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養對兒女是叉燒02
環翠叮當。
葉梨這具身子畢竟還病著, 即便她自己覺得能支撐得住,身邊的忠仆翠嬤嬤等人, 也是不許她繼續折騰, 立逼著她回去床上躺著。
葉梨看過了姜來煙和姜永安,又請了個更加果斷敢開方子的高大夫給換了方子, 底下仆從亦敲打過了, 自己便也喝了碗藥, 復又躺下。
許是這具身子的確疲累, 她躺下沒多久, 便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 就是被這首飾碰撞的聲音給吵醒的。
她微微凝眉, 睜開眼, 就看到了兩個大家閨秀打扮的少女,正站在屋子里爭執。
爭執的還是托盤上的一碗藥。
葉梨:“……”果然這規矩還是不過關,就算是親女兒, 也不該叫她隨意進母親的房間。
兩名少女卻是同時聽到了她醒來后故意發出的些微動靜, 忙側首去看,一個嫻靜大方,五官明媚, 一個嬌俏可人, 一雙盈盈含情目仿佛隨時隨地都要落淚。
前者正是原身的長女姜飛鸞,后者則是原身的外甥女、如今寄住在安陽侯府的孤女崔盼兒。
原身平日里對待姜飛鸞和崔盼兒至少表面上是一視同仁,私下里自然是經常補貼姜飛鸞。
這原是應有之意,且論起二女將來的嫁妝來, 崔盼兒比姜飛鸞可是多得多了。
當年崔家接連出事,崔家無一男丁,崔盼兒一介孤女,在崔家宗族面前,爭搶崔家財產無一優勢,崔家祖宗也極其的不要臉面,為了獨占接連四代單傳的崔盼兒一家的財產,連原身和丈夫提出的為崔盼兒過繼個弟弟的事情都不肯答應。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盡管安陽侯府勢大,原身和安陽侯卻既要顧忌著崔盼兒的名聲和將來,又不好真的得罪對方,最后只能妥協,將崔盼兒母親的嫁妝全部要了回來,另外要了崔盼兒父親、祖父留下的一些親手手稿和少數藏書、江南的六百畝良田的地契,然后就是崔盼兒的教養和將來婚事由原身這個姨母做主。江南崔家,不得干涉。
這婚事和教養一事,原就是崔盼兒的父母臨終前寫信囑托。
崔盼兒的父親原是想要將女兒許配給姜永寧,哪怕是做個側室,表兄妹的情意在,又有親姨母看護,也未必不好。
但崔盼兒的母親是原身長姐,心中盡管知曉托付二妹妹和二妹夫,是最好的選擇,可到底拗不過心中對二妹妹的一點子怨懟,不肯答應此事。崔盼兒的父親就沒有在信中寫到這件事。
等到丈夫去世,崔盼兒的母親終于想通,想要應諾此事時,她已經無法開口說話,托付女兒了。
原身和丈夫想著,既然崔盼兒的父母生前都未曾說起婚事許給姜家一事,大約是不想讓崔盼兒做妾——畢竟,崔盼兒已然成了孤女,無父無母無兄無姐無親無故,宗族待她險些視作搶奪錢財的仇人,這等情況下,要給姜永寧這個侯府世子做妻子顯見是不可能的,至多是做個妾。
然時人有風骨,不愿女兒做妾,也是有的。
夫妻二人便未曾提起,只想著將崔盼兒好生養大,選個不會欺凌崔盼兒無娘家的規矩人家,將其嫁妝全都給崔盼兒,也算是對得起親戚情分了。
只是原身到底疼愛自己的孩子,姜來煙年歲小,從前不受原身喜歡,倒也不提,可看著姜飛鸞與崔盼兒年歲相仿,將來的嫁妝會是姜飛鸞的數倍有余,不禁就免不了私下里補貼姜飛鸞。
然而看在崔盼兒眼中,就是她只剩下了姨母一個倚仗,侯府家大業大,偏偏姨母還不肯對她和表姐真正一視同仁,正大光明或偷著摸著,都要給表姐多送東西,心中難免哀怨多思,甚至是跟表姐爭寵,希望能從姨母那里得到更多的關注和東西。
原身又不傻,自然是看出了崔盼兒的愚昧想法,尋了教養嬤嬤教導,也沒把人給掰正回來。
心道這終究不是她的女兒,這樣就這樣好了,因此就時常哄著崔盼兒去庵堂為其父母祖上祈福,一這兩三年里,一個月里有十天半個月都是在庵堂里散心祈福,回到家中,也是要在小佛堂里抄經二三日。
崔盼兒才終于收斂了起來,不在表姐的家里對表姐拈酸吃醋,她對外的名聲,倒也因此好了許多。
孝順,無論到了哪里,這都是值得人贊頌的。
然而崔盼兒的眼睛,還是忍不住的盯著原身的東西,最近更是去給父母祈福時,聽婆子說了母親年少時的遺憾,忍不住想要跟姨母所要當年母親的遺憾——那只普普通通的傳女不傳男的玉佩。
崔盼兒心想,侯府什么都有,表姐表妹將來的嫁妝雖不如她,可到底有兄弟支應門戶,還是侯府貴女,要什么樣的好東西沒有?姨母何必揪著那三瓜兩棗的不放,不肯多給她些東西?尤其是那塊玉佩,可是母親的遺憾啊。姨母和母親姐妹情深,應該,大約,是會給她的吧?
