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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雪茶的這招有奇效。

  羅夫人乖乖地去了, 一聲也不再響。

  剩下仙草直直地瞪著雪茶。

  雪茶卻仍是陰冷森森地瞪著羅夫人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宮門口。

  仙草咳了聲:“公公……”

  雪茶卻緩緩地吁了口氣, 陰鷙的氣息消失, 慢慢又恢復(fù)了原先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仙草皺眉:“你剛才是怎么了?”

  雪茶悻悻道:“這種事果然還是高五來做最好。”

  仙草笑道:“原來你剛才是在學(xué)高公公?”

  雪茶道:“是啊, 是不是有七八分像?我實在討厭這女人, 可又不能真的怎么樣她,所以想嚇嚇?biāo)T了。”

  仙草道:“何止有七八分,簡直像是高公公附體。”

  雪茶嗤地笑了起來:“皇上說的果然沒錯, 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慣了那張臭臉, 居然也能學(xué)的很像。”

  仙草點(diǎn)點(diǎn)頭,又道:“只不過以后還是別學(xué)這個了。”

  “為什么?”

  仙草想了想:“宮內(nèi)那樣的臉太多了,還是公公原來的臉比較可愛些。”

  雪茶舉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道:“是嗎?不是拍馬屁?”

  仙草笑道:“這次不是。”

  ****

  雪茶跑回乾清宮,將那份自己看不懂的東西雙手呈上。

  趙踞看過后, 挑眉有意外之色, 當(dāng)下就問究竟。

  雪茶便把寶琳宮的事告知了皇帝, 只說仙草轉(zhuǎn)交的這名單,也并沒有多說羅夫人無禮,畢竟自己已經(jīng)恐嚇過那婦人了, 且還要照顧羅紅藥的顏面。

  趙踞聽了,只帶笑說了一句:“這也算是亡羊補(bǔ)牢了。”

  正說著, 外間報小國舅到了。

  隨著顏如璋自濟(jì)南府回來后,周知府被刺身亡的調(diào)查也有了定論。

  據(jù)捉拿到的清流社的余黨供認(rèn),原來當(dāng)初蔡勉下令捕殺清流社眾人, 周知府身為蔡勉的得力爪牙,自然是出力不少,如今趁著禹泰起將周知府拿下押解回京之時,清流社的人便趁機(jī)動手,將其殺死。

  這結(jié)論一出,堵住了大部分的嘴。

  那些因為周知府之死而義憤填膺不可一世的官員們,其實并不是因為周知府被殺死一事而鳴不平。

  他們主要針對的是禹泰起身為武將卻肆意行事、甚至謀殺文官的舉動。

  這些吵嚷不休的文官里的大多數(shù),甚至對于清流社持有一種極微妙的態(tài)度。

  畢竟清流社原本是象征著文采風(fēng)流,文人墨聚的所在,如果當(dāng)初不是蔡勉堅持打壓,只怕此刻朝中也有不少官員躋身其中。

  而周知府在當(dāng)初肅清清流社黨羽的時候,的確也做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

  因此在聽說是清流社的人復(fù)仇,跟禹泰起無關(guān)之后,許多人默默地偃旗息鼓了。

  剩下幾個還在搖旗吶喊的,無非都是蔡勉的親信死忠而已。

  趙踞對于顏如璋的辦事能力極為滿意。

  長指點(diǎn)著紫檀木桌面,皇帝自覺神清氣爽,嘆道:“你這份調(diào)查一出,朕終于能看見乾清宮的門了。”

  他的意思是原先彈劾禹泰起的折子壘起來擋住了視線,如今眼前總算清凈了許多。

  顏如璋笑道:“為皇上辦事,不得不打起十萬分精神,總不能辜負(fù)皇恩。”

  趙踞道:“這件差事你辦的的確干凈利落,一來安撫了眾人之心,二來,太師的注意力都暫時轉(zhuǎn)移了。”

  顏如璋道:“清流社畢竟也是太師的心病,太師也怕那些人向自己復(fù)仇,自然不會掉以輕心。趁著太師想對付清流社的當(dāng)兒,皇上正好松一口氣。”

  趙踞頷首,卻苦笑道:“這口氣哪里能松半分,不然的話,等太師明白過來,反撲的只怕更厲害。”

  顏如璋頓了頓,上前一步,放低聲音說道:“聽說太師有意選幽州節(jié)度使馮云飛之女入宮,不知是否是真的?”

