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今晚,他不準備走了
“三少。
您總算回來了。
這個點了,老先生還沒睡。
還在書房等著呢,您趕緊上去吧。”
孟云澤回到別墅,候了快一個多小時的管家毛伯疾步走上前,在他的耳畔小聲地提醒道。
老年人睡得早。
平日孟祥宗**點就睡下了。
孟云澤路上堵車,耽誤了半個來小時。
孟祥宗認定了孟云澤是故意晚歸,原本在客廳看新聞的他,在半個多小時前就沉著臉回了書房,這會兒在書房里練字,吩咐了管家要求孟云澤一旦回到家,就把人給帶到書房。
“知道了,謝謝毛叔。
時間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
不似毛伯一臉的嚴肅,孟云澤臉上不見半點緊張。
把身上的大衣脫了,挽在手臂上,孟云澤拍了拍毛叔的肩膀,唇角勾起玩世不恭的笑意,上了樓。
管家不太放心,在孟云澤上樓之前,謹慎地道,“當晚輩的,對上長輩總是吃虧些。
偏巧老太太不在,也沒個可以替您說情的人。
無論今晚老先生說了些什么,為了大局著想,還請務必多加忍耐。”
偏巧么?
董事會的那群老匹夫又不是今日才有所動作。
為何老頭之前沒有半點反應,反而是老太太今早才收拾了行李跟毛姨一起進了溫泉山莊,老頭晚上就命毛叔把他叫回家。
說是巧合,只怕三歲孩童都不會相信。
孟云澤看著眼前這位年過花甲,眼里全然是對自己關心之色的老管家,笑容輕佻,說出的話卻是如同有雷霆萬鈞的氣勢,一下就砸在了管家的心里頭。
在轉身上樓梯之前,孟云澤說的是——
“毛叔。
我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管家注視著這位自己眼看著從青澀少年到如今獨當一面的少當家的背景,震撼至極,久久回不過神來。
是了。
三少已不再是那個被孟家從部隊接回,信奉拳頭就是硬道理,空有一腔爭強斗狠,卻總是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的孤狼。
如今的三少,已是深諳審時度勢之道,懂得在不利于自己的局面斂起鋒芒,待到恰當時機,方亮出的利爪,所向披靡的狼王。
孟云澤來到二樓書房。
“叩叩叩。”
孟云澤抬手敲門,敲得頗為敷衍。
手上沒什么勁,那敲門聲就跟江南女子的吳儂軟語一般,聽著就沒什么力氣。
能夠被聽見,得多虧得里頭那人耳聰目明。
“乘風好去,長空萬里,直下看山——”
書桌前,孟祥宗伏案書寫,白色的宣紙上,是一行風流意氣的草書。
因聽見那綿軟無力,從聲音就能聽出“敷衍”兩字的敲門聲,握筆的力道一重,那最后一個河字三個點便過粗,一副絕好的草書便這么廢了。
孟祥宗把桌上那張寫廢了的紙揉成了一團,扔進了邊上的垃圾桶里。
又抽取了一張白色宣紙,凝神專注,沾墨揮毫。
門外,孟云澤似是早就料到回來會吃這一記閉門羹。
斜倚墻面,不疾不徐地從口袋里拿出手機,低著頭,給初夏發了個“親親抱抱舉高高”表情包過去。
初夏剛好洗完澡,從浴室里出來。
聽見手機的提示音,三步并兩步地走過去,看見一個小小的人兒穿著肚兜,涂著腮紅,嘟著嘴,要求親親抱抱舉高高的動態圖,代入了孟云澤那張俊美風流的臉龐,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初夏很少跟人聊微信。
基本上,除了跟刑偵隊里的同事們在微信群里聊工作上的事,她就連微信都不怎么用。
好在,工作群里頭,田恬是個表情包達人。
初夏平時不怎么冒泡,在大家發言,尤其是田恬狂甩表情包的時候,看見有趣的,也暗暗地存了幾個。
初夏在表情包里翻了翻,找到了一個乖巧甜笑的表情包。
點擊那張圖片,結果手一抖,點了一張“今晚后山小樹林,不女干不散”手里還那著一個套套的JPG。
初夏甚至不知道她的表情包里為什會有這張動態圖。
第一次使用撤回的功能。
越是著急忙慌,就越不得要領。
孟云澤幾乎是秒回。
在看見屏幕上,“COMEBABY”的文字時,初夏的臉不爭氣地紅了。
“剛剛發錯圖了~”
初夏用手碰了碰發紅的臉頰,弱弱地解釋。
