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被一群老頭兒熱情迎接的鳳鳴不禁有片刻錯愕:她簡直以為自己走錯房間, 來到敬老院了呢。
雖然之前陸清明就曾不止一次的提及古琴協會的現狀, 但僅憑耳聞和親眼目睹絕對是兩碼事。
哪怕往前倒退幾分鐘, 鳳鳴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情況已經嚴酷到了這種地步。
放眼望去,但見一片鶴發雞皮。說句不好聽的, 這么一群脆弱的老頭兒本身就是不確定因素:歲月不饒人吶。
難怪陸清明這么想把自己拉入會。
假如成真, 她絕對能憑一己之力瞬間拉低古琴協會的平均年齡!
額外說一句, 也不知這個協會是不是看腦袋選人,數量眾多的老先生們竟然沒有一個謝頂!一簇簇雪白頭發格外茂盛濃密,宛如春日明媚陽光下蓬勃的蒲公英,帶著股別樣的生機……
陸清明和田朗跟她熟, 這會兒一個沉穩一個活潑的打配合, 幫雙方介紹, 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尚疆雖然偶爾犯渾,間歇性不著調,外加四季常青的發/浪憋騷, 可到底正經富三代出身, 待人接物和基本禮儀非常到位, 臺面上業務水平十分出色, 三言兩語下來便將一群老先生哄成綻放的菊花。
說白了,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讓任何人如沐春風;可只要他不想,嘔也能嘔死對方。
鳳鳴忍俊不禁,悄悄與他耳語,打趣道:“沒少對著尚老爺子練吧?”
尚疆是個順桿爬的德行, 聞言立即擺出一副委屈的面孔,“可不是!不過單練畢竟成效有限,不如你來,咱倆來個男女混雙,絕對橫掃四野。”
他生的斯文俊秀,做任何表情都賞心悅目,就連眼下這造作的委屈中竟也透出幾分渾然天成的天真。
鳳鳴忍笑道:“算了吧,老爺子一生不容易,且叫他多過幾天舒心日子吧。”
就她跟尚疆不分高下的浪蕩名聲,要是真湊在一處,尚老爺子別說安度晚年了,只怕立刻就要心慌氣短……
到時候尚老爺子和她,恐怕只能活一個。
尚疆順著想了下,竟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太不孝了。
笑完之后,他又對鳳鳴說:“我瞧著你也挺得心應手的。”
他知道鳳鳴家人冷漠,多年來就跟死了一樣毫無往來,這會兒倒也很體貼的不提。
鳳鳴承認的很坦蕩,“老爺子們都不是常人,說起話來自在。”
她痛快,其他老頭也都覺得舒坦,覺得鳳總這人真是不錯,通透老練,謙虛有禮,難得還不嫌他們這群老頭子煩,果然外界傳言不可盡信。
就在今天之前,其實也有幾人跟汪老的想法類似,都覺得這位傳說中的鳳總人品有點不過關,坊間又流傳她孤高桀驁喜怒無常,是個滿眼里只看到錢的大俗人,實在不適合深入接觸。
可老話說得好,百聞不如一見,眼下他們倒也漸漸有了陸清明那樣的遺憾了:
這人瞧著是真不錯,舉止有度談吐有禮,要是古琴技藝也出色的話,不能拉入協會當真是一大損失。
人嘛,都是這樣,看順眼了之后就是一好百好:
還是田老頭說的有道理,現在社會也都開放了,他們這些老古板也應該開化開化。都是成年人了,她也沒強迫過誰,男歡女愛,天經地義,既沒傷天害理,也沒礙著旁人,跟外頭那些殺人放火的壞蛋一比,也實在算不得什么……
鳳鳴跟著慰問了一圈,立即發現少了個人。
演出之前都有表演手冊,上面會清清楚楚的列出參演人員的情況和曲目表,她記得進門之前還看過,今天會有兩位副會長出席,可如今只有一位圓臉的徐老,另一位姓汪的副會長卻不知所蹤。
陸清明不會說謊,聽她問到這兒,臉上難免帶出些來。
倒是徐老先上前解圍:“老汪為人嚴謹負責,不到演出落幕永遠放不下心,這會兒正在后面守著他的寶貝琴呢?鳳總想見的話,咱們就去見見?”
