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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此為比例最低的防盜章,  時間24小時,敬請支持正版^o^  昏暗的天光下看不清遠處爭斗,北涼的陣腳卻被沖亂了。

  呼喝聲漸漸趨近,混戰中忽然竄出幾個西胡打扮的彪形大漢,  直往火堆旁沖過來。

  刀疤男人揮刀阻攔,卻被踢翻在側。岳華如利箭竄出,  迎擊西胡,令其攻勢稍滯。

  這般舉動著實令刀疤男人驚訝,他又將岳華瞧了兩眼,迅翻身起來,口中唿哨,想召集軍士們過來護衛。然而土匪兇悍,橫沖直撞地劫掠隊伍中的錢糧財帛,  那些軍士自顧不暇,  哪能趕來相救?

  沒過多久,  西胡人橫沖直撞,破開圈外防守,  鷹爪般抓向伽羅肩膀。

  嵐姑來救時被人踢開,  伽羅拿匕防衛,  雖迫得那人收手,  卻很快被奪了兵刃。

  岳華與那刀疤男人并肩苦戰,被幾名兇悍的西胡人攔在外圍。

  熊熊火光下,  伽羅將交戰情形看得分明——那晚云中城外被西胡人攔截時,  岳華身手出眾,  獨力對付十來人都不在話下,此刻她的身形卻滯澀了許多,看似拼命苦攻,砍傷了數名西胡人,實則連那道屏障都難以破解,只管左沖右突。

  心中詫異瞬息即逝,匕被奪、嵐姑被推開,伽羅孤立無援,輕易被那彪形大漢捉住。

  肩膀上如同扣了鐵箍,不知是被按了哪個穴位,令她半身酸麻難以用力。

  呼救的聲音淹沒在夜風里,不過片刻,那西胡大漢便拎著她沖出重重阻礙,翻身上馬。篝火旁的混戰還在繼續,土匪們的呼喝此起彼伏,而岳華終于沖破阻礙,隨手搶了匹馬,疾追而來。

  四野漆黑,疾風鼓蕩,呼喝聲漸遠,就連追兵的聲音都消去了。

  離開平地,漸入山嶺,道路起伏崎嶇,兩旁樹如鬼影。不知疾馳了多久,那西胡漢子才拎著她翻身滾入道旁的草叢。駿馬疾馳離去,在伽羅短促的驚呼之后,那人迅捂住她的口鼻。

  等了片刻,西胡追兵如疾風掠過,絲毫未察覺黑暗中的異樣。

  那西胡漢子待人走遠了,復拎著伽羅,大步走了半天,叩開山間茅屋。

  這顯然是山中暫居的獵戶,隔著門扇問是何人,聽對方說是夜間投宿的,小心翼翼的開了門。卻未料善心引來災禍,進屋后被那西胡漢子猛擊后頸,軟倒在地,不知是昏了過去,還是已被打死。

  伽羅心驚膽戰,情勢未明時不敢擅動,被他丟在地上,便倚著背后的木柜躲開。

  須臾,屋中亮起火光,那西胡漢子反鎖屋門,兇神惡煞的看向伽羅。

  借著火光,伽羅終于看清他的面孔,竟是先前在云中城外攔截她的西胡頭領。不同的是他臉上新添了傷痕,衣衫也已破舊,目中兇光比從前更甚。他方才勇猛得如同虎狼,此時卻仿佛用盡了力氣,頗顯疲憊,坐在桌邊讓眼皮打了會架,見伽羅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便是怒目一瞪。

  伽羅連忙低頭,避開鋒芒。

  心中卻稍稍松了口氣。

  對方是孤身一人,雖然形同虎狼,卻也會有打盹的時候。

  她打不過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趁他睡著時刺穴致勝,或許還能求得半點生機。且此事宜戰決,免得他同伙趕來——只不知上回一役,戰青和杜鴻嘉的合力防守之下,他的同伙還剩多少?會在多久后趕來?