孟云澤還是秒回。
——
“我當真了。”
“嘭”地一聲,初夏的手機砸在了她的額頭。
……
揮毫行書,講究一氣呵成。
氣不穩,心不靜,落于紙上的字便再不能一會兒就。
孟祥宗又寫了幾幅,均沒有最初時寫廢的那一幅滿意。
臉色不郁。
孟祥宗把筆往置筆架上一重重擱,終于沉聲道,“進來。”
“叔,我睡了。”
信息提示音的聲音跟孟祥宗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孟云澤心知,電話那頭的詠詠肯定紅了臉。
本來還想要再逗弄幾句,奈何此時情況不太允許。
匆匆地打上一行字,便收起了手機。
推門進去。
書桌后頭,孟祥宗慢條斯理地濕巾擦著手上沾染的墨,見到孟云澤進來,眼皮未抬,便是個余光也沒給過。
孟云澤也不在意,徑自搬了張椅子,在書桌對面坐下,繼續跟初夏發信息。
當年,已是西南狼特種作戰部隊的孟云澤,被孟家動用了關系,從部隊里接回。
記憶里便只有跟體弱的母親相依為命的青年,得知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父親這樣的生物的存在。
懷揣多年的恨意尚且無處發泄,便得知男人早已是枯骨一具。
去世的時間,甚至比他那個羸弱的母親還要早。
家人,是太過陌生的詞。
因為長孫出了事,二孫子身體不佳,小孫子尚且年幼,他就那樣臨危受命,沒有人問過他意愿,他就那樣被強行改變了他的生活軌跡。
十六歲入伍,十七歲便被破格選入西南狼特種作戰部隊,十八歲的孟云澤是一匹孤勇的草原狼。
十八歲的少年,眼里全是倨傲。
孟祥宗見到孟云澤的照片的一眼,就知道這是一匹難以馴服的草原狼。
他更偏向于培養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孫子,奈何發妻不肯。
梁春曉喜歡眉宇間像極了自己小兒子的孟云澤。
孟云澤是孟祥宗跟妻子梁春曉相互妥協的產物。
為了馴服這匹孤狼,孟祥宗在孟云澤回到孟家的第一天,就故意讓孟云澤在書房等了他兩個小時。
明知道二孫子跟小孫子聯合欺負孟云澤這個“外來闖入者”,上流社會對“孟三少”的身世議論紛紛,亦從未出面干涉。
孟氏集團不需要一個換了環境就無法生存的當權者。
也不知道是他“馴服”的法子出了什么岔子。
當年那個在書房等了他兩個小時而生氣地踹門而入的暴躁青年,如今倒是不憑著一股子沖動行事了,銳氣也被磨了不少,偏生那骨子里的傲勁,不論這些年他如何打壓,就是連脊梁都不曾彎一下。
習慣了掌權的孟祥宗,討厭一切無法掌控的人和事。
比如他那個結發數十年的發妻,比如這個他親手“馴服”,到頭來,反把他咬了一口的狼崽子!
孟云澤自顧自地發短信,全然不顧孟祥宗越發陰沉的臉色。
孟云澤曾是一個優秀的狙擊手。
身為一個優秀的狙擊手,最不缺乏的,就是耐性。
孟祥宗想要用這種“冷處理”的方式,迫使孟云澤率先沉不住氣,如此,他便掌握了談話的主動權。
這么多年過去,老頭整治人的手段而已不知道“與時俱進”。
孟祥宗不開口,孟云澤也懶得打破沉默。
左右不過是耗著,他有詠詠陪著,可是一點也不無聊。
如果孟云澤還只是當年那個無權無勢,空有一口尖利獠牙的小狼崽,對方如此無視自己,孟祥宗恐怕早已出手整治他。
如今卻是不行。
他一手養亮了他的皮毛跟利爪。
養狼為患。
桌案后頭,孟祥宗的胸口一再起伏。
從抽屜里取出一個檔案袋,忍住把東西甩到孟云澤臉上去的沖動,孟祥宗一副仙風道骨模樣地開口,“你自己看看吧。”
孟云澤不必打開,也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為了不至于令孟祥宗暴走,孟云澤還是配合地把那份檔案袋給打開。
果然,全是他擔任孟氏集團以來所做的一些在投資上失利的資料——至于那些更多的他在決策上正確的例子,此時理所當然地被人選擇性忘記。
近期曲中多個樓盤質量出現問題,在羅市開發的一個經濟項目被叫停,因為賈夢婷一案,被警方傳訊所帶來的一系列負面反應,樁樁件件,全是他的“罪狀”。
孟云澤也不爭辯,他的目光從那一疊資料上移開,唇角微勾,“董事會的意思是?”
