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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火火


  一個月如流水, 轉(zhuǎn)眼進入夏季。高三生備戰(zhàn)高考,幾次校內(nèi)晨會主題都是為他們鼓勁。

  高二生距離這個重要關(guān)卡還有一年,被緊張氣氛所感染, 不少人開始全力沖刺,爭取在第二年繼續(xù)提高。

  自從社團活動那件事之后,陳就和趙梨潔的來往大大減少。

  而冬稚,“不能示人”的也已經(jīng)示人,和陳就之間沒什么好再避嫌。三不五時, 陳就會和她一起同行, 有時候他下課得早, 就先取了車在校門外的小賣部前等她。

  要么和苗菁、溫岑一塊,要么和陳就一塊,冬稚的日常簡單到乏味, 沒有其它驚喜。

  禮拜六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結(jié)束,冬稚和陳就一起回去。

  涌向校外的人潮里, 屬于高二那一部分的,經(jīng)過小賣部前都看得真真的。

  冬稚慢條斯理地開鎖取車, 她的自行車停在這一排店門口,陳就推著車在一旁等她,靜靜的, 沒有半點不耐煩。冬稚也不著急,絲毫不擔(dān)心他會耐心告罄。

  這對她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以前多少女孩子借故邀陳就, 什么借口都有, 他從來都是禮貌拒絕, 在校外鮮少單獨和女生來往。所以從前他和趙梨潔關(guān)系不錯那時候,大家都帶著八卦的心思暗暗觀望,詫異又好奇。

  現(xiàn)在呢。

  聽說一貫都是趙梨潔主動邀他,笑臉吟吟。冬稚這個人大家卻都是知道的,有一點古怪難以捉摸。她對陳就看著并不十分主動,總是淡淡的,倒是陳就黏她黏得緊,像條尾巴。

  “這么說也不對吧……”

  經(jīng)過的一群女生正聊他們,暗暗打量,竊竊私語。

  “陳就不是還騎自行車載過趙梨潔嗎?”

  “那是趙梨潔腳弄傷了!

  “那也是只載過她!”

  “不是不是!”另一個人插話,探頭過去,“我那天走他們旁邊過,聽到他們說話。陳就在那抱怨,說冬稚不肯坐他的車,非要自己騎車……”

  “真的假的?”

  “編的吧。”

  “騙你們干嘛!我說假話胖十斤!那天我真的聽到了……”

  她們邊聊邊看向話題中的正主,那兩人并排騎著車,緩緩遠去。

  ……

  因為是周六,晚上還有自習(xí)。冬稚和陳就一起騎車回家吃過了飯,約好再一塊去學(xué)校。

  冬勤嫂出門了,家里只冬稚一個,她簡單吃好晚飯,推著車到陳家門口,在路邊等他;貋淼穆飞希惥碗S口提了一句,他媽今天不在家。

  五月初,夏天剛剛開始。草木間的蟲鳴聲復(fù)蘇,冬天的蕭索已然遠去。

  冬稚推著自行車站在路邊,微微出神,什么也沒想,放空地聽著蟲鳴叫的聲音。

  對面大門突然開了,她抬頭,一愣。里面開出一輛車,開車的是陳家請的司機,冬稚見過,認得。

  車開出來,稍稍轉(zhuǎn)了個彎,朝向路的出口。

  車身經(jīng)過冬稚身邊,她正想往旁邊挪一點,猶豫間,車停了。

  貼了黑膜的玻璃窗降下來,露出陳文席的臉。

  他威嚴(yán)的目光看向她,沉聲問:“你在等陳就?”

  冬稚沒說話,點了下頭。

  陳文席在打量她。

  冬稚和冬豫生得有些像,冬豫以前常常夸她會長,他和冬勤嫂臉上的優(yōu)點,她全集齊了,完美避開其它的小缺陷。

  “現(xiàn)在天熱了,怎么不進去等!标愇南戳怂“肷,說,“去客廳里等吧!

