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一路上都是入宮赴宴的華貴馬車,車輪轔轔之聲不絕于耳,馬蹄踏踏絡繹不絕。
訓練有素的侍衛隨從,毛色光鮮的高大馬匹,華貴的馬車和裝飾,這些都是權勢和地位的象征,而今日一場宮宴,則將匯聚大慶朝七成以上的權貴。
稍后轉過街角,隱約便能看見從宮門口蔓延出來的兩排大紅燈籠,每隔兩丈就有飛鳥造型的銅鼎中燃起火把,將這一帶照的恍如白晝。
沿途有穿著鎧甲的士兵站崗、巡邏,鋒利的刀槍在火光下發出冷冷的白光,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盤查十分嚴密。
今日有宮宴,不光望燕臺城內外大小數十道城門盤查嚴格,且玄武大道以北更是直接守備翻番,城墻馬面之內將士們弓滿弦、箭滿囊,又驅逐無關人士不得逗留,生怕有什么閃失。
又往前走了幾丈,唐時珩忽然一抬馬鞭,指著靠邊停著的一輛馬車道:“那不是朱家的車?”
說曹操曹操到,才剛大家還說起唐時鈺教訓朱慶的事兒,誰知宮門口就碰上了。
前頭的侍衛長也回來報訊,問是否要采取什么應對。
郭將軍冷哼出聲,“管他作甚!只管入宮便是!”
誰知還不等唐勇張口,就見那頭的朱順竟然直接帶著朱慶騎馬過來了!
原本都以為會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場景,誰知等朱順走的越近,大家就越覺得不對勁:
這廝竟然滿臉堆笑?!
唐氏當家人唐磬不在,朱順心中也松了口氣,那位老爺子性格暴烈如火,從來不知迂回為何物,他真是怕挨揍。
朱順一臉誠懇的說道,“昨兒的事兒實在對不住,都是我教子無方,大姑娘沒嚇著吧?我得到信兒就趕緊家去將這孽子狠狠教訓了一回。本想登門致歉,又聽說老爺子身子不爽,不敢打擾……”
說完,又虎著臉扭頭喊道:“慶兒,還不上前賠禮!”
昨日他本想反將一軍,誰知隋瑤早有準備,叫人丟下賠禮就走,稍后朱順登門,又叫門子說老爺子身子不爽,國公府閉門不見客,所以朱順壓根兒連門都沒進去……
朱順這一套唱念做打下來,自然極了,連聲音都沒減小半分,好像做的并不是什么丟面子的事兒一樣,絲毫不在意往來同僚們意味深長的打量。
后頭的朱慶一張臉幾乎憋成醬紅色,抓著韁繩的手關節都泛白了。
“慶兒!”朱順又叫了聲,眼底流露出警告。
朱慶緊咬牙關,翻身下馬,才要行禮,唐勇卻忽然用馬鞭將他架住,云淡風輕的笑道:“朱大人言重了,不過小孩子玩鬧罷了,正是個沒輕沒重的時候,哪里能當真呢?咱們也是這個年紀過來的,今兒翻臉,明兒和好,不都是常事么?哪就值得這樣興師動眾。”
被攔住了,不用當眾賠禮道歉了,朱慶自然是歡喜的,當下忍不住偷眼去看自家父親,卻愕然發現對方臉上的笑意都僵硬幾分。
朱順深深地看了唐勇一眼,不著痕跡的吐了口氣,這才若無其事道:“都是唐將軍大肚能容,慶兒,還不謝過?”
之前他一直沒有唐勇正面打過交道,外人都說此人粗中有細,非尋常武夫可比,先前他還不信,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唐勇這一番話軟硬兼施的講下來,明著看是替朱慶打圓場,實則還是為自家女兒鋪路:
既然是小孩子玩鬧,自然是不必較真的,即便傷著了,也是無意。
若他繼續壓著朱慶賠禮,反倒顯得斤斤計較了。
可他朱家也不能吃這么大的明虧!不然娘娘的面子往哪兒擱?
