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
幾乎與此同時, 徐慈也聽見了動靜。
他疾步而出,轉頭看竟是譚先生出現眼前, 一時變了臉色。
想也不想, 徐慈猛然抬手抓向仙草, 想將她拉到自己身后。
但是在他的手指將要觸到仙草的肩頭衣裳之時, 譚先生卻早鬼魅般地閃身沖來,將仙草手臂一拽,電光火石之間已拉到了自己身邊。
徐慈的手在剎那間便空了。
他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 又抬眸看向前方近在咫尺的譚先生, 簡直不敢相信。
譚先生搶到先機,向著徐慈微微一笑:“劉掌柜,可對不住的很, 這件貨物我要定了。”
徐慈喉頭一動,目光往旁邊瞥去。
果不其然, 原先一直都不太放心的老胡聽見異動, 打開房門躍身而出, 同時叫道:“老袁,快出來!”
話音剛落,那邊袁大哥也急急地沖了出來:“發生了何事?”猛然見譚先生抓著仙草, 他便白日見鬼似的叫道:“又是你?!”
兩人齊刷刷地現身,不約而同地擋在徐慈的身前, 警覺而不悅地盯著譚先生。
而在譚先生身后,那兩名青衣人卻也一起上前,雙方竟成了對峙的勢頭。
這會兒仙草因給譚先生抓住, 一時著忙,便掙扎起來。
譚先生垂眸看向她,笑道:“小鹿姑姑,我們是奉了太后的旨意來請您回去的伺候羅昭儀的,有我們在,你很不必怕這些逆賊。”
仙草聞言停止了掙扎,扭頭看向譚先生。
她因給捉了個正著,只顧惶恐自己或許要跟徐慈分開了,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目前的復雜形勢。
要知道,徐慈等先前是假冒欽差偽造了御賜金牌將她救走的,這不管是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誅九族的死罪。
何況還有一件事,自己方才跟徐慈在里頭說話,也不知這譚先生聽到了沒有,如果聽見的話……
瞬間所有情形撲面而來,如暴風驟雨無法抵擋,仙草瞬間心亂如麻。
最先鎮定下來的竟是徐慈。
徐慈看著譚先生,緩緩露出笑容:“先生說什么逆賊?我竟不懂。”
譚先生道:“假冒欽差,劫持宮中女官,這不是逆賊是什么?”
徐慈道:“先生說的危言聳聽,可又怎么證明這些跟我們有關?”
譚先生的笑容里透著刀子似的鋒利之色,話語也如同軟刀子刺出:“劉掌柜好像忘了我的身份,鎮撫司衙門辦事,需要什么證明?”
徐慈眼神一暗。
譚先生卻又繼續說道:“何況假如我猜的不錯的話,劉掌柜也是個別有洞天的人物,只要交給鎮撫司一審,自然大有所獲!
袁大哥在旁早按捺不住了,之前他因為冷不防,在這兩名青衣人手下吃了虧,如今正是新仇舊恨:“少主,又跟這閹人廢話什么?直接手上見真章就是了!
譚先生聽到他竟以“閹人”稱呼,眼中掠過一絲凌厲殺機。
老胡盯著對方,雖然譚先生這一招出其不意用的很好,但是看對方的行事,仿佛只有三人,應該是來的匆忙。
如果這會兒動手,自己這邊還有在樓下歇息的眾人,如果一擁而上,未必不能成功。
老胡迅速一想,便扭頭對徐慈道:“少主……”畢竟要看徐慈的意思。
不料一瞥之下,卻見徐慈正望著給譚先生制住了的仙草。
徐慈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譚先生因為惱了袁大哥的那聲閹人,早暗中動了殺心,一邊握著仙草的肩頭,一邊揮手示意。
他身后兩名青衣人見狀縱身躍上前,正好給袁胡兩人攔住。
徐慈見譚先生拉著仙草往后,他當即從四人之間奔了上前:“站!”