“不必了,我也只是隨口一問,倒是不好打擾。”都是千年的狐貍,誰也瞞不過誰,鳳鳴一聽就知道里頭有事兒。
她這趟過來,本就只是被陸清明的真心打動,旁人態度如何,哪里值得她在意呢?
尚疆只負責捐款,具體怎么運作不管,少了誰也不管,就是覺得自己來都來了,必須占據天時地利人和:他就賴在后臺不走了!
他甚至已經打算好了,等會兒謝幕,他也要上去混一下,嗯,就跟鳳鳴站在一起好了……
多么美妙,多么般配!他們不僅私下是朋友,還是商業伙伴,領域橫跨商界和文藝界。他們配合默契,合作無間,一個臺前一個幕后,簡直就是新世紀獨一無二的絕美搭配!
妥了,今夜熱搜頭條就是這個了!
鎖了,鎖了!
今晚的節目安排是這樣的:陸清明先熱場,然后汪老獨奏,一群老藝術家合奏,后面鳳鳴作為特別嘉賓出場,徐老與另一位合奏,最后再是大合奏,結束。
這里面單獨一個拎出來都是名角兒,陸清明等三四位都是世界幾大頂級演奏廳轉遍了的,不管去哪兒都是c位,像眼下這樣一群人湊在一起的演奏會簡直千載難逢。
可如此隆重的盛會,最貴的池座票竟也才998,對比那些不知哪兒冒出來的流量們演唱會上動輒上千起步的門票,真的可以說良心白菜價,買到就是賺到。
工作人員最后一次跟嘉賓們確認情況,等到了亮琴的時候,整個后臺都有片刻沉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田朗第一個回過神來,聲音都發顫了,“老陸啊老陸,你可真舍得!”
當初我想摸兩把還讓你防賊似的擋著,各種呼來喝去,毫無尊嚴,可今兒你竟然悄沒聲的送人了?
多少年的友情啊,我這顆心都傷透了!
徐老忍不住扶了扶眼鏡,又使勁眨了眨眼,這才不大確定的問:“這,這是陸老您收藏的掠陣吧?”
若只是借用,依照陸清明那寶貝勁兒,肯定是要自己親自帶過來才放心。可現在這把琴卻在鳳鳴手里,答案不言而喻:
陸清明把琴送人了!
果不其然,陸清明笑著點點頭,“這把琴我死守著無用,彈不出它的味道,只能辜負了。倒不如送給有緣人,好歹能讓它有見天日的機會。”
眾人頓時發出陣陣低呼,真心實意的佩服起他的胸懷。
這可算是古董級別了,陸老竟就這么給了人?
饒是尚疆也不由得吸了口涼氣,頭一回真心實意的對陸清明低了頭,“陸老高義。”
陸清明和那十二把古琴的事兒他也有所耳聞,不過之前并沒往心里去。
可玩收藏的誰不是牢牢捂在自己手里?頂多給人炫耀一回,就算死也恨不得一并拖到地下陪葬……
千金難買心頭好,尚疆設身處地的想了想,要是換成自己,恐怕寧肯把琴砸了燒了,卻是斷斷不肯給人的。
鳳鳴沖大家微微頷首,鄭重承諾道:“我必然不負所托。”
既然應了,那就必須做到。
一周前,陸清明親自帶著琴上門,聽完他的來意后,震撼之余的鳳鳴甚至非常認真的思索了足足兩秒鐘:
再把人攆出去,裝什么都沒發生的行不行?
她這輩子最想推脫的就是責任了!這怎么還有送上門的?
“君子不奪人所愛,這把琴也是您的心愛之物,我不過是去客串一回,大不了借彈也就是了,怎么能收呢?”
