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受傷
而屋里,傅佑遠對眾人反應恍若未聞,他擦干凈刀上的血,隨后將手帕扔地上,斜睨著拽著茶杯欲發作的昭武侯,語調輕輕柔柔,“侯爺既想處置,那他就交給侯爺了,至于其他人,下官還有事問他們,暫時不能交給你。”
讓人將侯府小廝帶回牢房,自己悠悠然走了。
前腳剛踏出門就聽到身后響起瓷器碎裂的聲音,他揚了揚唇,叮囑官兵把犯人押下去,昭武侯聽到犯人兩字,渾身微微發抖,拔出腰間佩劍欲先下手為強,誰知背朝著他的傅佑遠身后似長了眼睛。
“侯爺,下官勸你稍安勿躁,他們有個好歹,到皇上跟前就沒人能澄清你的清白了!”語畢,傅佑遠頭也不回地出了門,陽光金燦燦的灑在他身上,像罩上了層柔光,溫暖得讓人覺得美好,便是薛名揚都生出這種感覺來,朗月出塵,不染塵世,如謫仙般不食人間煙火。
傅佑遠經過他身邊并未多言,無波無瀾的眼神卻讓他心頭矮了截,薛名揚心里不是滋味,覺得傅佑遠瞧不起他,認為他言而無信,說了作證臨時又反悔,但他嘴上說不來,實則不是來了嗎,而且看情形,昭武侯半點沒討著好,他來與不來差別不大,念及此,他立即端直了脊背,昂首挺胸上前,“傅大人,本世子有件事向你討教!”
薛名垂性格恬淡,與世無爭,莫名奇妙卷入謠言中,他得問傅佑遠要個說法,傅大小姐他不是沒見著,也就容貌勉勉強強配得上他大哥,其余沒丁點可取之處,傅家憑什么嫌棄他大哥腿有殘疾,論殘疾,傅大小姐不也有嗎?
他像條狗似的追著傅佑遠,吵得傅佑遠耳朵都快起繭子了,終于在薛名揚換氣的間隙,他柔聲解釋,“家父目光淺薄讓世子爺見笑了,薛大少爺飽讀詩書,品行端正,傅家并沒輕視的意思。”
薛名揚皺眉,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傅平章的態度不就表示傅家的態度嗎?傅佑遠什么意思?
沒待他想出個所以然,傅佑遠騎著馬走了,留下個俊美的沒影給他,他暗暗誹謗了兩句,猛地瞅見個熟悉的人從大理寺監牢出來,他眉頭擰得更緊了,闊步跑過去,語氣不甚好地質問,“你不是回府嗎?來大理寺干什么?”
昭武侯的管事走后,周紀明急著回府陪喜余用午膳也走了,他興致缺缺,想著大理寺正上演出好戲特來看看熱鬧,完全不成想會在這遇到周紀明,他眼神略有懷疑地上下打量他眼,招守門的官兵過來,“他進去干什么?”
官兵躬身彎腰,低著頭不敢答話。周少爺每年回京都會來大理寺監牢,聽頭兒說是向各地押來的犯人詢問顧家小姐的消息,挨間牢房問兩遍就離開,這幾年來都這樣,沒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與你說吧。”周紀明擺擺手,示意官兵退下去。
他回眸望著低調又不失威嚴的大理寺監牢,語氣無悲無喜,“大理寺收押了全國各地的犯人,我想問問是否有人聽說過她的下落。”
薛名揚嘴唇動了動,想諷刺他兩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但看著周紀明眼底的落寞,到底說不出口,干巴巴道,“我看你是魔怔了,找人找到大理寺來。”想也不會有胖丫頭的下落,與其來大理寺,不如去各地酒樓問問或許有消息。
他沒再揪著這個話題,而將方才傅佑遠離開前的話復述遍給周紀明聽,“你說他什么意思?”
