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第二百一十六章
這廂謝無疾緊鑼密鼓地安排練兵, 那廂在延州城里的坐鎮的人聽說了消息, 很是忐忑不安, 唯恐他隨時會帶兵前來攻城, 于是也加緊了練兵的強度, 做好隨時迎戰的準備。再加上玄天教內部矛盾日益加劇,整個蕭關以北的局勢日復一日地緊張起來。
……
延州城內,焦別正在訓練士兵時,一名傳令兵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副有事要向他稟明的樣子。
焦別交士卒交給副將暫帶,走到一旁問道:“何事?”
傳令兵道:“焦將軍,史掌旗找您。”
焦別還以為有什么正事, 一聽到史安的名字,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沒好氣道:“他愛找就讓他去找, 你來告訴我干什么!”說完一甩手, 又回去繼續練兵了。
然而過了沒多久, 焦別正指揮軍隊變換陣型,忽聽身后一陣腳步聲,扭頭一看,是史安親自帶著人過來了。
焦別不欲理睬他, 繼續做自己的事。史安在邊上等了一陣,等得沒了耐心, 直接走了過來。
“焦將軍,焦將軍!”他站在焦別身后拍打焦別的肩膀,所有士卒的目光都看著, 焦別沒法再視他如無物,不得不再次把副將叫來主持,自己黑著臉跟史安走到一旁去。
“史掌旗有何事?”焦別板著臉,語氣生硬得每個字都像石頭,一出口就在地上砸出個坑來。
史安耐著性子問道:“焦將軍,眼下大敵當前,不容小覷。不是說好了我們聯合練兵嗎?你怎么總是撇開我自己練呢?等謝無疾的大軍打過來,就你這點人守的住延州嗎?”
焦別聽他竟然還有臉說這話,真是慪得心肝脾肺腎無處不難受。
要知道他雖然加入了玄天教,但這并不代表他和玄天教就是一體的。人越多的地方,就越容易分出各個派別,尤其他這種半路出家的,要他完全跟玄天教的人同心同德是不可能的。
他投降玄天教是為了個人的利益,所以他絕不可能把自己的人馬交給玄天教去管,而只想借著教派的力量擴張自己的權勢。但是張玄卻想要把他的兵力啃下來,將史安派來的目的正是如此。
這幾個月來史安一直絞盡腦汁地將自己的人手滲透進焦別的軍隊里,而焦別則處心積慮地不讓史安把手伸到自己窩里來,順便再從玄天教那里撈點好處。在朱瑙沒來的時候,雙方沒有大矛盾,雖然各懷鬼胎,也算相安無事。
但是現在,大敵當前,焦別確實人手不足,史安又趁著這個機會提出了讓玄天教的軍隊和焦別的延州軍聯合訓練,共同抗敵,可實則又是在暗中施展小動作,想通過軍隊的整編達到架空焦別權力的目的。
焦別真的是受夠了,徹底受夠了!他現在在乎的真的已經不是那點權力了,而是自己的命啊!!
謝無疾那是多可怕的對手啊?再加上朱瑙,這還是開玩笑的事嗎??只要謝無疾現在肯說一句打輸了也不殺他,他現在立刻馬上拱手把這爛攤子交給玄天教,絕沒有二話!
問題是,萬一延州失守,他必死無疑,謝無疾才不可能心軟地留他性命。他這才不得不硬著頭皮備戰,和自己的昔日主將為敵。
如果玄天教內有什么曠世奇才,讓他把軍權拱手相讓也不是不行。問題是別說人才了,那邪教里哪有什么會打仗的人啊?所謂的邪教軍,看著人數多,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組成的土匪而已。欺負欺負老百姓沒問題,真要去跟訓練有素的軍隊打起來,那根本是兔子打老虎,自尋死路!
焦別一副不想跟史安多說的樣子,冷冷道:“史掌旗,你的部下和我的部下作戰的習慣不同,互相之間難以配合,不如還是各練各的吧。”
說完就要扭頭回去,史安連忙拉住了他:“別走啊,焦將軍,我話還沒說完呢,你這是什么態度?”
焦別如同一根弦,連日來的悔恨、壓力、恐懼、怨憤……本就讓他繃到了極致。被史安這一拽,砰地一下,斷了。
他猛地一甩手,把史安推出去。史安猝不及防,連退數步,差點摔了個四腳朝天,幸而被周遭人及時扶住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焦別已經指著他的鼻子開罵了。
“我什么態度?我他媽應該什么態度?姓史的,你知不知道已經是什么形勢了?!每天,每一天都有人逃出城去投奔謝無疾和朱瑙!!再這樣下去,我們所有人全都要完蛋了!!你那比狗屎還爛的軍隊會打仗嗎?會的話我直接把城讓給你來守啊!!”
