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匕首
高夫人與孔氏一番話,總算叫晴若摸著了一些道理。
有人將這支發簪送給了那裴家公子,說她郁晴若對裴公子一往情深。也不知那裴公子是怎么想的,也順著應了下來。如此一來,兩家一拍即合,原本落在妹妹郁琳瑯身上的婚事,便落在了郁晴若身上。
猜出答案后,郁晴若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眼見得母親孔氏與高夫人言笑晏晏、歡喜至極,晴若喉間那一句“我沒有”便生生地卡住了。她自幼蒙受母親教誨,知道這婚姻大事,從來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既兩家都如此歡喜,她又有何必要去爭呢?
嫁給誰不是嫁?橫豎都是個陌生人。只要能令母親滿意、家族得益,也就足矣了。
“好孩子,走上來讓我瞧瞧。”高夫人十分滿意地打量著郁晴若,見她姿容端莊嫻雅、神質閔秀輕靈,便笑不攏口道,“真是好一位大家閨秀。”
孔氏亦露出驕傲神情來。
兩位夫人又細細談了好一陣子,高夫人才告辭離去,說是下回便讓裴夫人與裴公子親自上門相看。若是一切順利,這樁婚事便可定下來。
待高夫人離去后,晴若微咬嘴唇,上前稟明母親道:“母親,那支發簪并非若兒所贈。若兒自幼蒙受母親教誨,深知非親非故者,男女不可授受不清,又豈會做出這等事兒來?”
孔氏微驚,道:“那這是怎么回事?”
晴若斟酌一下,小聲道:“這發簪,若兒前幾日便贈給了琳瑯。”
孔氏聞言,心里又哪有不明白的,登時臉色氣的發青。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去把琳瑯叫來。”說罷,又安慰晴若道,“雖你妹妹做的出格了些,于理不合;可你的婚姻大事解決了,這卻是一樁好事。你也不要太氣琳瑯。”
晴若點頭。
她當然知道,母親不會太過責罰琳瑯。琳瑯的錯,只在于擅作主張而不稟明父母;但晴若能嫁給裴公子,便是一樁天大的好事,足以令琳瑯的這樁錯處一筆勾銷。
郁琳瑯很快到了萬海院。
琳瑯瞧見孔氏嚴肅的面孔,小心臟立刻噗通噗通跳起來,知曉是自己惹下的禍事兒被揭出來了。她心虛地碎步走進來,給母親請了安。
“琳瑯,你說說,裴公子怎么會改變主意,向你姐姐提親!”孔氏怒斥道。
“這…我……”琳瑯的眼眶一紅,眼淚水即刻在眼底打轉,小聲道,“我也是問過姐姐的,姐姐答應了,我才這般做的!”
“問過我……?”晴若有些不解,輕聲細語道,“琳瑯,我沒有怪責你之意,可我確實不記得,你有向我提起過這事兒。”
“那日我問姐姐,可愿嫁給一個你不喜歡的陌生人……”琳瑯壯著膽子,漲紅臉道,“是姐姐說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什么愿不愿意的’。更何況,姐姐你也說了,那裴公子才貌權勢俱佳,這么好的夫君,你嫁了又有何不好!你都答應了,我這才把那發簪當信物,送到了裴公子的手里……”
見琳瑯振振有詞,晴若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琳瑯的話,聽起來確實沒什么大毛病。可細細一想,又有哪兒怪怪的。只是晴若素來性子溫和,不會咄咄逼人地逼問,便只嘆了口氣,道:“琳瑯,下次別這樣了。”
琳瑯聞言,委屈道:“姐姐,難道你不愿意嫁裴公子嗎?你不愿意,那我又何嘗愿意呢?怎么令我嫁人使得,換成姐姐,就不行了呢……”
見琳瑯似有哭泣之意,孔氏不由心煩意亂,道:“行了!琳瑯,這事兒是你不對。你以若兒的名義私相授受,傳了出去,便是毀了若兒大好的貞潔名聲。好在這樁婚事已有了八/九分眉目,傳出去也不必害怕。”
郁琳瑯垂頭,憋著氣兒不敢說話。
孔氏將琳瑯一頓訓斥,算是給了晴若一個交代,這才放姐妹兩人一道出了萬海院。
琳瑯本想和晴若說說話,賣點乖巧;可這一回,從來性子和藹的長姐卻只推說身子乏了,竟是半個字也不愿聽她說,直接回辛夷院去了。
琳瑯望著晴若的背影,心底委屈極了。
***
隔了幾日,高夫人便差下人來跑了一趟,說是如今正值春日,京郊的桃花一綻十里,嬌艷動人。裴夫人做東,想邀請郁家的兩位小姐一道去賞花。
說是“賞花”,但誰都知道,定然是那裴夫人想見見郁晴若。
孔氏應下此事后,便對此事極為重視,不僅命人趕制衣服首飾,還特地將郁晴若喚到跟前,耳提面命,教她如何在裴家面前表現得宜。
