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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此為比例最低的防盜章,  時間24小時,  敬請支持正版^o^  杜鴻嘉見她垂不語,  便道:“那日在客棧……我沒敢多問。但姚謙對不住你,我瞧得出來。伽羅——姚謙攀附權貴遭人背后唾棄,  從他同窗那里,我聽見了些舊事,不管是惡意中傷還是確有其事,總之不會平白生出流言。別怪表哥說話直,  那個被辜負的人,  是不是你?”

  辜負二字,原本曾令人深夜傷心,  而今聽來,卻格外平靜。

  伽羅把玩一段柳枝,  “是我又如何?在淮南時,  他是我外祖父的門生,  往來密切。”

  她說得云淡風輕,  卻叫杜鴻嘉猛然揪心。

  那天她淚水漣漣的模樣印刻在心間,前些天從姚謙的同窗那里聽到的議論,  更是令他震驚憤怒。他未再提起此事,  帶著伽羅往花園湖邊轉了一圈后送她回去,  順道從值房取了給伽羅買好的幾件有趣玩意,  逗她開心。

  出得東宮,  杜鴻嘉連衣裳都沒換,  騎馬便奔向戶部衙署。

  酉時才至,  便有戶部官員6續出來,杜鴻嘉等了片刻,姚謙陪著戶部右侍郎走了出來,拱手作別。右侍郎神色郁憤,姚謙亦然,搖頭嘆氣的才走了兩步,猛然瞧見山岳般堵在四五步外的杜鴻嘉,愣住了。

  杜鴻嘉呲牙,“姚謙。”

  “閣下是?”姚謙記得這張臉,卻不知其身份。

  杜鴻嘉淡聲道:“東宮左副衛率,杜鴻嘉。去喝一杯?”

  他眼中的挑釁毫不掩飾,姚謙自然記得那日杜鴻嘉堵在樓梯口的兇狠架勢,心中不服氣,便冷聲道:“請!”

  京城內酒館甚多,拐過兩條街,便是一處有名的酒家。

  杜鴻嘉率先入內,要個雅間,吩咐伙計先來兩壇北地常喝的烈酒。那伙計殷勤送他至雅間,自去安排,姚謙冷著臉進去,就見杜鴻嘉負手立在桌邊,臉色陰沉。

  姚謙冷笑,“杜大人是想喝酒,還是尋晦氣?”

  “尋晦氣!”杜鴻嘉跨步上前,揮拳便倫向姚謙側臉。

  姚謙一介文人,哪料到他會如此粗魯,尚未反應過來,左臉便傳來劇痛,骨頭都碎了似的。他正憋著滿肚子氣,當下心中大怒,也揮拳回擊過去。

  杜鴻嘉不閃不避,挺著胸膛受了,左拳出袖重重擊在他胸口。

  身手出眾的東宮小將本就非姚謙所能消受,加之杜鴻嘉滿腔怒氣,姚謙吃痛,踉蹌后退兩步,撞在墻壁上。

  甜腥的味道蔓上舌尖,他忍痛擦拭嘴角,看到上面鮮紅的血跡。

  仿佛郁氣隨著血被打出,他竟然覺得痛快。

  姚謙忽然哈哈大笑,扶著墻壁笑了半天,才憤然指著杜鴻嘉,“是為了伽羅吧?我比不過你的身手,要打嗎?來,隨便招呼!”慣常的謙和神態化作猙獰,他唾出口中鮮血,道:“杜大人莫非也傾慕伽羅?”

  “她是我表妹。”杜鴻嘉冷聲,“你怎敢辜負她!”