陸清明意外的堅持,“知音難遇,伯樂難尋,寶劍還得贈英雄。這么多年來我搜集這些古琴,本意還是為了保護。它們被做出來可不是為了擺著看的,琴要響才會活,我醫得了君子,卻治不了它。本以為這輩子都沒指望了,卻不料天無絕人之路,叫我遇見了你,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叫明珠繼續蒙塵?”
鳳鳴還是推辭,“太貴重了。”
這里頭飽含著陸清明一番心意,重若千鈞,叫她陡然生出一種無法承受的別扭。
她嘆了口氣,“陸老,您知道我是不會加入古琴協會的。”
鳳鳴寧可戲弄小人,卻半點也不愿辜負君子。
陸清明卻笑了,“這個無所謂,只要我知道它遇見對的主人了,你不冷落了它,這就夠了。”
說著,又看向古琴掠陣,眼中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慈愛和釋然,“我也算對得起它了!”
鳳鳴微怔,“您真是叫我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陸清明哈哈大笑,兩只手在膝蓋上拍打幾下,忽然像個孩子似的活潑而充滿期待,“回頭記得把那首曲子給我們看看就夠本了!”
鳳鳴失笑,“這不一樣。”
曲子到了陸清明手里就等于公開,可這把琴,卻結結實實成了鳳鳴的個人財產,哪里能一樣呢?
陸清明此人,著實是位少有的真君子。
再回到首都劇院的后臺。
幾乎所有人都在佩服陸清明的時候,站在角落的汪老心情卻越發復雜。
雖然只是暗中觀察,但憑借多年人生經驗,他也不得不承認鳳鳴跟一般的商人不太一樣:
舉止文雅落落大方,完全沒有想象中的油膩和尖酸,禮儀形態和談吐都無可挑剔。
可還沒等他想好到底要不要出去打招呼的時候,就發現陸清明竟然把琴送人了!
這是走火入魔啊!
就算你想表達謝意,方法也多的是,怎么能將這獨一無二的藝術品隨隨便便的送人?
完了,全完了!
哪怕這個鳳鳴再好,本職也是商人,怎么可能像他們這些專業情詩一樣愛護古琴?只怕回去之后就要束之高閣了,真是暴殄天物。
陸清明啊陸清明,你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角落里的汪老好一陣捶胸頓足,意識到無法挽回之后好像整個人都忽然佝僂了。
他倔強的遠離人群,一個人孤獨的站在大幕后面,垂著兩只收拾的干干凈凈的手,干瘦的脊背奮力挺得筆直,好似堅守在荒涼大漠邊緣的最后一棵樹。
田朗的視線無意中掃到這里,就覺得有點納悶:
那個倔老頭子又在鬧哪一出?搞行為藝術嗎?
注意到他動作的陸清明和鳳鳴都順著看過來,也有點疑惑。
陸清明以為汪老還在賭氣,就主動說:“汪老不大擅長跟人交流,偏好安靜,但人還是很好的,琴彈的也棒。”
鳳鳴無所謂的道:“您不用替他描補,我也不是什么殺人如麻的大魔頭,況且這是你們內部的事,我無意干涉。”
對方太過玲瓏剔透,以至于陸清明都點尷尬,覺得自己也犯了剛才汪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毛病。
鳳鳴確實沒想對這個姓汪的老頭兒怎么樣。
從古到今,看不慣她的人那可太多了,真要一一計較的話,她就不用干別的了!