  冬稚只是望著他,沒說話。

  陳文席沒再和她多說,坐在車?yán)锓愿懒艘宦,車窗慢慢升起直至閉合,車從她面前開離。

  樹上茂密的綠葉被風(fēng)吹得搖晃,落日余暉透過枝葉間,光線斑駁灑落,晃晃悠悠照在地上。

  冬稚沐浴著這層薄光,不覺得熱,更不覺得暖。

  幾分鐘后,陳就推著自行車出來。見冬稚等著路邊,車頭一轉(zhuǎn)朝她而去。

  “等多久了?怎么不發(fā)消息跟我說一聲!

  “沒多久!倍傻穆曇粑⑽⒂悬c啞。

  “嗓子怎么了?”

  她抬眸凝他,慢慢搖了搖頭,“沒事!陛p咳一聲說,“我剛出門!

  陳就稍稍抬頭,蹙了下眉,“那也不好!

  “走吧。”不繼續(xù)談這個,冬稚推車前行,陳就和他并排。

  走了兩步,她說:“我剛剛看到你爸了。司機開車出來,在我旁邊停了一下!

  陳就面色一頓,“他說什么了嗎?”

  冬稚說:“他開了車窗,跟我說了兩句話。”

  “說什么?”他明顯緊張起來。

  “沒說什么。他問我是不是在等你,我點頭,他問我怎么不進去等,讓我進去。”

  陳就臉色稍霽,松了口氣。

  “我媽今天中午就出門了,我爸本來不在家,突然回來了。”他說,“我爸……他還好。他很少管家里的事,也不像我媽那樣。我媽應(yīng)該跟他說了,他知道我們鬧別扭,但是什么都沒說。我記得小的時候,我爸挺喜歡你的……”

  車輪碾著地面一圈圈向前,冬稚握緊車把手,陳就說的話入了耳里,又像是沒有,一個字一個字不知飄到哪去。

  碎了,散了,然后無影無蹤。

  ……

  早先清明節(jié),學(xué)校里放了一天假,冬稚和冬勤嫂去給冬豫掃墓。

  但比起這天她們一向更注重冬豫的忌日。

  趕在工作日,冬稚請了假,早早起來,幫冬勤嫂打掃家里,整理得干凈妥帖。然后就是擺祭品,平時吃飯的飯桌拖到客廳當(dāng)成供桌。

  雞肉、鴨肉、豬頭肉;水果、熟食、米飯;香油、蠟燭、線香……

  每一年都一樣,什么都不能少。

  在家里祭拜完,再去公墓。

  冬勤嫂先上了三支線香,接著冬稚也上了三支。

  “檢查一下要帶去的東西有沒有少!倍谏┻叢磷,一邊讓冬稚快去洗手。

  水盆就放在旁邊,冬稚在水里搓洗手指,聽冬勤嫂在背后又道:“等會從墓園回來,我去買點菜,弄點你爸愛吃的,也做幾個你愛吃的……今天我請了假,扣一天工資,下午晚上干脆就不去了。”

  冬稚正用毛巾擦著手上的水珠,聞言一頓,回身皺眉問:“為什么要扣工資?”

  “這不是請假嚒……”

  “那你上個月的假沒用完呢,連著一個月都沒休息!

  “按月嘛,上個月的是上個月,這個月是這個月!彼f,“有事才請假,沒事不就不請。上個月沒事所以我就沒休息!

  冬稚板著臉:“就是白干可以,少干一天就扣錢?”

  “不能這么說,斤斤計較的……”冬勤嫂皺了下眉,給供桌上的水果擺正,幽幽道,“你爸爸在陳家做了這么多年,從小能有口飯吃,有件衣服穿,還能好好地把學(xué)給上了,那個時候讀到高中,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你爸下葬的錢,還是陳家包攬過去的!

  冬稚動了動唇,要說話,冬勤嫂嘆氣道:“你爸在的時候常說要掙夠錢給咱們換新房,我沒本事,心里卻一直放不下他這個心愿,可惜他走了這么幾年,我前前后后才攢了那么一點,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買上新房子!