  趙踞道:“是真。”

  在顏如璋回京之前,蔡勉就跟皇帝提起了馮都督之女馮絳,言語中竭力夸獎,說是個文武雙全品貌皆上的女子,而馮云飛為人恭順忠直,又有治軍之才等等,簡直無一不好。

  顏如璋道:“皇上總該知道太師的用意吧?”

  趙踞瞥他一眼。

  幽州距離夏州最近,幽州節(jié)度使的管轄區(qū)僅次于夏州,如果單單論起兵力來,甚至比夏州的兵源還更充足幾分。

  而兩個藩鎮(zhèn)雖然近,但馮云飛跟禹泰起向來并不對眼,兩地交界處甚至常常有零星沖突發(fā)生。

  蔡勉早看禹泰起不順眼,如果這馮云飛是他的心腹,自然可以趁機(jī)大力扶持。

  顏如璋道:“皇上答應(yīng)了?”

  趙踞道:“之前太師一直催朕下旨降罪禹卿,朕為了穩(wěn)住他,便提起了立后之事。”

  當(dāng)時蔡勉幾乎要拉著皇帝的手寫那道圣旨,假如皇帝不寫,加上當(dāng)時臣子們沸騰的議論,蔡勉只怕會利用這機(jī)會,連圣旨都不帶,只叫人去傳皇帝口諭了。

  正不可一世之時,趙踞故意提起了太后所說要立后之事,他假意詢問蔡勉的意見。

  蔡勉看皇帝虛心請教自己的意見,微微得意。

  畢竟這立后的事他也惦記在心上,若趁機(jī)解決了又何樂而不為?

  當(dāng)下就把叫囂著處置禹泰起之事暫時壓下,順勢提起了幽州節(jié)度使馮云飛之女馮絳等等。

  果然皇帝仿佛很感興趣的樣子,又百般地打聽,詢問馮絳的年紀(jì),性情,容貌等等瑣碎……蔡勉還以為皇帝畢竟年輕愛好美色,卻不知皇帝只是裝出來的。

  此事顏如璋笑道:“如果真的立了那馮氏,那么太后豈不是要失望嗎?她可是對于珮兒寄予厚望,而且聽太后說,皇上你對珮兒好像也很是喜歡啊。”

  趙踞道:“如果朕不顯得很喜歡,太師怎么會著急把注意力放在這件事上面。”

  顏如璋不置可否,只是向著皇帝深深躬身:“怪不得我在濟(jì)南府的事辦的頗為順利,多謝皇上聲東擊西,為臣爭取了有利時間。”

  趙踞笑道:“看著雖然有些黑瘦,可還是這么油嘴滑舌的。”

  他說到這里,突然在顏如璋的腰間一停,仿佛要問,卻又沒說什么,只道:“剩下的事交給朕料理,你回去好生歇息調(diào)養(yǎng)。”

  顏如璋答應(yīng)了聲,后退之時又問:“聽說小鹿姑姑回宮了?”

  皇帝一怔:“是啊,你哪里聽說的?”

  顏如璋道:“別的不說,我先從雪茶公公的臉上就看出來了。”

  趙踞挑眉,不由看向殿門口,卻見雪茶立在門側(cè),不知道在打量什么,神采飛揚(yáng),臉上有光似的。

  此刻皇帝突然想起,之前仙草離宮之后,尋常掃一眼雪茶,他總是面無表情耷拉著眼皮跟嘴角,跟現(xiàn)在這幅精神十足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趙踞嗤地一笑:“這狗奴才。”

  顏如璋突然說道:“說來雪茶公公對小鹿是不是有點(diǎn)太上心了,難不成他們兩個……”

  趙踞起初未反應(yīng)過來,對上顏如璋的眼神,才驀地大笑:“你胡說什么?”