萬海院的起居室里,孔氏正仔細與晴若說話。
“若兒,你也知道,咱們郁家如今是越來越不得皇上的心了。大業京城,一等四姓,韋、潘、裴、郁,只有咱們郁氏最為微末。若是能得到裴家助力,你父親的路想必會好走許多。”孔氏握著晴若的手,語重心長道,“那裴家與我們郁氏一樣,都是詩禮傳家的書香門第,你可萬萬不能如琳瑯那般做出出格之事。”
晴若點了點頭,道:“若兒知道。”
孔氏又念叨道:“若兒,你且記著,凡事皆要守規矩。男子為尊,女子為卑;侍奉男子,乃是天經地義。若你當真要嫁過去,那裴夫人便如你再造父母,須得仔細供奉。切莫行事乖張出格!溫馴順服,方能討人喜歡。不可露喜,不可顯悲,凡事皆要穩重。女子無才便是德,若是裴夫人問起你可有讀書,便說不曾識字……”
聽著母親一條條的大道理,郁晴若愈發地安靜了。
她凝神,似乎是在仔細聽著,可眸光卻不自覺地掠向窗外——那湛藍無垠的天空里,掠過了一只自由自在的鳥,正隨意地穿梭在天空中。它上下翻飛著,輕快的喊叫傳遍了整片土地。
從母親的院子里出來后,郁晴若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路上,她忽然聽見假山旁傳來爭吵之聲。仔細一聽,似乎是兄長郁瀚文在訓斥下人,說什么“小賊快跪下”,聲音滿是怒意。
該不會是哥哥又找天涯麻煩了吧?
晴若微結眉心,帶著丫鬟朝假山處走去。走了沒幾步,便看到兩個身影扭打在一起,場面一片混亂。幾個下人在旁邊勸架,都是一副驚慌模樣。
“大少爺!二少爺!不要打了!”
“要不要去稟告老爺?”
那在地上扭打成一團的兩人,正是郁家的大少爺郁瀚文與二少爺郁天涯。瀚文是個讀書人,雖脾氣高傲,可是從不曾打架,他根本不是自小流竄江湖的天涯的對手。此刻,瀚文正被天涯死死按在地上,掙扎不得。
郁天涯用兩只有力的手臂,將瀚文牢牢桎梏住,咬牙切齒的,惡狠狠道:“我不是賊!這是父親送我的!”
“送你?我呸!”瀚文性子火爆,當即眼底便似燃起了火焰,怒道,“那把匕首,我在爹爹的書案上見過,爹爹無比珍重,碰都不愿讓我碰它一下,又怎會讓你這樣一個外室之子的臟手摸到它?!”
郁天涯聞言,俊朗年少的面孔愈發地緊繃了:“我不是賊!我不會偷東西!”
二人的身旁,落著一把彎彎的匕首,匕鞘上鑲嵌著數顆碩大的黃寶石,富貴珍稀,極為罕見。不用想也知道,這把匕首一定價值連城。
晴若見狀,連忙道:“哥哥別打了!讓父親見到,又得罰你。”說罷,她勸道,“那匕首確實是父親所贈,我聽母親提過。”
郁瀚文聞言,不可置信道:“母親當真說過?”
“是。”晴若點頭。
但其實她在說謊,她根本沒有聽母親提起過。
郁瀚文的面孔陡然訕訕起來,掙扎的手也失去了力氣。見瀚文無話可說,天涯松開了手,從他身上爬起來,皺著濃眉,道:“有大姐姐作證,可見我不是偷東西的賊!你污蔑我,也不道歉嗎?”
瀚文冷笑一聲:“你這個野小子,力氣這么大,從頭到尾都沒吃虧,還需要我道歉?”說罷,他不屑地轉身離去。
郁天涯輕嘁了一聲。
晴若從地上撿起那把匕首,交還給天涯。那把匕首的柄上,用暗紋雕刻了日月升龍紋章,還有一個小小的“寧”字,不仔細看,便無法察覺。
寧乃國姓,這必然是用以證明天涯那皇家血脈的東西。
“天涯,這把匕首價值連城,你以后切記藏好了,不可露富。”晴若撫了撫匕首上的日月升龍,柔聲道,“答應大姐姐,以后不要將這把匕首給外人看,好嗎?”
郁天涯接過匕首,飛速地點了點頭。他幾乎沒怎么細想,就答應了她的話。
面前的姐姐,身上似乎有一股悄然的芝蘭芳香,令人心曠神怡。站近一看,便會發覺她衣袖下的小臂,肌膚光潔如初降之雪,細膩得不可思議。
站在她跟前,就會不由自主地想答應她所有的要求。
晴若見他答應了,便笑一笑,轉身離去。
郁天涯望著她的背影,思緒不由回到了這把匕首上。
大姐姐為什么讓他不要在外人面前拿出這把匕首?莫非,這把匕首上有什么不能見人的東西?
少年的心中,漸漸有了一個疑團。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并非是郁老爺的親生子。但他的生身父親是誰,他卻毫無線索。
這把匕首上,會不會有他身世的線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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