是什么破事兒啊。他不想先吃飯他直說啊,我這不是尊重他嗎?”
“好了好了,別氣了,氣丑了。”蔣婉蓉安慰他。
季懷邈想著要趕回去招待胡誠野他們,只好深深嘆口氣,取了車回家。
可還沒到家,公司飛行部領導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說接到乘客投訴,剛才和蔣澤了解了情況,說是因為季懷邈影響了他的著陸判斷。季懷邈感覺自己的火氣瞬間就沖到頭頂了,把車停到路邊,狠狠拍了下方向盤。
他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接著把進近時的情況跟領導說了一遍。領導聽完,語氣和剛才一樣比較平靜,沒有責問的意思,他說:“小季,按照公司規定,我們得需要你提交一份報告,然后停飛兩周,接受一些調查。”
這些季懷邈都想到了,如果只是乘客投訴,也就是交交報告的事。但是蔣澤把責任推他身上,這事就麻煩一點了,公司要弄清楚到底是誰的責任,飛行員自身是不是有事故癥候等等。
“蔣澤也是一樣的處理。”領導又說。
季懷邈冷靜了會兒,繼續開車。等回到藍天街,季懷邈把車在海韻民宿停好,他看了眼民宿,燈火通明的。
季懷邈沒立刻進去,他想先回家換身衣服。
轉過白云巷口,路燈發著軟綿綿的光。季懷邈看見馬路斜對面圍著一群人,有消防,有警察,有社區工作人員,還有阮林。
阮林蹲在地上,許虎成站著,身前有個小孩。
季懷邈走過去,聽見小孩斷斷續續地哭著說著:“太疼了,我…還是…回家寫作業吧。”
消防員一邊砸石頭蓋子,一邊說:“是不是,還是學習快樂吧。”
小豆豆“啊”一聲又哭了,許虎成捏著他的下巴,說:“行了行了,別嚎了。”
季懷邈走到跟前的時候,阮林握著小豆豆的手說:“不哭了小豆豆,你看這么多叔叔阿姨都在幫你,沒事兒,不丟人。”
小豆豆可憐巴巴地看著阮林說:“丟…丟人。”
腳邊多了道影子,阮林扭過頭,看到是季懷邈,他笑著說:“你回來了。”
季懷邈興致不高,點了點頭。他弄明白了眼前這是怎么回事,就說:“那我先回去了,不在這兒添亂了。”
阮林抬起手,拽了下他的袖口,手指劃過上面的三道杠。阮林在季懷邈看他的瞬間,就覺察到季懷邈現在不高興。
阮林的手向下滑,手指捏捏季懷邈的手心,說:“等我一會兒,一起回去吧。”
“就這幾步路,還一起回?你倆幾歲啊?”許虎成分神留意著阮林和季懷邈的動靜,聽到剛才的話,驚怪地說。
阮林沒理他,拉著季懷邈一起蹲下來。
消防員繼續叮叮咣咣地砸,顧唯振說小豆豆:“豆兒,歇歇記著寫作業啊,作業總是得寫的。”
小豆豆抽抽搭搭地靠在小叔許虎成身上,嘆了口氣。
阮林靠近季懷邈的耳朵,小聲對他說:“小孩兒不想寫作業,從家里偷跑出來,結果沒跑出巷子呢,腳崴這縫里了。不知道怎么塞進去的,但就是拿不出來。”
“這水平,趕不上咱倆小時候。”
阮林的聲音和氣息鋪在季懷邈的耳朵上,撓著季懷邈的心。季懷邈突然就平靜下來了,連帶著覺得被逗著了,還笑了笑。
許虎成看不了這倆人在這兒嘰嘰咕咕的,嚷嚷了聲:“扣子,扣子你回家吧。”
這話一落,阮林還沒反應呢,小豆豆先不干了:“不行,不讓扣子叔回家!”
阮林歪了下腦袋,意思是不是我不想走,打一開始就是小豆豆不讓他走。
過了不到十分鐘,小豆豆的腳被救出來了,季懷邈問要不要送去醫院看看。許虎成說不用,讓小豆豆活動活動腳腕。小豆豆蹦了兩下,許虎成說:“沒事兒了,讓大家操心了。”
小豆豆飛快地跑開了,季懷邈先站起來,然后把阮林拉起來。
人群散開之后,阮林小聲問季懷邈:“不開心啊?”
許虎成還沒走,瞪著阮林:“你怎么知道他不開心?”
阮林氣惱:“我聲音有那么大嗎?”
季懷邈接過阮林手上的大米袋子,朝他撇撇嘴說:“是不小。”
阮林更氣了,抬腳踹季懷邈的小腿:“哪頭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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