  “你以為我愿意!你以為我想讓她傷心!”姚謙厲聲,側頭見那伙計捧著兩壇酒在門口目瞪口呆,跨步上前便搶了過來。他也不顧身上傷勢,一拳搗開,抱起來仰頭便喝。

  七八口灌下去,辛辣的酒味從喉嚨燒入腹中,他舉起酒壇,砸在地上。

  酒壇甚為牢固,竟未碎裂,只咕嚕嚕滾到旁邊,倒出殘酒。

  姚謙目中赤紅,指著杜鴻嘉質問:“今日既然是尋晦氣,我先問你,戶部新來的左侍郎刻意刁難,也是你仗著東宮的權勢指使的?我知道,我能進戶部,全賴左相提拔,那左侍郎諸般刁難,就是想告誡我攀附的下場。可是我有何辦法!滿京城里都是你這般的人——仗著權勢作威作福,肆意欺凌!”

  “我不認得左侍郎。”杜鴻嘉道。

  姚謙卻不信,“那人與東宮來往密切,不是你從中作祟,還能是誰!”

  “不是我。”杜鴻嘉重申,“我打你,不靠權勢,靠拳頭。”

  “呵……呵!”姚謙嗤笑,大抵是酒意上涌難以支撐,踉蹌至桌邊坐著,“我剛上京時,也是滿腔熱血抱負。男兒縱不能征戰沙場,也該在朝堂立一番事業。可你知道國子監是什么情形?有真才實學之人難以出頭,倒是你們這些京城官員的紈绔子弟,仗勢凌霸,肆意欺辱!朝中取官只看門第,何曾考察才學?不靠左相提拔,我能靠誰?十年寒窗苦讀,到頭來卻被那些紈绔壓著難展抱負,你甘心嗎?”

  “我知道伽羅傷心,我也愧對于她。”姚謙扶在桌面,抬起頭來,眼中紅絲醒目,“這輩子是我姚謙對不住她。我辜負了她。”

  杜鴻嘉冷嗤,笑容隱含輕蔑。

  姚謙驀然起身,揪住他胸口,手背青筋隱約突起,“怎么,你也瞧不起我?論出身,我是不如你。可將來未必!”

  杜鴻嘉冷嗤,“我確實瞧不起你。不為出身,為你的志氣。從前的名相蘇老先生也是出身寒微,中了狀元卻遭人打壓,被安排在窮鄉僻壤當小吏,卻終憑借斐然政績居于相位,后來退居靈州,也曾造福一方百姓。姚謙——這不能成為你背叛伽羅的理由。”

  “你胡說!蘇相若非有人提拔,也只會埋沒。”姚謙將杜鴻嘉衣領揪得更緊。

  杜鴻嘉揮臂格開,見姚謙又撲上來,當即揮拳,將他打倒在地。

  “你如何謀取前途,與我無關。但你負了伽羅,就該教訓!”他一腳踢開那礙事的酒壇,拂袖轉身,大步出了雅間。

  姚謙坐在地上,全身被打得酸痛,他狠狠擦拭血跡,眼神漸而陰鷙。

  “教訓我……就憑你?走著瞧吧!”

  *

  次日,姚謙未能去戶部衙署。

  謝珩下朝回到東宮,同韓荀商議過要事,又召杜鴻嘉吩咐幾件事情,末了,道:“姚謙是你打的?”回頭見杜鴻嘉臉現愕然,便道:“徐相說的。昨日你約姚謙喝酒,回去時姚謙鼻青臉腫。姚謙說是滾落樓梯,徐相不信。”

  “是我。”杜鴻嘉供認不諱。

  “為何?”