以前的女帝沒有濫殺的習慣,現在的鳳鳴也不會隨意遷怒旁人,開明的領導者總需要常人難及的開闊胸襟。
她得多無聊,才會揪著一個老頭不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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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明的發揮一如既往的出色,音質渾厚,氣質中正,令人肅然起敬。
一曲畢,掌聲如雷,回蕩在演奏廳內久久不散。
他今天發揮的很好,不管是技巧還是所表達的情感都無可挑剔,鳳鳴幾乎是下意識要說賞了,話到嘴邊才想起來今非昔比,這個字對上這樣的老藝術家堪稱侮辱,只好默默鼓掌。
后面群演上場,準備中的鳳鳴還抽空往臺下看了眼,結果就發現池座里一群熟人:
西林、王文德、莊群飛、安然……還有一堆亂七八糟也不知什么時候認識的人,簡直如同大聚會。
而最詭異的是,這些人分明相互認識,而且就連動機也都是同一個,彼此間竟幾乎沒有任何交流?!難言的尷尬在演奏廳中傳播。
也不知顧青亭怎么跟劇場溝通的,這會兒竟然又干回老本行,站在過道上操作攝像機,專注的樣子幾乎閃閃發亮,看上去分外動人。
他這幅堪比模特的長相和氣質,混在一眾攝影師中尤其鶴立雞群,附近好幾個女觀眾都忍不住偷瞟
鳳鳴上場的時候,整體氣氛比較兩極化:
池座里專門過來捧場的漫天叫好,其他地方掌聲稀稀拉拉,對比格外鮮明。
女帝從不會簡單的惱羞成怒,因為那對自己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幫助,反而會讓事情更麻煩。
真英雄,從來只憑實力打臉。
幾個音節挑出,如一串響箭穿云直上,銳利卻不刺耳,只覺振聾發聵。
演奏大廳里瞬間鴉雀無聲,只剩下盈盈不散的尾音。
顧青亭嘴巴微張,眼睛圓睜,只剩下拍攝的本能。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鏡頭里的鳳鳴整個人簡直像在發光!
就連后面的陸清明也跟著抖了下,腦袋里嗡的炸開一聲,有什么陌生的情緒從內心深處嗖的竄起,沿著尾椎骨一路朝上,灑下無數雞皮疙瘩和戰栗,最終都在后腦勺爆裂開來,蔓延到四肢百骸。
有那么一會兒,他大腦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也什么都不能想,只是不由自主的跟著琴聲走。
這首曲子開頭就很激烈,后面更是猶如云端穿梭,如一只有著尖銳爪牙的巨鷹翱翔天地。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世間所能想象到的一切艱難險阻都朝它涌來,但卻阻擋不住它飛翔的翅膀……這不是之前鳳鳴彈奏過的曲子。
他欣喜若狂,雙手發抖,有些神經質的喃喃道:“新曲子,又是一首新曲子!”
比保護古琴更難的是修復古代曲譜,至少前者還有跡可循,但后者,卻難如登天。
他們不僅要琢磨某段時期、某個地域的樂理特征,還要深入分析時政背景,甚至是作曲者的創作習慣和當時的心情,綜合擠壓之下,能成功復原的古曲寥寥無幾。
但是認識短短數十天以來,這位鳳總不僅展示了高超的技藝,甚至還演奏了兩首古曲!
兩首,足足兩首,要知道他們過去三年內才復原了四分之三首!
假如這兩首曲子成功公開,必然轟動整個古典音樂界!
心潮澎湃間,曲子已經接近尾聲,那歷經風雨的巨鷹也迎來暮年。它的翅膀拍的不如以前快了,飛的時間也沒有以前久了,但它還是毅然決然的張開雙翼,直入云霄!
它飛的那樣高,高的仿佛能觸碰太陽,再也沒停下。
待體力耗盡,巨鷹用盡畢生力氣啼叫一聲,筆直墜落!
一直到尾音漸漸消散在空氣中,演奏廳還是死一般的沉寂,又過了幾分鐘,也不知是誰,率先帶頭鼓掌。
再然后,狂熱的掌聲從座位席各個角落響起,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終于從零星水滴匯成一片汪洋!
口哨聲,歡呼聲,鼓掌聲齊名,熱烈的氛圍簡直要掀翻整座建筑的屋頂!
安然他們已經忍不住站起來了,陸清明等人也是心潮澎湃,激動地老臉通紅。
“這可是今兒最大的歡呼聲了。”
“嗨,沒得說,配得上!”