這會兒徐慈在樓下的那些部屬因為也聽見了動靜,便紛紛地起身往樓上而來。
譚先生不慌不忙,左手擒著仙草不放,右手一揮,五指當空拍去,把最前的一個人打的往后倒飛出去,把底下的人也阻了一阻。
霎時間卻又有兩人縱身躍起,譚先生冷笑了聲:“不知死活的東西,今日就讓你們開開眼!庇沂痔穑谷蛔冋茷樽,五指如鉤,向著飛身而來的一人揮去。
譚先生出手疾如閃電,那人避之不及,慘叫一聲,低頭看向胸口,原來譚先生的五指已經深深扣入了他的胸前。
那人驚呼之后,如流星隕石般跌落地上。
在場眾人皆都大驚。
仙草因在他身邊,看的最是清楚,越發的毛骨悚然。
但就在這時候,徐慈已經沖到她身旁,一把握住了仙草的手腕。
譚先生察覺,驀地揮手:“滾開!”
他的手指上還沾著新鮮的血,觸目驚心,仙草大叫道:“不要!”
徐慈卻并不撒手,咬牙抬手拍向譚先生。
仙草雖不知父親跟徐慈的身份另有玄機,但畢竟是自家哥哥,他的身手如何,卻是瞞不過人的,畢竟是出身貴宦的高門子弟,身手能好到哪里去。
又給譚先生方才辣手傷人一幕驚的她魂不附體,當下唯恐徐慈遭難,竟然想也不想,將身子往前一撞,竟擋在了徐慈之前。
徐慈一時收不住手,在她肩頭上猛然拍落。
譚先生卻變招迅速,五指迅速收攏成掌,從旁揮開,并沒有傷到仙草分毫。
徐慈誤傷了仙草,大叫一聲,膽戰心驚。
幸而他的武功當真如仙草所料,并不高明,所以這一掌所帶的內力有限,只是讓仙草的身子震了震,肩頭有些震痛,胸口略覺阻滯感,并無什么內傷。
偏偏在這時候,身邊的門給拉開:“出了什么事?”
原來是袁琪,正酣睡之時突然聽見外頭吵嚷,她便爬起來,因睡得懵懵懂懂的,竟忘了自己跟仙草同床,只管過來開門查看究竟。
猛然間看見眼前這么多人,袁琪大驚,又見譚先生拉著仙草,她睜大了雙眼叫道:“你不是走了嗎?”
譚先生正想要查看仙草受了徐慈一掌傷的如何,聞言卻也不理會,只肩頭一撞將她撞開。
袁琪踉蹌后退,老胡說道:“阿琪保護少主!”
這句對袁琪而言卻有奇效,幾乎出自本能,袁琪也不顧自己,猛然竄出擋在了徐慈身前:“你這狗賊,你要傷害徐大哥?!”
譚先生已經拉了仙草退到房中,他本就對徐慈的身份有七八分的猜測,聽袁琪如此一喚,當下不必再猜測了。
他仰頭一笑:“徐公子,當真是你,真是幸會之至。”
袁琪一愣,然后滿臉通紅,無地自容。
徐慈見自己的身份給喝破,倒沒什么,畢竟對方精明異常,遲早會知道的。
“先生客氣了,”徐慈推開袁琪走上前去,進門道:“我跟先生素未謀面,今日一見也是緣分!
譚先生扣著仙草,這會兒早察覺她的脈象并沒有內傷的跡象,只是聽出她格外緊張似的,脈搏跳的很快。
譚先生便道:“我原本還在猜測,到底為何你們要擄劫姑姑,原來是徐家舊人。還好,當初在濟南府公子大難不死,不然的話消息傳回京內,皇上只怕會為公子難過的。”
徐慈道:“我不過是罪囚而已,一條賤命,也值得皇上放在心上?先生說笑了!
譚先生頗有深意地看著他:“若當真是賤命一條,當初皇上也不至于拼著得罪蔡太師,還要小國舅親自護送公子了。”
徐慈冷笑了聲,不再跟他做口舌之爭。
譚先生見他站在門口攔著路,微微冷笑:“但雖然公子是皇上另眼相看之人,可是之前假冒欽差的罪行非同一般,如今,少不得就要公子同我上京一趟,要如何發落,且看皇上的意思罷了。”
徐慈道:“倘若我不肯呢!