  伽羅愿意去北涼探個究竟,找尋父親的下落,卻并不想去西胡自尋死路。

  她不敢拖延,當即定了主意。

  十四歲的少女身姿窈窕,伽羅骨架子小,身材格外秀氣玲瓏。淮南溫軟氣候嬌養下,更是嬌媚可憐,驚慌如小鹿般的眼睛望過去,全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她怯怯看了那大漢一眼,復垂瑟縮,片刻之后,竟靠著衣柜睡了過去。

  西胡大漢自負強悍,對她戒心不高,過來探得她鼻息綿長,已然熟睡,精神稍微松懈。旋即走開兩步,靠著衣柜坐下,卻忍不住打盹。

  許久后,伽羅悄悄睜眼,看到兩步之外那人倚柜端坐,雙目深闔,疲倦困頓。

  她勾了勾唇。

  人體周身要穴遍布,想讓人昏死過去,能刺的穴位頗多。伽羅要一擊而中,必得選個易于下手之處,屋中點了燭火,動手前叫他察覺影子殊為不妙,只能從后面偷襲。她斟酌了片刻,目光緊盯住他風池穴。

  珊瑚金針早已備好,她竭力鎮定,往旁挪了挪。

  那大漢全然未覺。伽羅壯著膽子,揚起手臂,金針猝然刺向對方風池穴。

  金針觸及皮肉的瞬間,對方警覺睜眼。伽羅大驚,趁他尚未反應過來,竭力將金針刺得更深。對方受襲怒吼,揮臂格開伽羅,想要站起身時卻晃了晃,繼而暴怒揮拳,如同獸苑獅吼。

  伽羅驚出滿身冷汗,連滾帶爬的躲到遠處。

  那漢子穴位被刺,竟然硬撐著站起身來,雙目赤紅,搖晃著撲向伽羅。

  伽羅未料他強悍至此,見對方來勢洶洶,忙驚慌閃躲。猛聽利箭破空,勁弩弦動,有人撞破門扇闖入屋中。她驚而回,就見一道黑影如蝙蝠般撲向西胡漢子,利劍刺出,將對方的驚呼切斷。彪悍大漢胸前的羽箭猶自震動,氣息卻已斷絕,身形一滯,轟然倒地。

  那黑影收劍回身,燭光下眉目分明,竟是杜鴻嘉!

  伽羅絕處逢生,喜出望外,極度的驚慌猛然轉為喜悅,當即低聲道:“表哥!”

  “伽羅!”杜鴻嘉臉上帶笑,眉目間的緊張擔憂還未散去,大步過去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臂,見她渾身上下并無傷處,總算放心。旋即朝門外道:“外面可有異常?”

  “無人察覺。”冷淡的女聲響起,卻是岳華。

  伽羅胸腔依舊狂跳,得救后滿心歡喜,緊揪著杜鴻嘉的衣袖不放,心有余悸的往那西胡大漢看了看,拉著杜鴻嘉過去,取出那珊瑚金針后擦拭干凈,仍舊放回珊瑚手釧之中。后面岳華冷眼瞧著,等伽羅起身后,她伸指觸向那人風池穴,手指揉動,掩飾他頸間傷痕。

  臨行前,伽羅請杜鴻嘉幫忙,將那獵戶藏起,免得遭受連累。而后不敢多逗留片刻,悄無聲息的出了茅屋。

  循著山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借著昏暗月光看清兩匹馬。

  杜鴻嘉扶著伽羅上去,將她護在懷中。

  夜風漸冷,伽羅身上冷汗過后便覺冰涼,被風一吹,更是瑟瑟抖。杜鴻嘉有所察覺,不動聲色的將披風撐開,借著在前面執韁繩的雙手,將伽羅整個罩在懷中。怕她受寒,又拍拍她肩膀,示意她靠近些,無需顧慮。

  他自幼習武,身體強健,雙臂孔武有力,胸膛暖和而結實。

  伽羅微微后仰,莫名的覺得踏實。

  *

  一路疾馳,至天色將明時,才往道旁客棧暫歇。

  岳華自去吩咐店家備熱水飯食,杜鴻嘉送伽羅進了客房,瞧見皓腕間的珊瑚珠子,忽然道:“你那手釧倒別致,我看看。”

  伽羅依言褪下給他。

  杜鴻嘉取出內藏的珊瑚金針,嘖嘖稱奇,“當時若非你出手,我和岳華未必能輕易得手,這倒真是利器。”

  “我貿然出手,反倒幫了忙?”伽羅倒熱茶給他,聞之莞爾。

  杜鴻嘉道:“那西胡人很狡猾,桌上點了蠟燭,是防備有人從門窗偷襲,他能預先察覺。況他坐得離你極近,但凡我和岳華出手,他可立時拿你為質,令我們掣肘。你暗中出手,雖不能取他性命,卻令他身手遲鈍,我和岳華才敢現身。”

  “當時他站起來,我還當絕無逃命的機會了!對了表哥,你們怎會趕來救我?”