鳳鳴三次謝幕,可掌聲一次比一次響亮,許多觀眾甚至起立,為他們之前盲目的詆毀致歉。
陸清明無限唏噓,一顆心也徹底放回肚子里。
他總算是不負所托,請的這位外援果然實力超凡!
眼角余光無意中瞥到不遠處的汪老,就見對方面容煞白,盯著舞臺中央第四次謝幕的鳳鳴,久久挪不開視線。
等到了第五次謝幕時,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緩緩抬起手,竟也同大家一樣鼓起掌。
陸清明跟田朗對視一眼,釋然一笑。
鑒于每個節目之間間隔很短,鳳鳴根本沒機會跟大家交流感想,只是擦肩而過時收獲幾句祝賀的話。
可就是這么著,她竟也有了一種意外的滿足感。
原來站在臺上被觀眾們真心喜愛,竟是這種感覺的么?
怪不得以忠親王為首的一干貴族都喜歡在戲班子里亂竄,得空還不顧身份體面的上臺唱幾句……
待演出結束,一眾演奏家和幕后工作人員都上臺謝幕,那掌聲真是一波連著一波,就沒斷過。
而等尚疆上臺時,演奏廳內先是一靜,繼而爆發出一陣哄笑。
他喜歡玩兒,也不在意什么閑言碎語的,對外人的態度就顯得隨和些,絕大部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根本就不怕他,這會兒好些人一邊拍巴掌一邊在下頭喊:
“尚少爺,你怎么又跑這兒來了?”
“都是成年人了,給彼此點距離不好嗎?”
“尚先生你這投資領域是不是跨得太多了點兒?”
“尚疆你這么司馬昭之心,你爺爺知道嗎?”
尚疆對此的回應只有一個:
飛吻,無數飛吻!
這還不算,甚至就連后面的紀念冊粉絲簽名會,他竟然也老臉皮厚的在鳳鳴身邊混了個座位!
你說出了這個門,你可能連古琴有幾根弦都不知道,還過來給人簽名,這不是瞎胡鬧嗎?
演出圓滿結束,大家都高興得很,加上他非要請大家吃慶功宴,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了,工作人員還偷偷給他塞了幾支簽字筆,臨時弄了個姓名牌。
鳳鳴啼笑皆非,看著他的眼神滿是揶揄。
尚疆給她看的有點不自在,可回答的特別理直氣壯,“等你啊!”
頓了頓,又進一步補充說:“大家一起出來一天了,作為一名紳士,我有責任也有義務將你送回家。”
鳳鳴冷酷的拒絕,又指了指墻根兒底下雙手交叉一溜兒排開的強哥、小助理和兩名保鏢,“他們比你實用多了。”
尚疆自己就是個事兒祖宗,走哪兒熱鬧到哪兒,有他送……呵呵。
“那要不你送我吧!”尚疆此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要不要臉皮收放自如,一點兒也不覺得有什么為難的,“我今天自己開車來的,等會兒宴會上肯定得多少喝點兒,咱是遵紀守法好公民,哪兒能酒駕呢!不好,不好。”
鳳鳴嗤笑一聲,干脆不搭理他了,專心給過來的觀眾簽名。
雖然今日大師云集,但在鳳鳴這邊停留的觀眾格外多些,其中相當一部分就是活生生的“真香”。
“鳳總,我錯了,三十年了都沒這么錯過!你收不收弟子?”
“不收。”
“我決定從今天起粉你了鳳總,以后你去哪兒演出我就跟到哪兒!”
“不必。”
“您是自學成才嗎?”
“不是。”
“敢問師承何處?”
“隱私。”
這還是她第一次直面粉絲,意義重大,然后……她宛如對待媒體一般言簡意賅快問快答。
眾人:“……哇,鳳總你好酷好帥哦!”
就是這么吊的人才能彈出那么吊的曲子!
粉了,粉了!
等到簽名會結束已經將近十點,尚疆叫了車,準備裝一車老頭兒去吃個宵夜放松下。
謙讓他們先登車的時候,鳳鳴突然有種在帶老年旅游觀光團的錯覺……
田朗這個編外人員跟尚疆一樣擁有刀槍不入的豐厚臉皮,不光簽名會混了張板凳,這會兒竟連吃宵夜的活動也沒落下!