  她站在桌前,看著正正擺著的那張黑白照片,眼里濃濃情緒化不開。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把你爸的遺像擦得锃亮锃亮,就擺在新家光線最好的地方。他天天說咱們家屋檐太低,又潮濕,光線暗,你看書寫字,我做針線,對眼睛都不好……”

  屋子里,她的聲音低低的,最后低至湮滅。

  “媽!

  冬稚突然叫她,冬勤嫂回頭,“干什么?”

  看著她滄桑的面容,臉頰邊角細紋開始生長,而越過她,供桌上的遺像里,冬豫的臉從很早開始,就定格成了黑白。

  一股氣在五臟六腑來回,這種感覺只有冬稚自己知道。

  “……沒什么!毖氏潞黹g滾燙的燒灼感,冬稚說,“我去看看東西齊了沒,我們走吧!

  待一切妥當(dāng),拎著東西站在門口,冬稚第無數(shù)次抬頭看向前面。

  遮蔽了大半天光的這一棟,是陳家。

  是陳家。

  ……

  冬豫忌日過去一周,周末,陳就約冬稚晚上去看電影。還是之前去過的那個商場,可以逛一逛,聊聊天,吃過晚飯,再去頂樓的影院。

  兩人分開走,冬稚出門更早,在商場一樓找了個休息的地方坐著等。

  周圍來來往往都是人,大人帶小孩,結(jié)伴的年輕人,放假出來消遣的學(xué)生……他們說著和自己生活相關(guān)的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

  電影是八點開始,陳就說開場前在商場逛一會兒,若是算上吃飯,最少也得提前一個小時。

  冬稚等了許久,眼看七點到了,陳就還沒來。

  打開手機,對話停在四十分鐘前,他問她:“出門了么?”

  她說:“已經(jīng)到了!

  他回了一個“好”。

  照理不應(yīng)該這么久,冬稚給他打電話,那邊不通。

  即使是夏天,外邊的天也開始擦黑。商場里的人仍然來來往往,抬頭看商場大樓頂端,透明的頂棚外,天已經(jīng)不白。

  冬稚坐在長椅上,不知去哪,靜靜地發(fā)呆。

  呆了許久,長長抒出一口氣,冬稚想起身走一走,手機突然在掌中震動。

  陳就打來電話。

  她接通,就聽那邊問:“你在哪?”

  “我在商場一樓……”她說,“你在哪?”

  陳就長嘆了一氣,“我在醫(yī)院。”

  冬稚一愣,“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嗎?”

  “不是我!彼f,“是我媽!

  “……”她沉默。

  “給你發(fā)消息的時候我已經(jīng)出門了,半路接到電話,說我媽被送去醫(yī)院了,讓我趕緊過去。”陳就說,“我只好立刻趕去,一時著急,想起來要給你打電話,手機沒電關(guān)機了。我剛找護士姐姐借了充電的……”

  冬稚輕聲問:“你媽呢?她怎么樣!

  “沒什么事。說是低血糖。她本來跟……朋友在一塊,突然暈了,就送來了醫(yī)院!

  “嗯!彼龥]多說。

  陳就說:“我爸不在家,我現(xiàn)在走不開!鳖D了頓,他沉聲道,“你先回家吧。這次欠著,下次補上!

  她還沒說話,他又道:“明天早上我給你帶牛奶!

  冬稚說好,“你自己小心!

  而后掛了電話。

  ……

  蕭靜然在病床上睡著,手背插著針,正掛點滴。

  剛才醒了一會兒,陳就剛好趕到,她拉著他的手不說話就是哭,即使鬧了別扭,關(guān)系仍在僵硬中,陳就好歹也是她兒子,沒有甩手把她扔在醫(yī)院不管的道理。

  在走廊角落和冬稚打完電話,陳就返回病房前,門外凳上坐著的女人站起身:“你媽看樣子睡了,你爸今天回不來是不是?那阿姨在這陪你守著……”

  “沒事!标惥统冻鰷\淺的笑,“您回去吧阿姨,今天麻煩您了,我一個人在這就行。實在不行我往家里打電話,人夠的!

