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金閔正在院中練功, 忽聽外面?zhèn)鱽砟_步聲。他以為是手下進來匯報事情, 也不停下手里的功夫, 繼續(xù)將一把長矛掄得赫赫生風。謝無疾治下嚴格, 縱使是在后方指揮作戰(zhàn)的軍官也不敢懈怠練習, 要隨時保持作戰(zhàn)的能力。
他耍了一招回馬槍,長矛向后一掄,人也順勢翻身,矛尖重重砸在地上,濺起一陣塵土。他的目光始終隨矛尖而動,只見兩雙靴子忽然出現(xiàn)在他矛尖的前方。他微微一愣,視線順著靴子向上, 看清來人——
“將、將軍?!”金閔被謝無疾的忽然出現(xiàn)驚得目瞪口呆,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慌忙將長矛扔到一旁, 低頭行禮, “副尉金閔參見謝將軍、午長史。”
金閔的手下都認得謝無疾和午聰,因此沒人敢欄謝無疾,連個通報也沒有就放他們進來了。是以金閔一點準備都沒有。
謝無疾先夸獎了他方才的動作:“干凈利落,看來你近日沒有懈怠。”
金閔忙道:“屬下每日勤練, 不敢偷懶。”
謝無疾點頭表示贊許。
三人在院中坐下,金閔擦干方才練出的汗水, 好奇地問道:“將軍怎會親自前來?”
謝無疾道:“我收到你的傳書,說成都府也派人來了關中?”
金閔一愣,忙道:“是, 確有此事。”
延州離京兆府要比成都近許多,而且沒有山川阻隔,是以金閔送回去的書信謝無疾早已收到了。
謝無疾道:“成都尹狡猾詭詐,關中駐軍之事事關重大,我放心不下,便來看看。”
金閔又是一愣。
他當然知道關中是謝無疾的必得之地,這回他奉命來京兆府前謝無疾就叮囑過他不容有失。因此他一聽說成都府也派人來了關中,馬上就給謝無疾報信了。卻沒想到謝無疾竟會放下軍中事務親來趕來,看來他對那位狡猾詭詐的成都尹非常重視。
謝無疾問道:“眼下你與京兆府商談進展如何?你可打聽到成都府派人來有何目的了?”
金閔忙向謝無疾匯報起來。
他先匯報的是他與官府協(xié)商的進展。說實話,不管是謝無疾還是朱瑙,他們來之前對費岑此人都有一些低估。關中局面混亂,有天災的原因,也有**的原因,這不全是費岑的責任,他在那位置上很多事情都是出于無奈,不過其實他本人還是頗有手段的。最起碼,他深諳一個“拖”字訣。
原本金閔以為費岑忌憚他們發(fā)兵攻打,很快會與他們達成協(xié)定。沒想到費岑總能找出許多理由與他周旋,有時是下轄的州縣忽然發(fā)生暴|動,有時是官府走水了,重要公文被燒毀,影響談判進展。費岑的理由都很光明正大,反正總能拖延,是以至今也沒能談妥。
匯報完了協(xié)商的進展,金閔又匯報起尤乾的事來:“成都府派來的是一支商隊,領頭的商人名叫尤乾。他們來找京兆府商議,希望能夠擴大蜀中與關中的生意往來,開通更多商路;另外,他們想在關中設立工坊、建造書院;聽說他們還打算派一批人手來幫助京兆府勸農(nóng)督桑、修建水利等等……他們與京兆府商議的事情非常龐雜,涉及方方面面,我也并未完全打聽清楚。”
謝無疾尚未開口,午聰先吃了一驚:“竟有這么多事?那,他們有到關中來駐軍的意圖嗎?”
金閔搖頭:“這倒沒有。我通了許多關系打聽,都沒打聽到他們有何軍事上的動向和意圖。”
午聰有些奇怪。金閔方才說的那些似乎都是政務上的事,開工坊、開書院、勸農(nóng)督桑、修建水利……無一不是幫忙治理關中。可成都府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賺錢嗎?還是就是為了干政?
謝無疾曾經(jīng)說過朱瑙也對關中有意。難不成朱瑙打算通過這些瑣事,一點點蠶食京兆府的權利,最終憑這些手段拿下關中?這要是放在太平年間或許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可眼下兵禍四起,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建起工坊和書院,等軍隊一打過來還不全給推平了?
朱瑙這主意打得可實在不高明啊……
午聰正在心里腹誹,卻聽謝無疾皺著眉低聲道:“原來如此……成都尹果然好手段。”
午聰:“……???”
謝無疾都說是好手段了,那想必是他沒領會到。他連忙求教:“將軍,他們打的什么算盤?”
謝無疾語氣略帶寒意:“他知道我必得關中,而他眼下分不出兵來與我爭搶,便想搶在我進駐之前,先將他的勢力布進關中。往后他在蜀中慢慢招兵買馬,一旦覷準時機,就可揮師北上,與他在關中布下的勢力里應外合,亂我后方。”
午聰愣住。
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武人,若讓他說一場仗該如何打,他立刻就能研究出如何有效地利用地形,如何最好地排兵布陣,使兵力得到充分的運用。可朱瑙用的手段恰恰是他不擅長的方面,因此他完全沒想到這一茬。
他想明白以后,吃驚道:“這么說,他此番舉措竟是沖著將軍來的?”
謝無疾點頭。
這個坑就是朱瑙專門為他挖的。畢竟眼下有能力進軍關中的除了他也沒有別人了。
午聰惱火地捏緊拳頭,罵道:“可恨!”