  “是太子殿下的安排。”

  “太子?”伽羅愕然。

  杜鴻嘉瞧著她明眸中盡是詫異,失笑道:“我也覺得意外,沒料到他會這樣安排——土匪是散落的兵丁所扮,西胡人尋他們幫忙,也是太子安排人牽線,昨晚看似搶劫,實則安排已久,連那些西胡人都不知是計。我在暗處盯梢,只等西胡人搶走你,再尋機救回。”

  “那岳華呢?”

  “是個幌子,迷惑北涼。嵐姑也被土匪搶走了,別擔心。”

  伽羅未料謝珩真的會安排人去救她,疑惑欣喜之余,將杜鴻嘉的話咀嚼兩遍,恍然道:“此時鷹佐必定以為我被西胡擄走,西胡人到那茅屋,會以為是北涼將我奪回——岳華用的那□□,應當是北涼人的?”見杜鴻嘉頷,心中一方巨石終于落地,吁了口氣,“所以此刻,能安穩歇息了!”

  “吃完飯再睡,別空著肚子。殿下說了,舅父的下落他會派人打探,無需擔心。”

  杜鴻嘉含笑,見她間沾了草葉,伸手去摘,觸及墨緞般的頭時,意有眷戀。

  她愣著站了片刻,反應過來唐突之處,忙跪地道:“民女失禮,請殿下恕罪。”  渾身氣血仿佛都因窘迫而涌到了臉頰,伽羅跪地頷,只覺雙頰熱。

  謝珩擱下狼毫,嘴角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瞬息即逝。

  “何事?”他略疲憊的靠向椅背。

  伽羅頭都不敢抬,只回道:“民女冒昧打攪殿下,是想問一問家父的消息。”她竭力鎮定,雙手落在冰涼的地磚,漸漸令神思清明,抬頭對上謝珩的目光,“家父原本在丹州為官,聽說北涼占了丹州,官民皆遭欺辱,民女心中實在擔憂,又無計可施。殿下若有家父的消息,還望寬宏賜教,民女雖人微力輕,也將竭力報答。”

  “是……傅良紹?”

  “正是。”

  “沒有消息。”謝珩答得干脆。

  伽羅掩不住的失望。

  謝珩卻還看著她,“竭力報答……你能如何報答?”

  這話多少令伽羅燃起希望,當即道:“民女雖不知鷹佐為何如此行事,但既已隨殿下同行,但凡殿下有命,必當遵從!”她極力讓自己誠摯,謝珩卻仿若未睹,兩指揉了揉眉心,旋即道:“沒有消息。退下吧。”

  說罷,重拾狼毫,再度伏案。

  伽羅稍稍燃起的火星被這態度澆滅,原本挺直的腰背也微微塌陷下去,低聲告了罪,便告辭而出。

  正好碰見韓荀來找謝珩稟事,伽羅臉上的失望尚未收起,盡數被韓荀收入眼中。

  他對高家仇恨頗深,待伽羅也甚冷淡,伽羅能感覺得到對方態度,便格外恭敬的行禮,匆匆離去。

  里頭謝珩見韓荀近前,將手邊卷宗交給他,又道:“云中城消息如何?”

  “鷹佐昨日進城,帶了不少人隨行,又去犒賞軍隊,北涼如今士氣高漲。太上皇和官員們都送到了他們的石羊城中,看守嚴密,傅家的人和其他人鎖在一起,沒有任何優待。”

  謝珩頷,“只有傅玄和傅良嗣?”見韓荀點頭稱是,又問道:“傅良紹呢?”

  “他并不在石羊城。”

  “別處?”

  “傅良紹官職不高,我們的人手又有限,倒沒留意。先前殿下疑心鷹佐和傅玄勾結,如今看來不太像,恐怕背后另有原因。至于那傅良紹,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人物,等定了大勢,自可慢慢料理,殿下何必費神?”

  “若有他的消息,盡快報給我。”  謝珩說罷,繼續埋頭整理文書。

  韓荀愕然,想問問原因,終究忍住了,轉而道:“那些西胡人并未走遠,近日總在周圍刺探,殿下的意思是除了還是留著?”見謝珩沉吟,便建議道:“西胡和鷹佐同時盯上傅伽羅,想必她有特殊之處。她既不肯交代,殿下何不借他人之手解惑?屆時殿下心中有數,行事可更便宜。”

  “借他人之手?”