只崔盼兒心里盼著姨母將那玉佩給她,將來最好還能像是嫁女兒一般,多給她備一份嫁妝,對她像是對親女兒一般的好,可到底還是被這兩三年的清修給嚇到了,因此聽說姨母醒了,就急忙忙的跑來給姨母侍疾,希望姨母能看到她的好。
結果就遇到了同樣過來侍疾的姜飛鸞。
二女一向面和心不和,這次侍疾上面,又有了沖突,自是鬧僵了起來,將葉梨給吵醒了。
葉梨是知曉姜飛鸞和崔盼兒的不和的,更知道姜飛鸞恨崔盼兒,還有另一重緣故。
而崔盼兒看起來貪財好利,事實上也僅僅是貪圖小|便宜,人太過愚蠢,并不足為慮。原身既恨崔盼兒的眼界狹窄,又不得不看顧長姐這唯一的血脈,前世離開京城前,還是給崔盼兒選了門不錯的親事。
只是姜飛鸞不知為何,不喜崔盼兒,后來竟是攛掇著崔盼兒的婆家娶了平妻,謀算崔盼兒的財產。最后崔盼兒死在產房里,一尸兩命,崔盼兒的婆家不敢留崔盼兒的買命錢,都送給了姜飛鸞的丈夫做軍餉,從此平步青云。
自是無人知曉姜飛鸞在其中的動作,更無人知曉那個貪小|便宜但實則并未做過大奸大惡之事的崔盼兒,是如何慘死。
葉梨半坐起身,見姜飛鸞和崔盼兒都忙忙過來服侍她。
崔盼兒一心就是貪圖蠅頭小利,對姨母服侍的格外殷勤小意,嘴巴也甜,只是太不會隱藏自己,眼睛里的貪婪叫人一望即知。
只是崔盼兒獲取錢財的方式,就是討好,哭求,連自己賺錢都不怎么會,更不會做什么壞事去獲取不義之財……莫說是原身,就是葉大佬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崔盼兒。
不過,崔盼兒也的確不該得到前世那個悲慘結局就是了。
葉梨由著崔盼兒侍奉,就看向在一旁動作有些生疏,沒搶過崔盼兒的姜飛鸞。
姜飛鸞頗有些訕訕。
她是想要搶在崔盼兒前面侍奉母親的,可崔盼兒動作利索,姜飛鸞……前世活到了六七十歲,那時候一直都是由著奴仆侍奉,早就不侍候旁人了,自然動作生疏了些,沒能搶過崔盼兒。
她見崔盼兒動作利索極了,臉上掛著的笑容鮮艷燦爛,母親也沒有指責崔盼兒侍奉的不好,便只好站在一旁,恭敬道:“母親,女兒聽說您將二弟和二妹妹都接過來了,生怕照顧他們,勞累了母親。不若將二妹妹搬到女兒院子里,女兒親自照顧妹妹,這樣也能讓母親少些麻煩,多歇息些時候。”
姜飛鸞心中不是不急,畢竟她和哥哥都已經守孝25個月,再有兩個月就要出孝。
哥哥還好,畢竟是男子,婚事還能往后拖延。可她年紀在這里擺著,只怕出孝就要定下婚期,姜飛鸞十分想要迅速擺脫如今的婚事,和母親商量嫁人做繼室的事情。
可、可她現下畢竟是未出嫁的姑娘,許多話著實說不出口,尤其是還在崔盼兒面前,就只好先提起別的事情,希望母親能多看重她的孝心和對姊妹的手足之情。
葉梨卻道:“兒女債兒女債,煙兒既是我的女兒,便是我的麻煩又如何?我既生養了她,麻煩一些,原也應該。不必你操勞,回院子去繡你的嫁妝去罷。”
最后一句話,壓得姜飛鸞面色慘白,不禁跪下道:“娘,女兒真的是心儀他人,不愿嫁給那個人。娘,女兒自懂事起,就甚少求您什么事情,只婚姻一事,求娘一定要如了女兒的意。
女兒心中戀慕大將軍,一心只肯與大將軍做妻子,縱然大將軍膝下兒女雙全,可、可女兒自幼看著娘是如何善待表妹,見過其他太太是如何平等對待嫡子女和庶子女,女兒心中自有思量,愿以真心待將軍的子女,叫將軍的子女心甘情愿叫我一聲娘……