  “私仇。”杜鴻嘉直言,“倘若徐相因此為難殿下,屬下自會去尋他,絕不連累殿下。”

  “他還不敢。”謝珩淡聲。

  杜鴻嘉便道:“還有一事,需稟明殿下。姚謙懷疑戶部左侍郎是屬下打著東宮的旗號安插,目的是借機打壓,或許會借此詆毀生事。此事屬下并不知情。殿下明鑒,屬下與姚謙雖有私怨,但絕不敢因私廢公,擅自借東宮之勢插手六部。”

  謝珩瞧著他,冷肅的臉上倏然閃過一絲笑意。

  不可擅自借東宮之名營私舞弊,這是他給東宮屬官的告誡。

  以杜鴻嘉的性情,行得端做得正的事,絕不會心虛。如今特意稟明解釋,是怕他心存懷疑繼而遷怒傅伽羅?傅家傾覆失勢,舊日親友避之不及,唯恐被其連累,這杜鴻嘉倒是待表妹很好。

  很難得。

  謝珩回身,將一封文書遞給他,“那人是我安排。”

  杜鴻嘉愕然抬頭。

  “左相的賢婿,將來怕是要重用。多加考驗,有何不可?”謝珩出乎意料的解釋,繼而大步出了書房。

  杜鴻嘉深感意外,隨他出去,臉上卻露出暢快的笑意。

  *

  南熏殿內,伽羅對此毫不知情。

  給文惠皇后抄的經書已然過半,再過兩日,應當就能呈上。

  她從前在淮南時,每常外祖母在佛前打坐,偶爾也會陪伴,近來抄書,甚是想念。抄罷經書,同嵐姑說起舊日的事,思及外祖母的處境,愈擔憂。

  外頭天光正好,不日便是端午,內直、典設二局打理得有條不紊,各處裝點籌備得齊全,南熏殿中也沒缺粽子。

  雄黃酒的氣味自窗外飄入,伽羅踱步出門,恰逢侍女抱著酒壇經過。

  侍女并不知伽羅身份,見謝珩以禮相待,杜鴻嘉格外關照,自然恭敬沖她行禮。伽羅亦頷,旋即向嵐姑道:“外祖母不止禮佛,還會釀酒。聞見這味道,更想她了。”

  “往年老夫人還會給姑娘刺香囊。”嵐姑含笑,“老夫人吃齋念佛,心地善良,會平安無事的。”

  “等忙過這陣,我便設法去看望她。”

  伽羅緩步走過,看到抱著菖蒲匆匆走過的侍女,聞見風中斷續隱約的雄黃酒。

  過了南熏殿往西北走,便是東宮內眷居處。因如今閑置,只留些老嬤嬤照看燈火灑掃庭院,平常少有人來。平素這些嬤嬤深居簡出,而今趁著籌備端午忙碌,喜慶之余,不免同行閑談。

  那嬤嬤五十余歲的年紀,抱著一叢菖蒲,正低聲議論,“……聽說了吧?那位叫高探微的刺史被貶了。從前那樣作威作福的地方大員,如今被貶去做個長史,可真是報應!當年他欺壓咱們王府,如今皇上沒砍他頭,已是恩寬了。”

  “我昨晚也聽兒子提起。他還說,朝廷就是這樣,一層層的貶下去,最后再砍頭問罪。”

  “可不是。我聽說他那個兒子也進牢里去了。”

  “進去了就別想出來,得罪了皇上,他還想活命?”

  ……

  這些人多有從淮南的惠王府6續跟隨入京的,家中丈夫子侄也在東宮衙署或十衛當值,消息靈通。事情關乎昔日的死對頭,消息自然傳得更快。

  低低的議論聲漸行漸遠,伽羅神色未變,只握緊嵐姑的手,“我們回吧。”

  伽羅見了欣喜,拈一粒送入口中,香甜可口。

  已經入夜,屋里卻稍覺悶熱,伽羅浴后渾身舒暖,便推開窗戶望外。對面的閣樓上燈火通明,都是上等的客房,住著謝珩和隨行的官員。此時隱隱有爭執聲傳來,隨行的侍衛嚴守在門外,不許旁人靠近。

  嵐姑道:“方才出門時就聽見他們在爭執,這會兒竟還沒消停。姑娘別站在風口,當心受了風寒,路上難受。”

  伽羅依言關上窗扇,“皇上登基倉促,太子這些年在淮南遠離朝政,朝中人心各異,東宮根基不穩,難以服眾也是自然的。嵐姑,我今日在車上想了想這議和的事情,心里實在沒底。先不說鷹佐為何要我過去,單說他們若議妥了,會怎樣安排?”