譚先生道:“只怕由不得公子。這里距離衙門不遠,如此一場哄鬧,很快就會有官兵來到,任憑公子有通天之能,莫非還能插翅而飛不成?”
這會兒那邊,袁胡兩人已經占了上風,那兩名青衣人有些不敵之勢頭,頻頻后退。
而樓下,徐慈的人仍在虎視眈眈。
但是在這種情形下,譚先生依舊談笑風生,并無任何狼狽恐懼之色,倒仿佛占了上風的是他們。
徐慈情不自禁又看向仙草。
方才他無意傷到了她,十分擔心,如今見她神色如常,才算安心幾分。
但這一瞥,卻又對上仙草沉靜注視著自己的眼神。
望著她這種默然不語的眼神,徐慈心頭無端地一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在屋內的那情急之下的真情流露,這會兒看著她,明明是面對陌生的一張臉,可徐慈心底,卻泛出了徐憫那同樣沉靜的目光。
徐慈的眸子隱隱泛紅。
仙草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自然也看了出來,剎那間,她竟微微地笑了笑。
“公公,”她的聲音很溫和,平靜無波,“我有一句話要跟公公說!
譚先生一怔:“小鹿姑姑有何話說?”
仙草道:“我的肩頭有些疼,如果你們再打下去,只怕我就要疼暈過去了。所以大家不如化干戈為玉帛,如何?”
這話一出,徐慈跟譚先生都大為意外。
譚先生皺眉:“姑姑這是何意?”
“容我斗膽問一句,”仙草道:“公公出宮這一趟是為了什么?”
“自然是奉旨請姑姑回宮!
“如今我在這里,公公帶了我走就是了。何必節外生枝,管些不該自己去管的事呢?”
譚先生揚眉,心底盤算她這句話。
徐慈卻皺了眉:“你說什么!”
仙草不敢讓自己再去看他,因為如果看著徐慈,自己這些話好像就有些無法出口了。
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仙草輕聲道:“何況公公也知道,徐爺對于皇上而言,是青眼有加的人,徐爺如今這般境況,也非他自己所愿,是有人暗害之故。至于為何跟我同行,不過是他知道了有人想對禹將軍不利,怕我受了牽連,所以才冒險救了我出來罷了。”
徐慈深深地看著仙草。
袁琪瞪大雙眼。
袁大哥跟老胡兩人這會兒已經擊退了那兩個青衣人,沖到了房門口,自然也聽見了仙草的話。
譚先生道:“姑姑所說雖然合情合理,但這件事咱家委實做不了主,還是得……”
“公公,”仙草不等他說完,便淡淡一笑道:“皇上讓你來緝拿徐爺了嗎?”
譚先生搖頭。
仙草斂了笑:“不該自己管的事,盡量少管,就算看見了也該做看不見的。公公既然在宮內當差,難道這個道理也不懂?皇上讓你做什么,你就專心地做什么,做好了就罷了,手伸得太長……小心貪多了嚼不爛!
她說話時候神色有些微冷,話語中也似藏著鋒芒,渾然不像是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了。
徐慈看在眼里,心像是給無形的手捏著,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
譚先生擰眉,飛快地忖度了片刻,陪笑道:“果然是我一時想錯了,多謝姑姑提醒。只不過就算我想放他們一馬,這些人未必就肯善罷甘休。”
仙草抬眸看向徐慈。
四目相對,徐慈道:“他說的對。你不想回宮,我也可以帶你走,你不必怕他!
門口老胡皺皺眉,袁琪卻跟著趾高氣揚地說道:“就是,妹妹干嗎要回宮去?你快放開她!”