娘,女兒當真是非將軍不嫁,且已經與將軍……”
姜飛鸞還欲再說,葉梨卻已經一個茶杯丟了過去,直接砸中姜飛鸞的發髻。
姜飛鸞不意母親會如此,尖叫了一聲,狼狽的跪在地上,只背脊挺直,依舊倔強的看著葉梨,像是如此,她就能求得母親,叫她得償所愿。
崔盼兒在一旁不禁驚呼一聲,看了姜飛鸞好一會,才轉身看向姨母,神色間還有些惶然。
葉梨道:“盼兒且回你的院子,莫要多思,多抄幾份經書與你父母,在佛前供著,既是你的孝心,待旁人知曉了,也是你的好名聲。乖,回去罷。”
崔盼兒心里其實還惦記著那個玉佩,可到底是不敢忤逆姨母,生怕姨母這次發了狠,遷怒她,送她去庵堂住個十七八個月,她就是再有法子,能為自己的親事周轉,得到那枚玉佩,也沒戲了。
崔盼兒離開后不久,卻是姜永寧也匆忙來到了葉梨的院子。
且姜永寧心口處“砰砰”直跳。
他今日終于與心上人互許了終身。
之前他和蓮妹郎有情,妾有意,他身為安陽侯府世子,心甘情愿的為女扮男裝的蓮妹做馬前卒。
蓮妹想要查什么案子,想要為什么人伸冤,甚至想要剖開死人的肚子,想要探查真相,及至后來發展到,想要給一個活人剖開肚子治病……姜永寧都一直站在他的蓮妹面前,為她擋去了無數不善的目光。
他傾慕著她的蓮妹,喜歡她大方、開朗、睿智的模樣;蓮妹對他亦是心生情愫。
只是蓮妹唯恐他不能娶她,更怕他娶了她后,還要納妾,因此之前不肯回應他。
可前幾日,他與妹妹深談了一次,妹妹很是鼓勵了他一番,言道詩經中便談及男女情愛一事,可見這并非丑陋之事。妹妹不但勸他能反抗母親,迎娶心上人,還將她戀慕大將軍的事情說與了他聽。
兄妹二人一番長談,都覺如果只是他們之中的一人,覺得自己的婚姻不妥當,或許是他們的錯。可二人都覺自己的婚事不妥當,或許,這就是當初父親母親定下婚事時太過倉促。
當年他們年歲小,不識情愛,現下知曉了情愛滋味,自是不肯再做那等縮頭烏龜,或是與那些庸人一般,渾渾噩噩的與不喜歡的人度過一生。
便是今日忤逆了母親,來日|他們自然會十倍百倍的孝順母親。
只要母親今日能如了他們的愿。
姜飛鸞先頭來了葉梨的院子,接著就讓心腹去通知了世子。
只是,世子姜永寧彼時正在外面和心上人互相傾訴,聞言立馬趕了過來,卻還是遲的,于是,姜永寧為了不讓妹妹單獨面對母親的滔天怒火,干脆是騎馬進的侯府前院,待到了后院,母親的主院,姜永寧一直都是騎著他那匹性烈如火的馬。
“吁——”
姜永寧將馬勒停,才一躍而行,快步奔向了母親的房間,敲門無人應,更無侍從敢上前,心急之下,不禁抬腳踹門。
門開,一眼就瞧見妹妹正在挺直了背脊跪著,發髻亂了,姜永寧忙也跪了下來,沉聲道:“母親,您有多大的怒火,都沖著兒子發好了。妹妹畢竟是女兒家,母親若是毀了她的臉,以后可要如何嫁人?”
爾后沉吟著,要如何跟母親開口退親的事情。若是母親不許……待到出孝后,他親自帶著當時的訂婚禮去郡主府退親,也未為不可。只怕那時候,母親更要惱火。
可妹妹說得對,姻緣是有關一輩子的事情,他總不能為了母親一時的惱火,就耽擱了自己一輩子的大事。
就是,要暫且對不住母親了。
葉梨不答反問:“你是騎馬進的后院?”
