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頑頑的話，讓在場的人有點驚訝，尤其是譚令容。

　　她也沒想到一個小地方來的小姑娘，能一語中的，說出這道清湯燕窩的精髓所在。

　　這道菜，重點雖然是燕窩，但真正的奧妙卻在湯里。

　　只有用譚家黃湯才能煨制出這么清潤滋補的燕窩，讓食材的滋味和功效發揮到極致。

　　譚家菜的做法從來都是以精細繁復著稱，所以一般人品嘗了會說句好，但說不清楚好的原因。

　　“哼，你是胡編的吧？你都沒嘗，怎么知道是用料有哪些？”

　　譚冰燕覺得羅頑頑在虛張聲勢，應該是怕丟臉，強撐著賣弄一番吧？

　　譚冰燕臉上的輕視毫不掩飾，明擺著瞧不起羅頑頑。她就不想想，如果只是一個鄉下丫頭，又怎么可能讓近似隱居的譚駿破天荒地勞動她奶奶看顧？

　　“冰燕，你越說越不像話了，能不能有點禮貌？”

　　譚冰卿媽媽臉色不好，雖然只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但到底是大舅頭一回托付家里頭辦的事兒，看婆婆親自給這孩子接風就知道多么重視。

　　這會兒冰燕說話這么給人難堪，那不是等于在下婆婆的面子嗎？

　　她可是深知婆婆的脾氣，越不吭聲，就是越窩火。

　　二弟妹完全不約束的態度，也著實氣人。冰燕的脾氣就是她給驕縱的！

　　“大伯母，我就是看不慣有人裝腔作勢啊，不懂就是不懂，何必嘴硬？抱歉，我太直率了。”

　　譚冰燕頂嘴的話倒是一套一套的，可見平時沒少這樣，是個慣犯。

　　要不是場合不對，羅頑頑都差點笑了。這叫直率？可能她對直率有什么誤解吧？

　　“譚奶奶，既然這位姐姐說我不懂裝懂，那我就班門弄斧一下，說一說這湯里的乾坤？有什么說得不對的地方，還請您海涵。”

　　羅頑頑不理譚冰燕的挑釁，轉而恭敬地請示譚令容。

　　畢竟譚家菜的不少經典菜色，都是以譚家湯為基礎的，可以說譚家湯是譚家菜的靈魂所在。

　　她把要是把秘訣一一道破，多少有些逾矩，所以羅頑頑打算粗略說一說，不能揉碎了細說。

　　否則，不是相當于在魔術師面前說穿魔術的門子了嘛？

　　羅頑頑的反應倒是讓譚令容眼睛一亮，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不似開玩笑，譚令容也就點點頭應了。

　　“但說無妨，我既打算收你做徒弟，你早晚也會知道譚家菜的奧妙。就當做是你拜師前的小測試吧。”

　　譚令容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倒是有些膽識，因為時間倉促，她得到的資料也只是說這孩子的身世以及她養父是個廚子。倒沒提她在廚藝方面有什么天賦。

　　本想著就收徒弟當個幌子罷了，現在看來，小丫頭或許真有兩下子？

　　抱著觀望的態度，譚令容允了，且聽聽她如何說。

　　“別的不說，我就說說這湯里頭的用料吧。柴雞、整鴨、干貝、火腿是熬湯的主要原料。火腿提香，干貝提鮮，慢火細吊超過十個鐘頭。把料都熬化在湯里，再用雞膩子吸附油脂吊出清湯，才做得了這道清湯燕窩里的清湯。您家的功夫菜，稱得上是這個。”

　　羅頑頑細細說了一下清湯的做法，末了沖譚令容豎了個大拇指。

　　“不過我先說到這兒，這道燕窩我再不吃可就冷掉，失了風味，那就太暴殄天物了。”

　　正兒八經說完，羅頑頑還皮了一下，當真拿起調羹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她現在的體質，對越名貴美味的食物越沒抵抗力，她可是強撐著說完那一套，想吃的沖動已經按捺不住了。

　　只顧低頭吃東西的羅頑頑，并沒有去注意其他人的反應。反正譚冰燕是不說話了，而譚令容則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她。

　　“二姐，你這下該閉嘴了吧？我猜你吃了這么多年譚家菜，也未必知道這里頭的奧妙吧？”

　　譚冰卿剛才都快尷尬死了，人家羅頑頑剛來，菜還沒沾一下呢，就讓二姐給奚落一通，作為主人家實在沒臉。

　　不過羅頑頑的表現著實令她有點意外，她還以為羅頑頑是只小白兔呢。沒想到卻是個外柔內剛的，面對二姐的挑釁不卑不亢地反擊回去。

　　既維護了自己的尊嚴，又照顧到了主人家的面子。

　　她只大略說了一下湯的做法，沒細說。但譚冰卿覺著羅頑頑要不是急著吃她那碗燕窩，能把整道菜都掰開揉碎了說一遍。

　　別問她為什么這樣認為，她從羅頑頑自信的目光中就看得出來。

　　“我怎么就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碗破湯嘛。”

　　本想嘲諷鄉下丫頭沒見識，卻被人成功化解，這下倒是顯得自己小家子氣。譚冰燕憋著火，又被三妹擠兌了一句，腦子一熱就有點口不擇言。

　　她這樣一說可是捅了馬蜂窩了，她奶奶譚令容的臉一下就冷了。

　　他們譚家賴以生存的就是這一手功夫菜，卻被自家的孫女說的一文不值似的，譚令容怎能不生氣？

　　“你吃穿用度的一切，都是靠你嘴里沒什么了不起的破湯掙來的。你要是瞧不上，你以后就別花譚家的錢。”

　　譚令容語氣有些嚴厲，她本不是個對晚輩苛刻的長輩，但是今天冰燕的表現太令她失望了。

　　譚冰燕再驕縱，也不敢惹她奶奶，聽見奶奶的訓斥，她臉色一僵，后悔自己說話沒過腦子。

　　奚落羅頑頑可以，但是貶低自家的菜就踩雷區了。

　　“不是……奶奶我不是那個意思……”

　　盯著奶奶嚴厲的目光，譚冰燕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底氣不足。

　　“不管是不是，你要是覺得咱們譚家太小，裝不下你，你就趁早自力更生。老二媳婦，你要是管不好孩子，今后就少把她往我面前領。”

　　譚令容打斷二孫女的話，不耐煩聽她找補。矛頭轉向二兒媳，孩子這么混蛋，當媽的責無旁貸。

　　今兒是二兒子不在，不然少不了一頓訓。兒媳婦自然是留了幾分情面的。

　　在家里自由慣了也就算了，今天當著客人的面兒胡言亂語，丟的是譚家的臉。

　　本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譚冰燕媽媽見婆婆生氣了，也不敢不理會女兒的胡攪蠻纏，沖譚冰燕使眼色，狀似懇切地答道：“媽，您老別生氣，是我管教不嚴，冰燕說話是有口無心，她絕對沒有瞧不起自家的意思。我回去說她，一定好好說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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