“大致是他父親的話不作數。”
“他父親說的咋不作數......”說到這,薛名揚恍然大悟,隨即滿臉不可置信,傅平章是傅佑遠親爹,他的話不作數,豈不意味著傅佑遠說了算,傳出去傅佑遠不得背上大逆不孝的罪名?不怪他腦子轉不過彎,傅佑遠的話太過聳人聽聞了,便是叛逆如他都不敢沖著薛淮仁說這個,他不禁對傅佑遠刮目相看,“周紀明,他比咱都有種。”
他生母死得早,聽聞薛淮仁續弦的事在府里又哭又鬧,繼母進門后,他整日擺著張臭臉,冷眼相向,卻不曾在外給她甩過臉色,哪怕后來跟周紀明混熟了,他也不怎么說繼母的壞話,而傅佑遠輕描淡寫就把傅府的真實情況說了......有種!
周紀明沒作聲,望著混入人群的身形,不知在想什么,聲音輕不可聞,“要不怎么說你惹不起他呢。”
薛名揚難得沒跳腳,相反表現得極為興奮,“其實仔細看看,傅大小姐沒那么不可取,我大哥整天伺弄那些花草怪無趣的,真能找個伴兒,挺好!”沖著傅佑遠能在昭武侯眼皮下面不改色地傷人,他心甘情愿叫傅大小姐聲嫂子。
周紀明看他眼珠咕嚕咕嚕轉,眉峰蹙了蹙,“傅佑遠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我勸你別打他長姐的主意。”威遠侯府并沒外表看上去平靜,傅大小姐不適合那種生活。
“婚姻大事講究你情我愿,你說了不算,傅大小姐點頭才算。”傅家傅佑遠主事,而姐弟情深,傅大小姐有意的話傅佑遠肯定不會反對,這門親事,郎才女貌再登對不過,念及此,他心情極好地哼起小調,準備回府陪薛淮仁用午膳,順便說道說道他大哥的親事。
他大哥,寂寞得夠久了。
此時在客棧為紅泥清洗傷口的安寧完全不知道自己遭薛名揚惦記上了,紅泥身上受了好幾處劍傷,有深有淺,她看得小臉發白,給紅泥上藥的手輕微發顫,紅泥怕嚇著她,要自己來,“傷在后背,你哪兒看得見,沒事,很快就好了。”
藥撒在傷口冰冰涼的,屋里烤著爐火,倒不覺得冷,紅泥乖乖坐著,細細聽隔壁的動靜,哭聲斷斷續續,夾雜著婦人的安慰,她緩緩回眸打量安寧神色,生怕她不痛快,什么都不說悶在心里,安寧好笑,“以為我像小孩子還跟人爭風吃醋呢,瑾萱年紀小,又受了傷,母親照顧她乃情理之中的事,我沒什么。況且,瑾萱已過繼到她名下,她對瑾萱好是理所應當的。”
有時候血濃于水的親情也就是講究緣分的,你倆有緣,即使生死離別你也能感受她對你的愛,若無緣,哪怕朝夕相對,也跟陌生人沒什么分別,或許連陌生人都不如。
紅泥被抓包,臉上不好意思,訕訕地縮回腦袋道,“奴婢怕您多想,夫人看重少爺就算了,對二小姐都比對您好,奴婢心里不服氣。”
“沒什么不服氣的,你家小姐我已經得到夠多了。”安寧笑了笑,動作輕柔地給她上藥,傷口深的露出里邊皮肉,鮮嫩的肉外翻著,看著觸目驚心,安寧上藥的速度很慢,大半個時辰才完了,隨后替紅泥整理好衣衫,轉身將裝藥的瓷瓶蓋好,朝紅泥道,“你坐著休息會兒,聽說二小姐傷了小腿,我過去瞧瞧。”
房間不隔音,鄭氏勸傅瑾萱看大夫的聲音沒消過,瓷瓶里剩些藥,暫時讓傅瑾萱先用著,回府再另做打算。
她推開門,慢慢走了出去,紅泥怕她摔倒,起身欲攙扶她,安寧阻止她,“幾步路不礙事的,你坐著,小心別把傷口扯開,我去去就回。”她拿著藥,雙腿不自然地交疊著往前走,動作遲緩得很,她記得兒時的傅瑾萱粉雕玉琢長得特別好看,庶女在傅府不受寵,是傅佑遠護著她日子才好過點,后來傅平章遭人算計中了毒,大夫說這輩子再難有子嗣,傅平章才把目光落到傅瑾萱身上,便是傅佑遠,也是從那才受重視的。
傅瑾萱受傷的事傅佑遠還不知道,她身為長姐,理應做些什么的。
房門口立著兩個丫鬟,是貼身伺候傅瑾萱的,見安寧過來,眼里閃過詫異,心道大小姐不是站不起來嗎,咋突然好了?