姜永寧一怔,才道:“兒子是情急之下,唯恐母親惱了妹妹,生氣妹妹所作所為,所以才……”
葉梨打斷他,目光在姜永寧和姜飛鸞之間徘徊片刻,才道:“那你二人可知道,我如今還病著,這院子里,你們的弟弟妹妹,都還在養病?偏偏挑著家里人都病著的時候,說出你們背信棄義、拋妻棄夫、婚前茍且的骯臟事,萬萬不肯等到家里人病都好了再說。
且還是一而再的來講這些明顯會激怒我,甚至會叫我這個母親的病情加重的事情來說與我聽……
你二人,莫非是打著先氣死我這個老母親,然后家里匆忙之中,無人照料之下,干脆讓你們的弟弟妹妹也在下人疏忽之間死去,等我們礙眼的母子三個都死了,你們便可將侯府的財產和我的嫁妝平分,還可嫁娶自由。可這些如何夠呢?
接下來,是不是也要逼死你們表妹?要知道,你們表妹可是也有許多的嫁妝的,待安陽侯府一家上下,只剩下你們兩個主子,也就是再守上兩三年的孝,就可天高任鳥飛,你想要娶一個命硬的女仵作,便也娶了,你想要嫁個一個克死了三個老婆的鰥夫,便也嫁了,且還都能分到一大筆的錢財……
姜永寧、姜飛鸞,你們且看在我生養了你們一回的份上,不妨跟我說說,你們二人,究竟是不是這樣的打算?要逼死我們母子三個?要逼死你們表妹?”
葉梨說著,直接猛地一拍床邊的桌子,那張桌子直接被拍的“砰的”一聲,四分五裂!
院子里的仆從,早都跪在了地上,每一個敢抬頭的。
誰叫剛剛世子爺策馬進了主院,快步闖到了主母的院子里,屋子里,結果根本不記得關門,主母說話吐字清晰,悲痛欲絕之下又下意識的提高了聲音,主母對世子和大小姐的那些指責的話……他們,全都聽到了。
還聽得清清楚楚。
姜永寧和姜飛鸞如何肯擔這個企圖氣死老母,逼死弟妹和表妹的事情?當下試圖解釋。
葉梨卻是拿起周圍的東西就往這兄妹二人身上砸:“滾!滾!滾!你們這兩個不孝不仁不義不信的東西!我只恨當年怎的會生下你們,今日企圖氣死我這母親不算,還要害我的兩個好孩兒,害我的外甥女!都滾回你們的院子里去!
至于婚事,你二人且放心,我自會將你們原先的好婚事給退了,將侯府分家,自此以后,我便再無你們這兩個兒女!
任是你們將來如何青云直上,我帶著煙兒和安兒去街上逃飯吃,也討不到你們家門口!當然,若是換成你們在街上乞討,也莫要來我家門口才是!”
姜飛鸞和姜永寧萬萬不曾想到,一向對他們寵愛有加,予取予求的母親,竟是性烈如火,被他們這樣一威脅,竟是要和他們斷絕關系,還叱罵他們不孝不仁不義不信。
若是旁人這般罵他們,他們或許還不在意。可若是親生母親都這樣的罵他們……那世人定然也會認為他們是這樣的人。
姜飛鸞和姜永寧不禁將頭磕的“砰砰”作響,還要含淚道:“母親,娘,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可我們真的只是魯莽而已,并沒有那等惡毒心思,也根本不想要失去母親和弟弟妹妹。表妹的嫁妝?那與我們何干呢?母親,母親,我們真的沒有那樣的壞心思啊!”
葉梨卻已經從床上站了起來,知曉仆從們不好對主子動手,就親自拽著姜飛鸞往外拖,見姜飛鸞不斷的說她錯了,冷冷道:“那你可還要嫁給那個鰥夫?”
姜飛鸞掙扎的動作猛地頓住。
那可是未來的帝王啊。
她重來一次,難道不是該應了她的名字,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的嗎?母親怎能如此以孝道阻攔她的青云路?
葉梨又回去拖姜永寧。
按理說姜永寧乃是男子,葉梨不該拖得動他。
姜永寧也是這樣想的,可葉梨偏偏拖動了姜永寧,狠狠地將姜永寧拖到了院子外。
姜永寧不禁道:“娘!兒子真心沒有要害您的意思啊!兒子的孝心,蒼天可鑒!只是兒子喜歡上了和其他姑娘不一樣的姑娘而已,可她盡管與旁的姑娘不同,也孝順伶俐,若是進了侯府,定會和孩兒一樣孝順您,侍奉您至孝。娘,兒子求求您了,給兒子一個機會,也給她一個機會罷!”
