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火
回教學(xué)樓的半道上遇見溫岑。
他拿著三**水, 迎面走過來。苗菁“咦”了一聲，“你出校門了？”
“大門又沒關(guān)，有的人直接走了。”溫岑扔了**水給苗菁, 說著又遞給冬稚一**。
冬稚小聲道了句謝，苗菁問：“哎，你經(jīng)過教學(xué)樓前沒？那邊現(xiàn)在什么情況？”
“你們剛才下樓不是應(yīng)該看到了么？就兩個賣舊書的攤子，其他的都擺在校門正對的那條路上。”他說。
苗菁撇了下嘴。
溫岑瞥冬稚，道：“鬧成那樣, 二班那幾個女的沒膽子再搞事。”
苗菁哼了聲, “也就是我們不在, 不然一腳給她把那什么破攤子踹翻。我來早一點(diǎn)就好了……”
溫岑沒她這般激動，卻也默了默，說：“我不喜歡參加這些活動, 都說沒什么事做，所以快下第二節(jié)課才來。”
“這不是沒事嘛。”冬稚不想再談不愉快的事, 更不想影響他們，笑了笑, “我也沒那么好欺負(fù)。”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何況她不是兔子。
“那現(xiàn)在去哪呢？本來想回教室的。”苗菁扭頭看冬稚，“現(xiàn)在還回嗎？”
溫岑說：“回去干嗎, 班上沒幾個人，估計這個點(diǎn)老師也不會再來了。”
“那我們?nèi)ツ模俊?br />
三個人對視幾秒。
“算了, 我請你們喝奶茶！”苗菁拉著冬稚走, 一邊招呼溫岑。
沒有更好的決定, 干脆就照她說的。
站成一排朝校門走，苗菁瞇眼看了看正在下落中的太陽，天氣越來越熱了。
挽住冬稚的胳膊，她牽上冬稚的手，摸到一處，“咦？”低頭一看立時不敢再碰。
苗菁執(zhí)起冬稚的手看，“這怎么破了？疼不疼？”
“不疼。”冬稚搖頭說沒事，“可能是前面不小心蹭破的吧。”
“是吧？”苗菁皺了皺眉。估計是她和陶子佩起爭執(zhí)的時候弄到的，那會的情形，不用想也知道肯定鬧得很兇。
看了幾眼，嘆著氣放下她的手，苗菁道：“幸虧陳就攔下來了，大事化了，也讓她們道了歉，這次還好有他在。”
冬稚沒說話，苗菁重新挽起她的胳膊。
三個人的腳步聲加在一起都不算重。
溫岑沒參與這個話題，手里輕拋一下，礦泉水**在空中騰了不及一秒，重新回到他手里。
……
和苗菁、溫岑分開后，冬稚搭公車到家附近，在站臺下車后，還有幾分鐘的步行距離。
因?yàn)槭腔顒尤眨砩蠜]有課，他們仨在外面玩了會，考慮到隔天還要早起，一看天擦黑就散了。
朝家走，未到一半，身后有人叫她。
回頭一看，她頓了頓，“陳就。”
陳就邁開長腿快步行至她身邊，“你怎么才回去？”
“和朋友到外面逛了一圈。”她說，“你呢。”
他道：“在辦公室給老師打下手。”
一道并肩前行，昨天下過雨，地上的石子和塵灰還帶著水汽。
陳就睨她的側(cè)臉，走了幾步道：“下午的事我跟老師提過了，不會有事。”
“嗯？”
“我跟負(fù)責(zé)這次活動的老師說了，二班幾個女生的活動不規(guī)范，嚴(yán)重違反了社團(tuán)活動條例，我讓她們把攤子撤了。老師表示知道了，這件事不會再有問題。”
冬稚嗯了聲，“好。”
走著，看向前方，冬稚略略抿唇，“你要不要先走？”
陳就擰眉，“先走？為什么？”
她沉默許久才說：“快到你家了，周圍住的也都認(rèn)識，你跟我走在一塊……”
“那又怎么。”他微微沉下臉，“走在一起也不行，我們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到底有什么傷天害理的？”扯著包帶的一只手用力，他眉間深重，“問題歸根結(jié)底還是出在我媽身上。”
冬稚不語。
踩到幾個碎石，腳底下嘎吱響了幾聲。
陳就說：“其實(shí)也不只是她的問題。有時候跟我媽沒關(guān)系。”他說，“是我。”
冬稚瞥他一眼。
陳就暗暗抒了口氣，“之前你生我的氣，那次……”
“哪次？”
他有點(diǎn)自嘲，次數(shù)好像太多了。
“老師錢包不見的那次。”睫毛在眼瞼投下一片陰影，陳就聲音低沉，“我明明知道的，你怎么可能會偷錢。你被冤枉本來就已經(jīng)很生氣，我見了你，那一瞬間竟然還在不確定。我可能真的有病。”
“也不能這樣說。”冬稚踢開腳邊的石子，“沒誰應(yīng)該百分百相信誰，本來就不對。”
“不會，我知道你不會。”他皺著眉，篤定，“你真的想要錢，多得是方法。我們認(rèn)識這么多年，你從來沒有跟我開過一次口，要過我一分錢。你沒問題，有問題的是我，我不應(yīng)該不相信你。”
陳就繼續(xù)道：“那個時候你生氣了我才醒過神，除了這次，后來還有很多次都是。每次事后想想，你和別人起沖突都是有原因的，我還總是先跟你發(fā)脾氣，先找你發(fā)難，每回都要這樣才會冷靜。”
“……”她沉默不語。
“很多人都喜歡說那句話，‘一個巴掌拍不響’，我也聽過好多次。”他說，“可是經(jīng)過那次琴的事情，我覺得這句話不是很對。”