  趙太太慈愛地端詳他,道:“你別跟阿姨客氣。今天也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本來想你媽約了一起做個美容什么的,誰知道她突然暈了,哎。趁這個機會給她做個全身檢查也好,不著急出院,檢查完了明天再回去!

  陳就點點頭。

  “你爸不在,難為你了!

  “應(yīng)該的!彼f。

  趙太太看著他默了默,而后笑說:“什么時候有空來阿姨家玩啊,你跟梨潔不是同學(xué)嘛,我聽你媽說,你們關(guān)系挺好的呢?梨潔之前常約同學(xué)去圖書館,你們一起去過嗎?我看她最近休息日總是待在家,都不怎么出門了,你要是有合適的活動,看看電影逛逛街什么的,也叫上她好不好?”

  陳就頓了頓。

  趙太太語氣溫柔:“她被我和她爸慣得有些嬌氣,要是有脾氣不好或者是不講道理的時候,你別跟她置氣,她心是不壞的。你們一個學(xué)校,平時沒事可以多來往……”

  “媽——”

  一道身影從走廊入口快步行來,打斷了趙太太的話。

  陳就和趙太太一同看去,趙梨潔小跑過來。

  “晚上了,你怎么不穿件外套?”趙太太皺眉,嗔她一眼。

  “我不冷。”趙梨潔站定,看向陳就,目光頓了頓,聲音低了些,“蕭阿姨怎么樣了?”

  趙太太不說話。

  只能陳就回答:“沒什么事!

  “那就好!壁w梨潔松了口氣,笑了下。

  “她爸晚上不在家,我?guī)粔K吃晚飯!壁w太太說,“陳就你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去?你媽現(xiàn)在睡著,等她醒了,讓護士打電話……”

  “不了。你們?nèi)グ!标惥驼f,“我在這就好!

  “你著急跑過來晚飯也沒吃吧?不然還是先吃了飯再回來?來得及!

  他搖頭,“我不怎么餓。阿姨您別管我,你們?nèi)グ伞N以谶@……嗯,在這陪我媽!

  趙梨潔一直盯著他看。陳就不是沒感覺到,只好看著趙太太,不去回應(yīng)她眼神里的殷切。

  見他執(zhí)意不肯,趙太太只好帶著趙梨潔先走。

  “陳就……”趙梨潔被她媽牽著手,轉(zhuǎn)身時步子稍停,“你真的不餓嗎?”

  陳就搖了下頭,“不餓。”

  “你……”

  她還沒說,他禮貌地沖她笑了一下,在長凳上坐下。

  趙梨潔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她們走后,陳就在長凳上坐了一會兒,透過門上的玻璃,見蕭靜然在里面睡得正沉,他便沒進去。

  在打電話給冬稚之前已經(jīng)聯(lián)系陳文席說了這件事,他說會讓家里當(dāng)值的人過來,晚上在醫(yī)院守著,陳就好回家休息,隔天要上課。

  陳就在長凳上安靜坐著,拿出手機給冬稚發(fā)消息。

  “到家了么?”

  沒多久她回:“嗯,快了!

  “勤嫂做飯了沒?沒的話在外面吃點。”

  “好!

  “晚上有風(fēng)吧,冷不冷?”

  “不冷!彼龁枺澳隳沁呍趺礃恿!

  陳就握著手機,想了想,打下一段內(nèi)容。

  “我媽跟趙梨潔的媽媽一起出去的,然后趙阿姨送我媽來的醫(yī)院。剛剛趙梨潔也來了,她們讓我一塊去吃飯,我沒去,F(xiàn)在她們已經(jīng)走了,我一個人在這。”

  等了一會兒,冬稚回復(fù)了一個字:“嗯!

  ……

  周一下午調(diào)課,體育課調(diào)到了最后一節(jié)。

  苗菁和冬稚坐在籃球場邊看溫岑打球,邊看邊聊天,聊得口渴,苗菁起身拍了拍灰:“我去后門那跟外面的阿姨買幾**水,你等我一下。 

  “我跟你一塊去吧……”

  冬稚沒站起來,被苗菁摁著肩膀坐下,“不用不用,又不遠,我看你一天都沒什么精神,凍著了是不是?坐著吧你!