  “議妥了,咱們老太爺就能回來。”提起這茬,嵐姑眉間憂愁更深了。

  兩國議和,那鷹佐卻非要伽羅這么個小姑娘過去,算是什么事?若伽羅能全身而退便罷,若是她被北涼帶走了,該如何是好?或者兩邊談不攏打起來,她一個姑娘家,豈不危險?

  伽羅卻搖頭,低聲道:“若是老太爺回來了,太上皇是不是也能回來?這些官員們恐怕有不少盼著他回來,可太子會愿意嗎?這一趟議和,還不知結果會如何。到時候祖父和父親的處境就更難說了。”

  “難怪!”嵐姑忽然喃喃。

  “什么?”

  “剛才我出去的時候碰見個人,看起來官位不低,跟我探問姑娘和那鷹佐王子是否相識。我沒敢說,搪塞了過去。”

  “是哪個人?”

  嵐姑將他容貌描述過了,又將所穿的衣裳裝飾也都說了。她本就是個心細的人,事情關乎伽羅,自然格外留心,不止記了容貌,就連身上的細微裝飾及衣裳花紋都記住了。

  伽羅沉吟片刻,道:“看衣裳花紋和腰間配飾,想必是鴻臚寺的人。咱們還不知底細,往后任何人問起,都得搪塞過去。”

  嵐姑應命,眼瞧著天色已晚,明日又得早起趕路,便同伽羅早些睡下。

  次日依舊匆匆趕路。

  謝珩很忙,晌午用飯的間隙里,還有飛馬來報消息,請他處置事務。

  伽羅縱有無數疑慮,目下還不敢招惹他,默然用完了飯,正要回車中時,迎面卻碰見了昨日嵐姑描述的那人。他年紀不到四十,長相倒是挺斯文,見著伽羅也不擺官架子,只是道:“這位就是傅姑娘?”

  伽羅詫異。

  她自登程以來,因謝珩不欲為人所知,時常戴著帷帽,極少露出真容,更不曾張揚身份。眼前這人哪怕偶爾能瞥見她的面容,怎會認出她?

  心中狐疑不定,她屈膝行禮,端然應是。

  那人便道:“昔日我與令尊相識,常有來往,尊府老太爺做壽時也曾見過姑娘。不想轉眼數年,姑娘都這么大了。這一路馬車顛簸,姑娘可還習慣?”

  “多謝大人關懷,一切都習慣。”伽羅含笑回答。因對此人并無印象,并不敢立刻深信。

  話音才落,忽聽后面有人咳嗽,旋即就見太子詹事韓荀走了過來。

  “殿下吩咐稍后啟程,陳光——請傅姑娘上車。”韓荀毫不客氣的打斷兩人,朝那人做個請的姿勢,各自回隊伍準備啟程。

  伽羅就勢走開,心中狐疑,便向陳光道:“勞煩陳將軍,方才那是何人?看韓大人的樣子,似乎不愿讓我跟旁人多說話。”說罷抿唇微笑,仿佛自嘲。

  “那是鴻臚寺卿,彭程。殿下吩咐過,議和事關重大,不可旁生枝節。”

  “多謝。”

  鴻臚寺卿這個人伽羅倒是有點印象。先前過年時,她回到京城的侯府,有日正跟父親說話,外頭忽報有人來訪,正是此人。

  聽父親說,彭程是當今徐相徐公望的得意門生,手段圓滑,極擅逢迎。伽羅的祖父與徐公望都是當年極力相助永安帝奪位的人,靠著恩佑居于相位,他又只求尊榮不求權勢,與徐公望處得頗和睦,彭程因此對傅家也頗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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