冬稚輕聲問：“哪里不對？”
陳就側(cè)眸瞥她，兩人步伐不停，他說：“你拿左手去拍右手，確實(shí)一個巴掌拍不響。但你要是拿左手拍別人的臉呢？一個巴掌要多響有多響。就像那次小提琴的事，我想給你買，我等于就是扇下巴掌的左手，你什么都不知道，完全被動，最后遭殃的卻是你……我想不到在那件事里你有什么錯。”他停了停，“我們這么大，讀過書懂道理，什么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句話的本質(zhì)，其實(shí)就是說受害者也有罪，受害者也不無辜。我覺得這個邏輯不對。”
“算了。”她說，“已經(jīng)過去了。”
陳就沉默，而后道：“我不知道我媽私底下還有過哪些……”他抿緊唇，有點(diǎn)難以啟齒。
冬稚是知道他的。
半大男孩，從來陽光明朗，溫潤柔和。學(xué)校里不認(rèn)識的同學(xué)找他請教問題，他會認(rèn)真答疑解惑，作為校內(nèi)值日監(jiān)管的一員，遇到違規(guī)亂紀(jì)的不平事，他也會挺身而出。
這樣一個朗月清風(fēng)的正直少年，教養(yǎng)自己的母親卻嫌貧愛富，刻薄尖酸，還不明是非，自以為是，沒有半點(diǎn)容人之量。
小提琴的事是個直面的打擊，讓他想當(dāng)做看不到也無法，且這打擊力道沉重。
冬稚總是提醒自己，陳就是陳就，他家人是他家人，行事也如此。
“你不用替你媽道歉。”
“不是，是我自己。”陳就說，“……不該不信你。”
冬稚看著前方的路，有短暫的出神，不知想到什么，輕聲說：“這是對的，不要完全信任別人，誰都不要。”
他的執(zhí)拗勁上來，皺著眉，“別人是別人，你是你。”
她頓了一下，“我說什么你就信嗎？我找你要錢你也給？那別的呢？別的東西……”
“信。”陳就毫不猶豫道，“你想要錢我可以給你。別的東西，我有，你想要我也可以給你。”
冬稚停下腳步，陳就隨著她停下。
“陳就。”她微微側(cè)過身，有話想跟他說，“你……”
忽地，一輛車從旁飛快開過。
陳就忙拽她的手腕，拉了她一把。
她話沒說完，被他突然一拽，腳下一踉朝他撲。
陳就飛快扶住她，一手?jǐn)堊∷难?br />
“嗶——”
車鳴笛開過。
正面相對，冬稚被圈在陳就懷里。對上她抬眸看來略顯呆怔的視線，他也愣了一下。
“我站好了……”她動了動唇。
熱意騰地一下燒上來，陳就猛地松開手，耳根紅了。
風(fēng)是溫和的，但怎么也比不上耳根的溫度，一吹，發(fā)熱的耳根生疼。
有幾秒不自在，陳就佯裝無事，拉了拉背包的帶子。
“你走里面。”他站到外側(cè)。
冬稚微垂頭，“嗯。”
而后一路無言行至家門口。
陳家大門關(guān)著，陳就沒進(jìn)去，看著冬稚走到院門口前。
她抬手剛要推門，他忽然出聲：“冬稚。”
“嗯？”她站在門邊轉(zhuǎn)頭。
陳就凝視她許久，最后還是說：“……沒什么。你進(jìn)去吧。”
……
冬稚窩在被窩玩手機(jī)，社交軟件列表上，好幾個對話框有消息。
一個是陳就，一個是苗菁，還有一個是她跟苗菁、溫岑的三人討論組。
班級群她屏蔽了，平時也不在里面說話。
陳就和她聊了會兒，說去洗漱，冬稚回了個“嗯”字，對話暫時結(jié)束。
倒是苗菁，著實(shí)有精力，一邊在討論組里拉著她和溫岑聊閑天，一邊和她私聊，談一些女生間的話題。
無非就是陳就。
對她和陳就的關(guān)系，以及他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還有存在的一些問題，苗菁依樣發(fā)表了自己的見解。冬稚配合她，沒有藏著掖著，能說話的人不多，這種話題更少，聊著聊著，也開了心扉。
只是現(xiàn)實(shí)如何她看得明白，沖昏頭腦，有害無利。
看苗菁說了那么多，冬稚正要回復(fù)的時候，陳就洗漱完畢，發(fā)來新消息。
她點(diǎn)出去回復(fù)過。而后，嘆了口氣，和苗菁繼續(xù)先前的話。
她說：“不一樣的，不管是我和他還是我家和他家，我們差太多了，我喜不喜歡他又怎樣，我不想耽誤他。”
消息發(fā)出去，她摁下息屏鍵，盯著天花板待了一小會。
再打開手機(jī)，卻見苗菁發(fā)給她的最新消息是一連串符號：
“！！！！！！”
冬稚點(diǎn)開一看，那之上還有兩條：
“你發(fā)哪去了！”
“你怎么在討論組里說！”
冬稚一愣，退出去，點(diǎn)進(jìn)討論組一看，果不其然，先前那句話，她手滑發(fā)錯地方了。
她趕緊撤回，幸好在時限內(nèi)，消息撤回成功。
溫岑沒有出現(xiàn)，不知他看到?jīng)]，總之安靜得很，并未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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