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到了,玄天教徒們率先反應過來,頓時火了:居然罵他們比狗屎還爛?憑啥啊!
然而還沒等眾人發作,史安趕緊抬手攔下了。又被推搡又被臭罵,他的心情當然也不會好。但是他前幾天收到了張玄的來信,讓他好生安撫焦別。畢竟現在想要守住延州,也只能指望焦別了。
史安賠著笑道:“焦將軍怕是誤會了。打仗的事延州城里沒人比焦將軍更懂,自然都聽你的。我只是怕你人手不夠,想給你補充點人手罷了。”言下之意,至少在統兵這件事上,他暫時放棄跟焦別爭了。
焦別卻仍然嫌惡不已。就算史安把自己的軍隊送給他,他還不想要呢。那垃圾軍隊收過來,都怕把自己好好的隊伍給帶壞了!
焦別扭頭往回走,史安忙又追了上去:“焦將軍,你剛才說,每天都有人投敵?”
焦別惡言惡語道:“你難道不知道嗎?”
自從謝無疾來后,焦別就下令封鎖了城池,嚴禁普通人出入,以免敵人潛入城中,己方的叛徒逃出去。但是命令是一回事,實際上又是另一回事。最近一段時間,不停發生老百姓混在運物資的隊伍里逃出城、普通士兵開城門出逃等事件,很明顯,人心已經向著朱瑙和謝無疾那個方向去了。
焦別想不通:朱瑙和謝無疾明明也是原本兩個不同陣營的人結合在一起,怎么就能融合得那么好?從中原到涼州再到延州,居然能一直親密無間。這需要統帥有多么大的能耐和多么一致的默契啊!
史安也想不通:從來都是他們到了哪里就虜獲哪里的人心,那朱瑙到底有什么本事,怎么就把人心給搶走了呢?
不過論打仗史安的確不行,玩挑撥離間和詭詐之術他還是有點經驗的。他拉住焦別道:“焦將軍,雖然我沒讀過兵書,但我知道兵不厭詐。既然最近總有人去投敵,那咱們何不索性借著這個機會,把咱們的人手安插過去,給他們下個套,讓他們鉆呢?”
焦別腳步一頓。派人去詐降?
這倒不失為是個辦法,但是如果真要這么干的話,必須得找出一個對自己非常忠心,做事又很可靠的人。更重要的人,這人還得愿意豁出性命,畢竟這種任務非常危險,一旦敗露,將必死無疑。
但焦別作為叛將,他的部下,也就是延州軍,都曾是謝無疾的部下。就連焦別自己都對謝無疾仍然敬畏有加,何況是他的部下們?回頭假投降弄成了真叛逃,就成了笑話中的笑話了。
有沒有忠心到他能夠絕對信任的人?有,但是極少。
想到這里,焦別下意識地向場上正在代替他指揮練兵的人看了過去——那里站著的是他的副將,崔誠。
……
一炷香后,訓練告一段落,崔誠從場上走了下來。
“將軍,史安剛才跟您說什么了?”崔誠問道。
焦別看著他欲言又止。
崔誠見狀,隱約覺得與自己有關,但又想不出能是什么事,不由十分疑惑。
焦別搖了搖頭,道:“走吧,先回去休息。”
兩人解散了軍隊,往回府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上,焦別又忽然停下腳步,支吾其詞:“我……剛才……唉。”
崔誠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他并不想把崔誠派去詐降。崔誠離開以后,他身邊就沒有能干的人了。可是如今這局勢,他實在想不出其他打敗謝無疾和朱瑙的方法了,
崔誠微微皺眉,挺直腰板道:“將軍請說吧。”
焦別終究開始開了口,目光盯著地面:“史安建議我,可以派個人去謝將軍……謝無疾那里詐降。如今敵強我弱,只有使他中計,我才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崔誠微微一怔,思索片刻,道:“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嗎?”
焦別苦笑點頭。
崔誠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將軍,到現在這樣……你后悔了嗎?”
焦別眉頭狠狠一皺。當初他勾結玄天教的時候,崔誠曾經勸過他,讓他相信謝無疾會帶兵回來救援延州的。但是當時他一葉障目,沒有聽進崔誠的勸告,反而相信了玄天教的說辭。
他后悔嗎?廢話,腸子都悔青了!就沒有一天不后悔的!但是……
“后悔又有什么用?”焦別咬牙道,“我已經殺了謝無疾的愛將,搶了他的延州城,難道我跪在他面前求他,他就會原諒我嗎?不可能的!”