  可笑著笑著,不知為何,皇帝臉上的笑容好像有點(diǎn)凝固之勢。

  ****

  且說仙草送了雪茶,回到屋內(nèi),見羅紅藥正盯著桌上新熬好的藥怔怔發(fā)呆。

  仙草輕聲道:“又發(fā)什么楞?難道還是因為我方才對她動手,你不受用了?”

  羅紅藥的雙眼通紅,含淚抬眸看向仙草:“你說哪里話,我豈會不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仙草驀地發(fā)現(xiàn)她臉上還帶著高高隆起的手掌印,她本就因病而孱弱不堪,如此更是可憐到極至了。仙草看的心疼,隱隱地竟有點(diǎn)后悔就那么輕易地放走了羅夫人,很該把那潑婦打上一頓才好。

  “知道就好,趕緊喝了藥吧。”仙草皺眉,強(qiáng)迫自己不去細(xì)看。

  羅紅藥握住仙草的手:“這話我雖然不便說,但還是想說……”

  她的手溫?zé)幔⑽l(fā)抖。仙草抬眸:“什么話?先喝藥。”

  羅紅藥卻仍是望著她道:“你把那名單交給雪茶的意思,我很明白。假如……皇上因此而赦免了父親,說句不好聽的,以后我縱然死了,也是瞑目了。”

  “閉嘴。”仙草一震,厲聲呵斥。

  羅紅藥笑笑,舉手端起藥碗慢慢地喝了起來。

  仙草看到她瘦削的肩頭聳動,雖然喝藥,但淚卻一滴滴地掉進(jìn)了碗里,打起漣漪。仙草竟忍不住,握著羅紅藥的肩膀蹲在地上,半是抱怨半是難過的:“你這樣的人……干嗎要進(jìn)宮啊。”

  羅紅藥放下藥碗,看向仙草。

  仙草眼底發(fā)澀,低低道:“你這樣不行的昭儀……你若是無法寬心想開,誰也幫不了你。”

  雖然她沒有細(xì)說,羅紅藥卻明白她的意思:“你放心。”

  “我放心什么?”仙草垂眸,嘀咕道:“你都要把自個兒害死了。”

  羅紅藥舉手扶住她的臉:“別難過,小鹿,我答應(yīng)你會好起來的,這次是真的會好起來。”

  仙草抬眼,雖然懷疑,仍是帶著一絲希望:“真的?”

  羅紅藥點(diǎn)頭:“真的。我不想你總是為了我操心,為了我傷心。我會好起來的,真的,這次是真真的。”

  也不知是羅紅藥真的想開了,還是因為仙草看管的好,又過數(shù)日,她的咳都停了,太醫(yī)診斷后,亦歡天喜地地表示以后若藥食得當(dāng),便痊愈有望。

  這日江水悠來探望羅紅藥,臨走之事向著仙草使了個眼色。

  兩人緩步而行,來至御花園中。

  時近正午,院中別無他人,兩人步入涼亭內(nèi),江水悠才說道:“我打心里佩服小鹿姑姑的為人,真的……從沒見過姑姑這樣的人物。”

  仙草道:“昭容怎么突然說這些?”

  江水悠在美人靠旁坐了,轉(zhuǎn)頭打量花園內(nèi)的姹紫嫣紅,道:“但姑姑這樣的人物,跟了昭儀豈非可惜?昭儀那種不爭不搶柔柔弱弱的性子,一輩子扶著她,不累嗎?”

  仙草揚(yáng)眉:“昭容在說什么?”

  “我在說,”江水悠收回目光,看著面前這張粉妝玉琢看似可喜的臉,“姑姑何不跟了我?”

  仙草十分意外,竟不知如何接茬,便只看著江水悠。

  江水悠似乎戲謔,又像是當(dāng)真:“雖然姑姑對我仍有戒心,但我對姑姑卻是‘我本有心向明月’……畢竟以姑姑的心性手段,若是跟了我,我們兩個必然會相得益彰,各得其所。”

  半晌,仙草才笑道:“多謝昭容看的起,只不過我并沒什么雄心大志,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混日子而已。”

  江水悠道:“姑姑雖然想置身事外,但只怕事與愿違,比如明明出了宮都能給召回來。若姑姑在我身旁,我絕不會拉姑姑的后腿,可是跟著昭儀……”

  之前江水悠雖然也常對自己示好,卻不曾如現(xiàn)在這樣開誠布公,說的如此直白。

  仙草狐疑:“昭容為什么突然想讓我跟您?”