徐老就笑,“老田,你這也忒不自覺了,我們這是會內活動,萬一給你探聽了高級機密去咋辦?”
眾人哄笑,田朗才要說話,車子已經駛出地下車庫,然后就聽司機低低的嘟囔了一句,“下雪了?”
“不是,紅色的!”徐老詫異道。
剛還干干凈凈的天空中忽然開始飄落某種紙片一樣的東西,柔柔的,嫩嫩的,輕盈中帶著一股幽香,落在未化的積雪上鮮艷極了。
才十點的望燕臺大街上依舊人流如織,此刻也都紛紛駐足觀看,就見夜幕中兩架直升機不住打轉,憑空卷起一陣狂風。
機艙里有人探出身來,一筐一筐的往外傾倒事先準備好的玫瑰花,一大片鮮紅的花瓣雨從天而降,隨著氣流上下盤旋,煞是轟動。
廣大吃瓜群眾早已熟練地掏出手機拍攝,各種驚嘆、歡笑四起。
“臥槽,這也忒雞兒浪漫了!”
“土豪吧,這種玫瑰很貴啊,這么多得多少錢?”
“直升機啊天啦嚕,一般人根本雇不起好嗎!”
“我死了,這又是哪位土豪在求婚?”
“我愿意啊,我愿意!”
“世上有錢人這么多,為何不算我一個……”
“真是活久見,這些人真是有錢燒的……你們都清醒一點!這不光是有錢就能行的,這個時間望燕臺內城區基本上是禁飛的好嗎?能飛就很牛叉了!”
鳳鳴壓根兒就不用猜!
考慮到尚疆就在身邊,能有如此明騷做派的,除了安德森別無他人!
果不其然,玫瑰花撒的差不多的時候,安德森就給她來了跨洋視頻,非常深情的說道:“甜心,喜歡嗎?”
他的背景是一片蔚藍海洋和雪白沙灘,清澈的海水一波一波的拍打著海岸,翻卷出白色的泡沫,這些都是原本鳳鳴很喜歡的美景,可現在……
鳳總非常冷酷的掛了電話!
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紀,究竟是什么給了他勇氣和幻覺,認為自己會喜歡這種哄小女生的荒唐招數?
鳳鳴黑著臉給后面跟車的強哥打電話,“給我安排回去,不管他去哪兒,給他撒一個月!”
你不是浪嗎?那就浪個夠!給你個機會體驗一把,好好做個自帶背景樂和花瓣雨的男人!
強哥想笑不敢笑,“是!”
車上的尚疆簡直要開心死了,他覺得這種對手自爆的招數完全可以多來幾回,說不定最后他直接就躺贏了。
他以為自己就夠招搖的了,誰成想今天就見識了一把什么叫一山還有一山高。
“鳳總的追求者,可真是浪漫啊,在下自愧不如。”
他一本正經的說。
騷不過,騷不過,這個他認栽!
鳳鳴冷笑著看過去,尚疆菊花一緊,就笑不出來了。
“抱歉,我失態了。”
“你失態的時候還少嗎?”鳳鳴繼續冷笑,說出來的話非常冷硬了。
三言兩語打發了尚疆之后,她又對車上眾人致歉,“出了點小狀況,我先失陪,改日再做東,還請諸位到時候務必賞臉。”
這會兒車上一窩老頭兒也都嘿嘿哈哈笑的起勁,就連剛對她改觀的汪老也面帶笑意,看過來的眼神仿佛明晃晃的在說:
嗨,我們懂,年少輕狂嘛!
誰年輕的時候沒做過幾件浪到飛起的事兒呢?
懂,我們懂!
鳳鳴:“……不,你們不懂!”