姜飛鸞不禁拽了姜永寧的衣服一下。
葉梨頓住,微微一笑:“和你一樣孝順?在母親病中,策馬進母親的院子,不管外面冷風如何,踹門就進,只顧將你想說的話說罷,完全不顧冷風往病中的母親的房間里吹嗎?還是說,三番兩次在母親的病中,試圖氣死母親的孝順?”
她撣了撣衣擺,淡淡道:“你們這種孝順,恕我領受不起。”爾后踏入院門,冷聲道,“關門,送客!”
一個“客”字,還有剛剛主母對長子長女的怒罵,主院里的仆從們都意識過來,只怕侯夫人是真的惱了世子和大小姐,且還真的不想要他們了。
有人就禁不住在腦海里琢磨,夫人剛剛說的那番斥責世子和大小姐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
夫人別看現在好了許多,可之前的確是病重,且還是心病居多,又擔心二爺和二小姐的病,身體彼時是真的不好。
世子和大小姐之前不說,還不肯等到夫人病好之后再說,偏挑著母親病情最重的時候說,真心不是要……故意氣死夫人嗎?
一次不成,世子和大小姐竟是來氣夫人第二次。
世子更是不管不顧的策馬進入侯府,還策馬進了夫人的主院,更是踹門而入,進了夫人的房間,亦不管冷風灌入,是否會傷了夫人的病體。大小姐一個好好的世家小姐,年紀輕輕,身子也沒毛病,為甚要嫁給一個克死三個老婆還帶著拖油瓶的鰥夫呢?
原先夫人不說,他們還不覺得,現在夫人說了,他們就覺得,沒準世子和大小姐,心里還真的是這樣想的。
試想,世子喜歡的姑娘是個女仵作,仵作乃是賤業,女仵作要驗看的顯然不只是女子尸體,還有男子尸體,豈非不潔?既不潔,又是賤業,聽說還有刑克之危,這樣的女子,莫說是侯夫人不肯要,就是他們這些下仆們,也是萬萬不敢娶的;
而大小姐要嫁的人,更是真正的水深火熱,大小姐放著好好的青年才俊不嫁,偏要嫁鰥夫,誰能同意?
世子和大小姐無論如何,都是得不到夫人的同意,既得不到,那就氣死夫人。到時候,夫人死了,侯府就是世子做主。世子和大小姐感情好,大小姐管家,兄妹兩個主子自然無人敢糊弄。
但下面的二小姐和二爺,跟哥哥姐姐的感情一般,年紀又小,還正在病中,若是驟然間沒了母親,只怕病情加重,下頭人伺候的不經心一些,夭折也是很輕易的事情。
而表小姐小氣貪財,卻著實是個有錢人。產業無數,嫁妝銀子無數。有夫人壓著,世子和大小姐自不會有什么不該有的念頭,可若夫人沒了,世子和大小姐貪圖表小姐的嫁妝,這真的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安陽侯府的下人們如是一想,都覺這件事情,很可能就是真相。
翠嬤嬤趕來的時候,聽聞此事,不禁去尋了葉梨。
她年歲大了,心疼自己主子,可到底也想著府里的名聲。
“夫人,這樣一來,安陽侯府,可就真的沒甚好名聲了。”
即便出孝后,姜永寧也不會得到重用,還很有可能被彈劾;姜飛鸞頂著不孝之名,想要嫁給那鰥夫將軍,將軍府都生怕姜飛鸞會毒害他們家的孩兒。
而家族一體,姜永寧和姜飛鸞不好了,只怕姜永安和姜來煙也會不好。
葉梨卻是將手中的書放下,微微笑道:“誰說的?”
翠嬤嬤一怔。
葉梨伸手撫上翠嬤嬤額頭上的皺紋,淡淡道:“只要站到了那個最高的位置,任是誰,也不敢指責煙兒和永安的不好。”
雖說去南方投靠小皇帝,也是一條活路。
可是,姜飛鸞要嫁的大將軍能反了如今的朝廷,自己做皇帝,她又為何不行?
十年不行,二十年,三十年,她想做到的,就一定可以做到。
至于她真正做到那個位置后,姜飛鸞和姜永寧要如何后悔,那就不是她在意的了。
翠嬤嬤驚愕的看著她家主子,像是不認識這個人了一般。
可是,要如何做到呢?真的能做到嗎?
重生回來的姜飛鸞,正在哭泣母親對她的不理解。
——她又如何愿意給人做后母?若非知曉那人最后能做到那個位置,她如何肯如此委屈自己?
母親,怎會如此不理解她?
完全不知道她親娘打算另起爐灶,單干了。
屆時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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