在孟云澤伸手接過他遞過去的資料時,孟祥宗就在認真地觀察他的反應。
董事們聯名彈劾的信件,投資錯誤的分析報告,重大決策上的失誤,每一項證據,都足以令當事人汗流浹背。
然而,由始至終,孟云澤臉上都沒有半分詫異乃至驚慌的神色。
孟云澤今年不過三十出頭,饒是孟祥宗自認為自己三十歲時,也沒有這樣的定力。
如果老三不是那個女人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終究不是他一手養大的孫子。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孟祥宗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鷙,對上孟云澤的目光時,眼里卻又只有長著慈愛的眼神,“董事會的意思是,希望在周一的股東大會上,你能夠主動引咎辭職。
也算是給董事會的叔伯們給你個臺階。
雙方面子上都過得去,不至于鬧得太僵。
你怎么看?”
呵,好一個雙方面子上都過得去。
兵不血刃,就想要卸下他手中的權么?
可惜,請神容易送神難。
老太太幾番部署,才一手將他推至總裁的位置。
錢權可是好東西。
到了他手里,可沒有白白讓出去的道理。
孟云澤沒有直接回答孟祥宗的問題,而是問了個聽起來像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我聽說大哥今年會回來過年?”
孟以誠自從五年前涉白被立案調查,孟祥宗百般周旋,褪了層皮之后,總算是免去牢獄之災。
即便如此,孟以誠依然活在警方嚴格監視之下。
孟以誠已經避居孟家別莊經年,逢年過節也是一個人在那邊過。
偶爾要是被媒體拍到,也全是出入某某福利院,孤兒院的正面的消息。
看著倒很是有點痛改前非的意思。
傾注自己多年心血的不肖孫終于知道長進,孟祥宗比誰都要欣慰。
孟以誠已五年都沒有回孟家老宅過年,今年過年,孟祥宗自然是萬分期盼。
孟以誠要回來的事,只是跟孟祥宗在電話里提過,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孟祥宗誰都沒提過,便是連最親近的管家也一字未提,卻不知道孟云澤是如何知曉的。
孟祥宗的臉色一下就冷了下來,一雙眸子如同鷹隼般鎖定孟云澤,眼神狠厲,“你大哥手里沒有孟氏集團的股權。
他礙不到你。
你不許動他!”
孟云澤面上沉吟,“下周一股東大會……”
賈夢婷的事,是背地里有人有意捅出去。
孟祥宗沒查到是誰干的,但是卻很好地利用了這次的機會,想要借由之前的布局,趁著這次將孟云澤一下子從總裁的位置上拉下來,好為長孫鋪路。
孟祥宗萬萬想不到,孟云澤會利用孟以誠年底歸家這件事,反過來威脅上他!
從小被當成孟家接班人培養的孟以誠當人不是個兔子,可孟以誠以前的黑點太多。
孟云澤只要隨隨便便放一點黑料出去,就足以傾覆尚未在羅市站穩腳跟的孟以誠。
是他小看了老三這個狼崽子了!
太過輕敵,以至于步子一下子邁得過大過急!
孟祥宗咬牙,“董事們那里,我自會想辦法替你遮掩。”
“那云澤在這里,就先謝過爺爺了。
爺爺對云澤一片拳拳愛護之心,云澤銘感五內。”
孟云澤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乏了。
你退下吧。”
“爺爺晚安,
好夢!”
孟云澤勾唇一笑。
書房的門被帶上。
孟云澤往外走出去幾步,預料當中,聽見瓷器被摔碎的聲音。
孟云澤腳步未停,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老太太不在,孟云澤懶得留下來,跟老頭想看兩相厭。
連夜驅車離開。
車子開到一個岔路口,路上,手機提示音響起。
孟云澤點開看了看。
——
“我會努力夢到三叔的!”
孟云澤信息往上翻。
——
“記得要夢見三叔。
晚安。
我的小姑娘。”
因為老頭召見,所以他只匆匆打了這幾個字,就沒再管了。
沒想到,小丫頭會這么認真。
因為夢境由不得人掌控,所以便回復,盡力夢見他。
乖巧得過分。
方才從別墅出來時的陰郁跟壓抑的性情,忽然如同撥開烏云乍現的陽光,被絲絲縷縷的溫暖所包裹。
心上涌上一股沖動。
床上,初夏雙臂捧著曲起的雙腿,手里捧著手機,還在等孟云澤的信息。
手機遲遲沒有動靜。
門鈴聲突兀地響起。
夜已深。
這里是在警署大院,一般人根本進不來。
“誰?”
初夏手里握著從抽屜里取出的槍支,靠近門口,謹慎地問道。
“詠詠,是我。開門。”
三叔?!
聽出是孟云澤的聲音,初夏緊繃的神經一松。
把手槍給放回房間。
初夏這才披了外套,腳步匆匆地去把門給打開。
“叔,怎么這么晚了還過來?
是有什么東西落……唔……”
初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云澤來勢洶洶的吻悉數堵在了喉嚨里。
孟云澤一手攬在初夏腰身,另一只手反手關上了門。
今晚,他不準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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