按下心頭疑問,兩人紛紛俯身行禮,“奴婢見過大小姐。”
“二小姐怎么樣了?”
“夫人要請大夫來瞧瞧,二小姐嫌丟人說什么都不肯,夫人在房間陪著呢。”丫鬟低著頭,細細將傅瑾萱摔跤的事說了遍,刺客們突然從外邊沖進來,酒樓里的人嚇得四處逃竄,慌忙間,二小姐被人踩了裙擺扭著腳了。
安寧疑惑,“不是被刺傷的?”客棧里端水的丫鬟語氣夸張,又聽傅瑾萱哭得痛苦,她以為傷得很嚴重。
“我沒被刺客刺傷姐姐是不是很遺憾?”房門拉開,露出傅瑾萱哭得通紅的臉,“姐姐有紅泥護著全身而退,妹妹我身邊連個忠心的丫鬟都沒有,活該姐姐認為我是遭刺客刺傷的。”說這話時,她眼光猝了毒似的看向兩個丫鬟,后者顫顫巍巍把頭埋得更低了。
那會兒亂哄哄的,所有人只顧著逃命,她們什么都來不及想就被人群沖到外邊去了,真不是故意逃的。
傅瑾萱心氣難平,淚濕的臉因著憤怒輕微抽搐著,安寧不懂她好端端沖自己撒氣做什么,念及她受了驚嚇,沒和她計較,垂眸看著她腳上的新鞋,提醒她,“既是傷著了就別到處走,醫館里有女大夫,可以讓女大夫來瞧瞧。”
傅瑾萱是大姑娘了,男女有別,哪兒樂意男大夫看她腳,換作她在傅瑾萱的年紀,也是百般不樂意的。
豈料尋常關心的話,不知哪兒又惹著她了,傅瑾萱像炸毛似的,語氣尖銳得近乎刻薄,“不用姐姐費心,再扭著腳也不至于殘廢,倒是姐姐趕緊回去坐著吧,別不小心摔著爬不起來了。”話落,咚的聲關上了門,委屈地跟旁邊鄭氏哭訴,“母親,您看見了吧,明知我扭著腳,她故意過來給誰難看呢!是不是巴不得我同她一樣她就高興了?”
“你與她斤斤計較做什么,快過去坐著,待會佑遠過來,我讓他請大夫來看看。”鄭氏扶著瑾萱去凳子上坐好,撩起她裙子看了看,腳踝紅通通的,腫得更高了,她不太放心,叫王嬤嬤打些熱水來先替瑾萱敷敷。
王嬤嬤推開門,見安寧還在外邊站著,臉色僵了僵,安寧收起手里的藥瓶,小聲道,“腳扭了敷冰水消腫才快,嬤嬤別弄錯了。”說著,她提了提裙擺,扶著墻壁慢慢往回走,步子小,動作緩,王嬤嬤生怕她摔著,多次抬起手,顧及房間里的傅瑾萱,又放下了。
直到瞅著安寧進了屋,她才嘆息著往樓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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