陸清明呵呵笑了幾聲,非常和氣且慈愛的說:“去吧,路上小心。”
鳳鳴有點受不了這種純粹不含雜質的慈愛,尤其當十幾道類似的目光射過來時,她簡直如坐針氈,當即果斷告辭。
尚疆其實是想跟著的,但一個贊助人已經走了,他再離去著實不像話,只好從車窗里探出腦袋,“注意安全啊,咱們改日再約!”
鳳鳴背著他揮了揮手。
回去的路上,車內簡直如死一般沉寂,鳳鳴的面色就跟外面深處的夜幕一樣黑。
強哥只能和小助理憋笑到內傷,簡直恨不得當場拉個□□流感想。
雖說不好說雇主的閑話,可這個……也太絕了吧?!
媽的室內直升機啊撒花瓣?對象還是他家老板?這誰想的昏招兒啊?
正想著呢,安娜就及時發來慰問短信:“聽說有人給老板撒花?怎么樣,怎么樣?老板沒炸了吧?!”
網上都炸了!
她一下子就猜到是安德森那小騷/貨干的了。
強哥偷偷從后視鏡看了一眼,結果下一刻就對上鳳鳴充滿殺氣的眼神。
強哥:“……”
安娜對不住,不是我不想回復,是身體不聽使喚……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頓時頭皮發麻。
臥槽,壞了,老板家里還他媽等著一個呢!就這種氛圍能行嗎?
然而鳳鳴的氣壓低的要命,司機都渾身緊繃,強哥和小助理根本提不起勇氣發短信過去要求取消。
他默默吞了下口水,索性破罐子破摔,開始在腦海中起草辭職報告……
今晚鳳鳴下車的動作看上去分外有氣勢,小助理一臉悲壯的跟在后面,投向強哥求助的目光簡直絕望。
然而下一刻,他就苦逼的發現自家頂頭上司似乎更絕望,整個人看上去都有種靈魂出竅的發灰。
是啊,他是第一經手人,能不絕望嗎?
強哥都他娘的絕望的想跳海了!
鳳鳴在前面走的帶風,后面兩個跟著的人如同行尸走肉,滿臉慷慨赴死。
然而進了玄關之后,倆人就死活不肯往里走了。
“老板,您好好休息!”
鳳鳴現在懶得跟他們計較,沒好氣的點了頭,強哥和小助理用逃命的架勢連滾帶爬的跑了,逃跑中甚至不忘給莊群飛的經紀人發個短信:
“你換個藝人吧!”
這個估計得涼啊!
經紀人:“……啥玩意兒?”
咦,咦咦,莫非他家藝人大功告成,能嫁入豪門,完全不必工作了?!
臥槽,小莊你可以啊!我以后完全可以給你當生活助理!
強哥:“……”
腦回路對不上太幾把絕望了!
******
空蕩蕩的屋子讓鳳鳴稍微冷靜了些,不過等她打開燈,看到房間正中央站著的身披浴袍的莊群飛后,心情頓時非常復雜。
難怪今天演出后也沒見著人,感情在這兒等著呢!
強哥……你明天就滾去掃廁所吧!
也不知是緊張還是被突然亮起的燈光嚇了一跳,莊群飛猛地哆嗦了下,見慣大場面的小臉兒也有點兒白。
他眨巴著眼睛,看著鳳鳴,“姐姐,我,我剛洗了個澡!”
鳳鳴抱著胳膊看他,面無表情,“我家浴室好用么?”
莊群飛隱約察覺到自己的處境可能不妙,可憐巴巴的點頭,“好,好用。”
鳳鳴:“……”你還真敢接話啊!
對上這個傻孩子,她好像一拳打進棉花里,氣都氣不起來了。
她嘆了口氣,剛要說話,就見莊群飛下定決心的聳/動下喉結,猛地上前一步,嗖的脫掉了浴袍!
鳳鳴看著渾身上下光溜溜,只掛著一條丁/字褲的莊小鹿……
所以你們幾個今晚是約好了比誰更騷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安德森:“我一般不出場,出場那必須是大場面!”
尚疆:“騷不過,騷不過!”
莊群飛:“……我,我敢穿丁/字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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