不能賠禮,難道還不能道謝么?只要有人看見慶兒當街對鎮國公府彎了腰,誰敢說他們家沒受委屈?
朱慶深知父親的做派,一咬牙,才剛直起來的腰再次彎了下去。
唐勇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若再繼續推脫,那可就不大像話了。
隋瑤坐的車簾微微動了下,不過不等她出面,剛還沒動靜的唐時鈺卻忽然一掀簾子,從車上跳了下來。
朱慶一瞧見她,只恨不得眼中噴火,哪里還顧得上什么賠禮?
唐時鈺規規矩矩行了禮,笑道:“早就聽說朱大人禮儀周全,乃本朝楷模,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
朱夫人根本就沒過來,若母親出面卻是對誰?到底不合適,傳出去也不大好聽。權衡之下,還是她這個小輩出來攪和的好。
這么一位年輕漂亮的千金嬌客俏生生站在面前,任誰也不好直接翻臉,更何況朱順這次本就想做戲。
他當下接著笑了起來,“原來阿鈺也在!
算來,他到底是長輩,唐時鈺明知道還不出來行禮問好,總是說不大過去的。
唐時珩顯然也意識到不妥,看向朱順的眼神中更多幾分厭惡。
坊間多有傳聞,朱順此人沒什么治國的大本事,全憑一副油滑心思和妧貴妃的枕邊風才能做到禮部員外郎的位置,心思深沉,不可深交。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是呀,”唐時鈺卻好像沒察覺到他語氣中的惡意似的,莞爾一笑,帶著幾分嬌憨的道,“昨兒我同弟弟都被罰跪,又抄了許多家規,幾乎一夜沒睡哩。今兒又忙了大半日,十分疲憊,這不,一上車就迷糊過去了,才剛聽見朱大人的聲音,特意下來請罪!
朱順輕笑一聲,瞧著倒真像個和氣的叔叔,“阿鈺太見外了,你與慶兒有數年同窗之誼,咱們兩家就不是外人,才剛你父親也說了,不過玩鬧罷了。且到底是慶兒有錯在先。”
他不過是以退為進,哪成想唐時鈺不按常理出牌,竟真一口認下,“唉,雖說是他有錯在先,可我也太小心了些,還以為他真要當著那么多的人用馬鞭抽我的臉吶!我年紀小,不經事,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當時就給嚇壞了,哪里分得清玩笑還是真事兒?暈頭轉向間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的聲音清脆又響亮,呱呱說的唱曲兒一樣,比在場所有人的聲音都大,好些路過的人聽到“用馬鞭抽我的臉”這句后,都各自搖頭嘆息,擰眉看向朱家父子的眼神越發復雜了。
雖然有人說其實是唐大小姐打了朱慶,可此刻一看,那朱家公子臉上依舊光潔如玉,一點兒油皮都沒破,瞧著也沒缺胳膊斷腿兒,怎么都不像吃了虧的……
恰好有個御史臺的官員路過,他是不怕朱家的,當即搖頭嘆息,又絲毫不避諱的道:“……有功之臣如今卻被欺負到頭上,當真是老天無眼!”
朱順幾乎要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而朱慶更是直接黑了臉。
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到底是他娘的誰欺負了誰?
她唐時鈺若是手無縛雞之力,那天下的女子就都是楚霸王了!
若是一般閨閣女子,且不說在外頭敢不敢跟不熟悉的官員說話,便是說了,又哪里有這樣處變不驚?
聽聽,她老子都沒她這么能說會道!
于是回去之后,朱夫人愕然發現自家夫君和兒子的臉色更差了。
她心頭一咯噔,“怎么了?”
朱順現在恨不得從哪里弄顆后悔藥來吃,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簡直像送上門去給人家打臉,心煩意亂的很,怎么有心情回答?故而只是十分不耐煩的甩了甩袖子,“吃你的金桔去吧!”
朱夫人一噎,氣的眼眶都紅了,索性也撒開手,摔簾子坐回車里。
到底越想越氣,再看最喜歡的蜜煎金桔時,干脆抬手打翻了,嚇得侍女跪在一旁不敢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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