  說完不等她再開口,苗菁小跑著就去了。

  冬稚在原地坐著等她。苗菁沒回來,籃球場上換人,溫岑走過來。

  “渴了?”看他額頭都是汗,冬稚道,“苗菁去買水了,等一會。”

  溫岑點點頭,拿起扔在黑色背包上的毛巾擦汗。

  見她吸鼻子,溫岑瞥她一眼,“昨天干嘛去了,感冒了?”

  “沒。”她搖頭,“可能受了一點風(fēng),鼻子不舒服。”

  溫岑拿毛巾擦胳膊,“早上你跟陳就一起來的,他沒發(fā)現(xiàn)?感冒了也不給買點藥?”

  “說了沒感冒……”

  溫岑笑了下,擦完胳膊,把毛巾對折一疊,轉(zhuǎn)身往包上輕輕一扔。

  他看了眼冬稚,轉(zhuǎn)過身去看向球場,站著不坐下。

  沒幾秒突然開口:“那天你跟苗菁的聊天,我看到了!

  冬稚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聊天?”

  “你發(fā)在群組里的那句話。”他說,“其實我看到了!

  她一愣,而后慢慢想起來。大概是……有些日子之前,苗菁和她聊陳就的事情那次。她手滑,把發(fā)給苗菁的消息發(fā)到了三人群組里,她趕緊在時限內(nèi)撤回了。

  溫岑沒吭聲,后來沒提過這件事,她和苗菁也就以為他沒看到。

  原來他看到了。

  冬稚昂頭看著他,動了動唇:“……哦!彼四拔也恍⌒陌l(fā)錯了!

  溫岑一點都不含蓄,隔了這么久突然劈頭蓋臉地問:“你喜歡他?”

  冬稚沒說話,抿唇,皺眉,卻半分鐘都沒擠出一個字。

  “感覺麻煩不少!睖蒯植鍇進兜里,像是嘆氣,“那可不輕松啊,冬稚!

  她坐在臺階上,他站在她旁邊,空氣中全是熱騰騰的暑氣。

  不遠處,球場上打球的動靜傳來,在草皮地上打鬧的女生跑老跑去,喜靜的就坐著聚成一圈聊天,旁邊路上有往寢區(qū)去的住校生,節(jié)省時間的值日生已經(jīng)拎著工具出來打掃。

  再往更遠的地方看,校外附近的居民樓,有人在陽臺上晾衣服……

  一切都是鮮活的。

  “以前是喜歡,現(xiàn)在也喜歡。但是溫岑——”

  沉默很久,冬稚突然抬頭,她瞇眼看向球場方向,沒有一絲瑕疵的臉頰,白皙得像紙張一樣,在余暉映射下幾近透明。

  “我想明白了,我要過得好一點。”

  人活著就一輩子。

  有像冬豫和冬勤嫂這樣的一輩子,也有像陳文席和蕭靜然那樣的一輩子。

  她爸一點都不壞,甚至很好,她媽也根本算不上壞。

  可是呢?

  可是事實就這樣。

  她不痛苦嗎?

  不啊。

  她一直強撐著不肯承認,其實她很痛苦很痛苦。

  昨天晚上陳就中途去了醫(yī)院,他讓她回去,她說好,告訴他自己回去了,實際上沒有。

  她走出商場,沿著最近的公園繞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坐在湖邊的堤岸上看星星。

  看久了產(chǎn)生幻覺,那星星近得好像伸手就能摘到。

  就在那個時候,她想通了。

  俗一點挺好,何必非要標(biāo)榜自己?做不成清風(fēng)明月,那就做人間一把沙。

  她媽也好,蕭靜然也好,所有行徑、話里話外,無非是認為她貪心,她們說她命賤,要她認命。

  可貪又怎么樣?

  那樣天光大好,永沐暖陽的日子,誰不想要。

  過夠了好日子的當(dāng)然無所謂,冬稚想。她不一樣,她吃的苦夠多了,就剩這點念想。

  她不能沒有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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