這已經(jīng)不是朱瑙第一回坑他們了。上一回朱瑙就借著送禮動搖他們的軍心。即便他們再三禁止,可直到現(xiàn)在軍中還是會有士兵議論成都府是如何富裕、蜀中的兵器是如何厲害。萬一有一天兩軍交戰(zhàn),這對他們的士氣非常不利。
而這一回,幸虧他們提前了進駐關中的計劃,要不然此事讓朱瑙得逞,他們的處境將非常不利——就算他們能把成都府開的工坊書院都關了,他們還能把工坊里學成出來的工匠、書生也全殺光么?他們還能把跟蜀中有生意往來的人也全殺光嗎?朱瑙安插勢力容易,他們想鏟除勢力可不容易。尤其吃過幾次虧之后,他們更知道這些龐雜的勢力對整個局面的影響有多大。
金閔也是聽謝無疾說完才知道這事有多嚴重,驚道:“將軍,那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
謝無疾沉吟片刻,道:“成都府的人除了與官府商談,想必還會接觸本地的各方勢力,收買那些勢力向官府施壓。你即刻派人去警告本地所有富商、豪紳,誰若敢與成都府之人勾結(jié),待我進兵關中時,他們便是下一個薛家。”
金閔眼睛一亮,立刻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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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
驚蟄護送朱瑙回到住處,立刻招來兩名行事機靈的少年,吩咐道:“公子有令,你二人速去一趟延州,調(diào)查謝軍的情況。”
那兩名少年茫然道:“要調(diào)查哪些事?”
驚蟄道:“先前聽說延州形勢不穩(wěn),謝無疾正在那里安頓政務。按理說他不該那么快分兵進駐關中。公子懷疑他那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又或者他新收了什么厲害的人才,能夠幫他安頓后方,才使他能騰出精力和兵力。”
要知道就算謝無疾手下兵多,就算他再有帶兵的能力,可他手下的兵也并不能隨意驅(qū)使。他手下真正能夠信賴的、能運用自如的兵或許也就那幾千。他不可能把新招來的還沒養(yǎng)熟的兵馬送去駐守重要關卡,不然這些兵隨時可能反叛。因此怎么分兵是件非常講究的事。朱瑙推斷他不會那么快來關中是有依據(jù)的。
但現(xiàn)在他確實來了,要么是他遭遇變故了,要么是他碰上機遇了。
要知道謝家也是個顯赫的大家族,只不過他們的勢力不在北方,卻在江南。先前朝廷為了防止地方勢力勾結(jié)割據(jù),地方駐軍和地方官員都需要定時輪換,謝無疾就是被換到晉州來的。如果說江南謝家派了什么厲害的人才來襄助他打理軍政事務,那形勢對他們來說就不妙了。
驚蟄囑咐道:“你們?nèi)チ艘院螅槊魉麄兊能娭小Ⅰv地進來可有發(fā)生任何變故,以及他們是否收容了什么新的勢力。”
兩名少年了然,也不多耽擱,即刻收拾東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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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朱瑙和程驚蟄剛從外面回到住處,一名少年迎了出來,低聲道:“公子,尤公子那兒剛傳了消息過來。出事了。”
“哦?”朱瑙一面往里走,一面問道,“出什么事了?”
為了能在京兆府自由行動,朱瑙自然不想讓人知道他與尤乾的關系,因此他并不與尤乾住在一起。不過他留了一個少年在尤乾那里,方便隨時傳遞消息。
那少年道:“尤公子說,前段時日他已與本地不少富商、豪紳打好關系,那些富商、豪紳也一直在幫忙向官府施壓,讓官府答應我們的條件。不過就在這兩日,那些富商豪紳陸續(xù)遭到金閔派去的人威脅,他們已不敢再幫我們出力了。”
朱瑙腳步一頓:“唔?”
尤乾奉他的命令來到關中之后,當然不會傻乎乎地只與官府進行商談。他早把本地各方勢力該打點的都打點好了。一旦他們?nèi)腭v關中,這些勢力也能分得好處,因此一直都肯積極幫他們周旋。可誰料想忽然之間,這些富商豪紳就都要跟他們撇清關系了。
不過好在之前尤乾跟他們關系打點得好,那些人并不想得罪成都府,還希望以后有機會能有錢一起賺。因此至少他們把撇清關系的理由說出來了:是因為謝無疾的手下從中作梗的緣故。
驚蟄一聽便急了:“怎會這樣?!”
那些勢力可都是他們的重要助力,眼下這些路被金閔堵死,接下來他們與京兆府的商談將會更難進行。
朱瑙的心思反倒沒放在這些勢力上,只奇道:“我們與京兆府都談了這么久了,怎么那位金副尉到現(xiàn)在才忽然開竅了?”
驚蟄與其他少年一愣,這才意識到古怪。他們這幾日在京兆府,一直在搜集各種消息,包括沒少對那位金副尉進行調(diào)查。聽說金閔為人比較謹慎,不像尤乾那么油滑。他忽然這么做,確實有些奇怪。
難不成,是謝無疾派了什么高人來襄助?又或者金閔接到了上方傳來的命令?算算這里和延州的距離,如果快馬加鞭,倒的確夠他們遞個消息來回。
傳信的少年道:“尤公子說他等待公子的示下。”
忽然被人撬了墻角,尤乾有點不知所措,也不敢貿(mào)然行動,所以只能等待朱瑙的命令了。
朱瑙思索片刻,在那少年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那少年把朱瑙說的話一一記下,趕緊回去給尤乾傳令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午聰:好氣,朱瑙總坑我家將軍!我家將軍必須跟他血戰(zhàn)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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