  “西胡人意圖擒走傅伽羅,或是為物,或是想從她那里探問消息,捉到她后總能露出底細。殿下不如放任傅伽羅被擒走,再派人尾隨,便可探個究竟。”

  “尾隨未必有用——這些死士應當只是奉命捉人,舍了傅伽羅,也未必能套出實情。不過先生所言,倒提醒了我。”

  “殿下的意思是?”

  謝珩霍然起身,望向黑黢黢的窗外,“順蔓摸瓜。”

  *

  離云中城愈近,戰爭的痕跡便愈明顯。

  雖然戰火尚未燒到此處,然而北涼輕而易舉的拿下云州后在汶北虎視眈眈,令百姓恐慌之極,生怕哪天一覺醒來,北涼就已渡河南下,虎狼般入侵。

  恐慌的情緒如瘟疫蔓延,當地的百姓固然舍不得離鄉背井,能尋其他出路的人卻大多暫時逃走了,或是投奔親戚,或是換個地方做生意,走在街上,宅邸幾乎有一半是空的。

  及至郊外,明明正是春耕后繁忙的時節,卻也見不到多少人影。

  伽羅送走葵水后身上輕便了許多,中途停在郊外密林,那邊侍衛造飯,她閑著無事,便在近處走走,瞧瞧陌生的北地風光。

  漸漸聽得飛濺的水聲,難免心癢,循著聲音走了片刻,幾乎能斷定其來處。

  只是這兒離謝珩已經有些遠了,伽羅有些猶豫,瞧了瞧遠處炊煙,決定還是回去。

  陳光見狀道:“傅姑娘怎么不走了?”

  “那邊偏僻,還是別走太遠的好。”伽羅戀戀不舍的望著水聲來處。

  “后面還有侍衛,姑娘放心。”陳光舉劍虛指,“那邊應當是有瀑布,這邊山勢陡峭,瀑布必也好看。”

  伽羅意有所動,掙扎了片刻,腳步還是忍不住向水聲源頭挪去。

  實在是這一路朝行夜宿憋悶得緊,她雖幼時經歷挫折,到底年紀閱歷有限,諸多變故壓在身上,父親的事自需籌謀,姚謙的事在回過味后更是令人氣悶。照這樣憋下去,不定哪天會憋出病來。

  旁邊嵐姑也有意讓伽羅散散心,只是畢竟擔憂,還是讓陳光調了兩名侍衛跟著。

  瀑布果然如陳光所言,極是壯觀。

  這一帶山勢高聳,崖璧陡峭,銀白的水龍從數十丈高處徑直落下,兩側皆是光禿禿的山石,將飛濺的水花襯在中間,氣勢如虹。底下是一方平整的巨石,將跌落的水龍濺起丈許高,甚是奇特。

  伽羅畏水,不敢走得太近,只同嵐姑站在數丈外。

  水聲震耳,珠玉飛濺,伽羅仰頭望著高處,但覺山壁雄偉,長空如洗。

  蒼穹之中渺然一粟,縱有天大的難處,也似微不足道。父親固然下落不明,卻向來疼她,此時哪怕分隔兩地,必也是時刻掛懷,但凡想起,便令人心中盈然安穩。

  人生中坎坷流離,如同那瀑中水珠,本還安安穩穩在碧草美景間徜徉,卻忽然由平緩處墜落,撞在巨石又落入潭中旋渦,沉浮掙扎。而波折之后,終究能匯入水中,如從前般平緩流淌。

  這顛沛之間,能夠守住的實在太少。

  而至于那些失去或者離去的——譬如姚謙——既已離去,便再難同行。

  無可挽回的事,又何必縈繞于心,自尋苦惱?

  伽羅眉頭漸漸舒展。

  轟隆隆的瀑布聲中,忽然夾雜了異樣聲音。

  伽羅驚而回,就見后面人影交錯,不知何處竄出數名歹人,正跟侍衛糾斗在一處。她下意識的往后退避,卻有個鬼魅般的人影起身近前,拎住她背后衣裳,便往那潭水掠去,打算從水對岸逃脫。

  不遠處又有數道人影竄來,都是侍衛打扮,將歹人圍在中間。

  伽羅被那人拎著,轉瞬便已騰空而起,幾個起伏之間,經巨石而躍向水面。

  水面翻騰如有鬼魅,舊日瀕死的驚恐襲來,她看著白波翻滾的潭水,生恐下一瞬便會落入其中溺斃。就在此時,斜側有人影疾掠而來,疾攻挾持伽羅的歹人,攻勢兇猛,迫得他松手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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