  江水悠對上她探究的眼神,臉上的笑緩緩收起。

  “不瞞姑姑說,”然后江水悠臉上浮出一絲憂慮之色:“因為我最近、總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哦?”仙草詫異起來。

  如今后宮內(nèi)品級最高的雖然是羅紅藥,但最得寵的自然是江水悠,而且滿宮的人都羨慕江昭容的順風(fēng)順?biāo)櫜凰ィB仙草一時也看不出有什么威脅到江水悠的。

  可是看著江水悠略帶憂色的臉,仙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難道是因為……”仙草欲言又止。

  江水悠看向她:“姑姑為何不說了?”

  仙草不答,想了想,小心從懷中摸出一個玉佩:“是這個?”

  江水悠瞥了眼,嗤地笑了出來:“姑姑也太謹(jǐn)慎了。可不正是這個?”

  仙草見她一點(diǎn)就通,忙把玉佩收起來:“昭容的為人行事向來進(jìn)退有據(jù),很是大度,怎么因為一個還沒進(jìn)宮的人就這樣憂心忡忡?”

  江水悠道:“姑姑沒見過那位顏姑娘?”

  仙草想了想,眼前掠過那道端莊秀麗的背影:“沒認(rèn)真看過。”

  江水悠長長地嘆了聲,道:“我原本以為什么京城第一美人,不過是眾人吹捧,言過其實的話,可是,當(dāng)真的見到那位顏姑娘,卻竟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仙草震驚:“當(dāng)真有這么美貌?”

  江水悠道:“實不相瞞,我原本對自己的這張臉也甚是滿意了,就算羅昭儀另有一番別樣姿容,我自忖也不輸給她,但是對于這位顏姑娘,我真的……就如同那句‘我見尤憐’。”

  江水悠說完之后,自嘲般又道:“何況人家還有太后做靠山呢?就算她現(xiàn)在沒有進(jìn)宮,對我而言,卻已經(jīng)想到了她進(jìn)宮后我的日子、不對,是我們的日子……這后宮里的人只怕都要不好過了。”

  仙草小心地問:“那以昭容之見,這位姑娘的性情如何呢?”

  江水悠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異樣的笑意:“姑姑,能在那樣大家子里長出來的女孩子,哪個是簡單沒心機(jī)的?雖然我不敢說顏姑娘是什么性情,但我知道,她絕對是個不容小覷的。”

  仙草本有點(diǎn)緊張,轉(zhuǎn)念一想,又笑道:“罷了,橫豎都是皇上的妃嬪,昭容不必先緊張起來。橫豎船到橋頭自然直,順其自然就罷了。”

  江水悠道:“如果我是羅昭儀一樣性情的,倒的確可以順其自然。”

  然而事實是,她可是想當(dāng)皇后的人,如今大敵當(dāng)前,叫她如何不繃緊心弦?

  所以才迫切地想把仙草收到自己身旁,因為江水悠清楚地知道,如果得了仙草的心,能夠讓她如相助羅紅藥一樣的真心輔助自己,那樣的話,在顏珮兒面前,興許還可以一較高下。

  江水悠心底盤算之時,突然眉頭一皺,原來她發(fā)現(xiàn)亭子下面那叢大月季竟無風(fēng)而動。

  心頭一緊,江水悠喝道:“什么人!”

  仙草早拾級而下,轉(zhuǎn)到那月季背后。

  當(dāng)看清眼前之人的時候,仙草咳嗽了聲,回頭對江水悠笑道:“昭儀不必在意,像是御苑那邊走失的兔子竄到這里來了。”

  “原來是兔兒。”江水悠懸著的心總算放下。

  而月季花下那人聽了“兔子”二字,臉上露出一種無法形容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yuki 3瓶、千葉 1瓶、1115765 1瓶、玖蘭 1瓶、青青子衿 1瓶

  小踞:人人都跟朕搶姑姑,只有朕篤定那頭鹿的心是屬于朕的

  姑姑:少年該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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