仙草當然不是怕譚先生,她怕的是,就算今晚上徐慈大鬧一場,帶了自己離開,但是宮內的人勢必不能罷休,何況徐慈身份特殊,宮內密探跟鎮撫司的人接踵而至的話,帶給他的,自然是加倍的兇險。
仙草生生地咽了口氣,才又微笑道:“我當然想回宮,昭儀待我也如同親姊妹一樣,我心里其實早就惦記著要回去見她一面了,如今正好有人來接我,所以請不要再為難了。”
徐慈說不出話來。
袁琪已經著急起來:“不行,你回宮了,禹將軍怎么辦?”
仙草咳嗽了聲,袁琪忙捂住嘴。
仙草又看向徐慈:“徐爺,這一路上多虧徐爺跟姐姐照料我,我記下你們的恩情了,以后有機會再報答吧!
她說著看向譚先生:“咱們要即刻出發嗎?”
譚先生深看徐慈一眼:“這就要看徐公子的意思了。”
徐慈盯著仙草,模糊的燈影下他的臉色也有些晦暗不清。
終于,徐慈道:“都讓開,讓他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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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先生之前見了易容后的仙草,滿懷希望化為失望,只是他走到半路,突然覺著不對。
他畢竟是鎮撫司內老當差的,幾乎天生練成了一種直覺,雖然仙草的易容天/衣無縫,但譚先生心中總是放不下,故而竟殺了個回馬槍。
如今果然是撞了個正著,便帶了仙草下樓,出客棧上了馬車。
那兩名青衣人也都上馬隨行。
馬車趕的甚急,仙草從車簾處往外看去,身后那小客棧的燈光越來越模糊了。
如今她人在馬車里,魂卻好像還跟徐慈一處。
譚先生坐在她的對面,見狀道:“小鹿姑姑是舍不得那位徐公子嗎?”
仙草說道:“是啊,他畢竟救了我。對我甚好。”
“徐公子救姑姑,當真是因為昔日徐太妃的緣故?”譚先生問。
仙草一笑:“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公公。”
譚先生道:“雖然我只奉命來請姑姑回宮,但是這位徐公子做事太驚世駭俗,只怕皇上聽說會不高興。”
“公公是怕皇上怪罪下來嗎?”
譚先生微笑:“皇上雖然英明,但畢竟還年輕,性子有些不定,咱家也不好說!
仙草道:“那我可以向公公打包票,皇上絕對不會遷怒公公的!
“哦?”譚先生見她口吻篤定,內心頗為狐疑。
仙草看著他審視的目光,抬手入懷中,摸了會兒,拿出了一物:“公公應該認得此物吧?”
譚先生接了過來,見竟是一枚晶瑩溫潤的玉佩,他只掃了一眼便突然震動,忙雙手捧著低頭俯身:“這是皇上之物!
仙草把那玉佩仍拿了回來:“這自然是皇上貼身之物,皇上肯把它給了我,這其中的緣故就不必我多說了。”
譚先生臉色惶恐:“是。”
仙草道:“所以我說的話,公公你最好聽著,假如公公還想暗中派人為難徐爺一行,等我回宮之后,皇上是會嘉許公公的義勇盡責,還是怪你狗拿耗子,那就說不定了。”
譚先生一震。
之前他那么痛快地答應了放過徐慈眾人,其實也是權宜之計,畢竟在客棧內,動手還是其次,關鍵的是他還要帶著仙草,若是交手之中仙草有個閃失,那么他也是擔待不起的。
所以才暫時答應了仙草的提議,但他早就暗暗籌謀,要派心腹去通知官兵,將徐慈眾人拿下,以防將來皇上問起來,自己也好交差。
沒想到仙草居然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過了半天,譚先生才苦笑道:“沒想到姑姑年紀不大,心思倒是縝密的很。姑姑放心罷了,奴婢只辦好這一件差事就是了,絕對不會逾矩過界。”
仙草將玉佩收起來,笑道:“我就知道公公是個聰明人。公公這樣會辦事,將來飛黃騰達,一定不在話下。”
譚先生微微俯首:“多謝小鹿姑姑吉言,以后也要多托小鹿姑姑的福了!
“好說!毕刹莸溃骸叭思医o我面子,我自然也不能忘了人家的情!
兩人各懷心思,相視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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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天使們給我灌溉了營養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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