崔誠神色復雜,欲言又止。他終究還是把其他話都吞下去了,只道:“如果這樣能救將軍的性命,那我愿意去詐降。該怎么做,聽憑將軍吩咐。”
焦別聽到他這樣的回答,既欣慰,又不舍,最后還是緩緩把剛剛想好的計策如此這般說了出來。
等說完時,兩人也已來到住處附近,該各自回去了。
焦別道:“你先回去休息吧。待我將計劃全部擬定,再召你來商量。”
“好。”崔誠行了一禮,轉身便走。他走出十幾步遠,焦別忽然又在背后叫住了他。
“阿誠。”焦別的語速比平時快了幾分,能聽出他的不安和忐忑,“你,不會背叛我的,對嗎?”
崔誠轉過身來,凝視著焦別的眼睛,道:“對。”
焦別的眼神愈發迫切,像在求證什么。
“我雖也景仰謝將軍,可這么多年來,提拔我的是您,栽培我的是您,與我一同出生入死的也是您。”崔誠神情嚴肅,“我不會背叛您的。”
焦別終于緩緩點了下頭,道:“好。你去休息吧。”
崔誠又行一禮,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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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縣。
四千人已經集隊完成,整整齊齊地在空地上排開,行囊裝點整齊,做好出發的準備。
朱嬌牽著馬站在地勢較高的地方審視全軍。從今往后,這四千人就是她的軍隊,他們保衛她的領地,而她要為他們的生死和活法負責。
朱嬌握馬韁的手略略有些發抖。她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轉過頭,看見站在她身后不遠處的謝無疾。
今日她就要帶兵回慶陽去了,朱瑙因有事要忙,沒有出來相送,倒是謝無疾因要主持軍營秩序,親自送了出來。
謝無疾抬頭望了眼日頭,淡淡道:“盡早出發吧,不然天黑之前趕不到。”
朱嬌心情很是復雜。
對于謝無疾,她心里一直有股怨氣。當初她之所以跑來富縣死皮賴臉想要嫁給謝無疾,只是為了改變慶陽侯的決定。可相見之后,她才知謝無疾年輕有為,相貌又如斯英俊。她本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對著這樣一張俊臉,又如何能不生出一點詩情畫意的心思?
只可惜,她的心思每冒出一寸,謝無疾就能給打她回去一尺。到如今,她早已不敢想,也不能想了。
她朝著身旁的手下下令道:“走吧,出發了。”
她的手下立刻傳令下去,四千慶陽兵調轉方向,準備上路。
朱嬌亦翻身上馬,可她沒有立刻離開,拽著馬韁在原地轉了一小圈,再次將目光投向謝無疾。
“……喂。”
謝無疾撩起眼皮望向她。
朱嬌自認早已斷了不該有的心思,只是少女的傲氣和不甘心再加上幾分好奇,讓她忍不住在臨走前發問道:“謝將軍,你這輩子,當真不打算娶妻生子嗎?”
謝無疾眼神動了動,沒有回答。
“你可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朱嬌立刻解釋,隨后聲音小了下去,“身邊連個能分擔的人也沒有,不會覺得孤單么?”這也是她今后即將體驗的人生了。
“有的。”
“什么?”朱嬌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謝無疾剛才回答了她的話。
——有的?是有能分擔的人,還是有覺得孤單?
謝無疾又沉默了一會兒,道:“謝某自知性情寡薄,不見喜于人。朱姑娘,這段時日多有得罪,請見諒。”
朱嬌愣了會兒才意識到謝無疾或許早已看穿她那不該有的心思,頓時面上一臊,恨不能立刻縱馬離開。可她耐不住好奇心,還是追問了下去:“你有可替你分擔之人?誰啊?難道你早已娶妻了?在軍營,還是在江南?”
謝無疾嘴角微微牽動,像是很淺地笑了一下。但他搖了搖頭,沒有多說。
他道:“快走吧,路上小心。”
朱嬌:“……”
即便到了離別時刻,謝無疾還是這樣不解風情。她暗暗哼了一聲,不再糾纏下去,縱馬向著已經開拔的大軍追了過去。
馬迎風奔跑,凌烈的風刮在她臉上,刮得有些生疼,正好刮去她心頭的煩惱。
她暗戳戳地腹誹道:這世上的人事總是一物降一物,她偏偏不信謝無疾能一直這樣下去。只盼著那個降住他的人早日出現,多叫他吃點苦頭,替自己泄了心中這口惡氣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裝修,亂七八糟的事情可多了,真是各種漲生活經驗,感覺這波裝完我也能變成一個可靠的大人了(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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