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惹哭
09
之后連下兩日雪，日子來到年三十，張司樾宣布太學(xué)放假。
李夕顏沒在宮里見過江宸，她和江宛白一起在剪了窗花，寫了對聯(lián)和“福”字，貼在正殿的木窗和門外，也讓東宮有了幾分年味。
除夕夜里，雪停了，一家人坐在正院用團圓飯，李勁憲和李含英聊成一片，林若涵和家里老人喝了點雞酒，飯桌上其樂融融，唯有李夕顏安靜的坐著，與一家人的氛圍有些格格不入，她抬頭，有五光十色的煙花，一簇一簇，一朵一朵，盛開在漆黑的夜色中，將黑夜映亮如白晝。
飯后守歲，李夕顏坐在交椅上，捂嘴打了個哈欠，腦袋一下下點著地，終于在一片鞭炮的轟鳴聲中迎來了元豐二十三年。
過了子時，總歸是能休息了。
李夕顏別過老太太和林若涵，獨自往自己宅院里走。
游廊下，盞燈微晃，李夕顏推開宅院木門，忽然就被一顆小雪球砸中了后裳。
輕微的痛意傳來，李夕顏停下腳步，細細的眉頭擰起，舉著盞燈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找到是誰在惡作劇。
“小笨蛋，看在上面啊�！苯繁镏σ獾穆曇繇懫�。
李夕顏抬眸往院墻上一看，頓時嚇一跳。
江宸居然帶著江宛白立在白雪皚皚的磚瓦上。
江宛白朝她晃了晃手道，“夕顏，我們準備去義園旁邊的湖點爆竹，你要一起來玩嗎？”
李夕顏小跑到兩人所處的那面院墻下，仰頭道，“我想去，可是我家里人還在正院聊天，許是會守夜到很晚，我溜不出去。”
“這好說�！苯穭磐纫坏牛尤恢被位蔚穆湓诶钕︻伕埃斐鍪�，“爺帶你出去不就成了。”
李夕顏目光由那只指骨分明的手徐徐上抬，對上江宸勾起的嘴角，心跳忽地就不爭氣的急促起來。
她一向循規(guī)蹈矩，在大年初一的夜里翻過院墻去玩，于她而言是從未有過的冒險，興奮，刺激，還有一點擔(dān)心被發(fā)現(xiàn)的害怕。
而帶她逃離這座府邸的人，是江宸。
一切都宛如做夢。
直到她指尖放在江宸掌心上時，夢才終于落到實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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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翻墻，李夕顏難免有些緊張。
江宸握緊她，另一手掌心虛虛的攏著她的腰肢，輕笑道，“妹妹，別抖啊，哥哥又不會讓你摔著�！�
“……”
他又說這種輕浮的話了。
李夕顏耳廓泛紅，剛要開口回復(fù)，腰肢驀地被他掌心按得很緊，腳尖凌空，她慌張中低低地“呀”了一聲，就被他帶到了高高的院墻上。
視野被抬高許多，李夕顏檀口微喘，小心翼翼轉(zhuǎn)了個身，朝向院墻外的巷子，眼神往底下的雪地瞥了一眼，底下如烏黑的懸崖，腳底軟了幾分，下意識就后退了一步，后背撞進江宸懷里，周身都被他清冽的氣息裹挾，因為怕不慎摔死，她還攥住江宸衣擺不撒手。
江宸好笑的扶住她腰，垂眸瞥見衣擺上瑟瑟發(fā)抖的小手，俯身在她耳畔道，“膽子怎么這么�。俊�
他說著，又帶她往前一躍，穩(wěn)穩(wěn)地落地時，還扶了一把虛軟站不住的李夕顏。
他的手適時松開，清冽的氣息散去，僅在腰間留下一抹很快被寒風(fēng)吹散的余溫。
李夕顏坐上馬車后才發(fā)現(xiàn)，黃知沅和江瑛也在，一行五人，把馬車塞的滿滿當當，由朱太監(jiān)駕車，車轱轆碾過積雪和正陽橋大街的住戶們打完鞭炮后一地的紅紙，駛向義園。
路上，李夕顏點點江宛白肩膀，小聲問她，“我光知道去點爆竹，卻不清楚義園是什么地方�！�
江宛白剛要答，江宸的聲音就先一步響起，“小家伙，義園可是不得了的地方，哥哥勸你別多打聽，知道了，容易招鬼的。”
……招鬼的？
李夕顏頓時有些害怕。
江宸說的神乎其神，江宛白偷偷翻了個白眼，“夕顏，你別聽我哥唬你，義園就是外鄉(xiāng)人的葬地�！�
人死后不能回鄉(xiāng)，葬在外鄉(xiāng)，可不就是有許多孤魂野鬼嗎？
她咽了下口水，忽然就不想去點爆竹了。
李夕顏默默將腦袋探出車壁木窗外，外頭烏黑一片，她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想打道回府，卻已經(jīng)上了賊車下不來了。
她不安的咬了咬唇，剛一轉(zhuǎn)頭，就瞧見江宸朝她傾身，眼眸對上她的，聲音低低的，“爺一看就知道你容易招鬼。你可知為何？”
李夕顏一下就陷進江宸拋給她的問題里，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江宸嘴角勾起，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幽幽道，“因為你也是鬼，你是膽小鬼。”
“……”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鬼可不就更招鬼么？”
“……”
黃知沅有點受不了，踹了江宸一腳，“你說你平時嘴欠就算了，干嘛去欺負一個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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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宸跳下馬車，探了探湖上冰面的結(jié)實程度，回頭朝黃知沅比了“可以”的手勢。
黃知沅把兩箱爆竹搬到湖心。
江瑛貪玩，跳到冰面上嬉冰去了，朱太監(jiān)追在他后面，一邊氣喘吁吁的擦汗，一邊看護，生怕他有什么閃失，“五皇子您跑慢些，咱家跟不上……”
江宸燃起火把，點了一把燃香，分給留下湖邊的兩個小姑娘一人一根，轉(zhuǎn)身也溜到了湖心處。
湖邊只剩江宛白和李夕顏，江宛白膽子大，直接沖到冰面上，憑著沖力往湖心溜，宛如一只靈活的鳥兒。
李夕顏手握燃香，繡花鞋輕輕往前探，腳尖點了下冰面，迅速縮回來，又點了點冰面，又縮回岸邊，抬頭看著越溜越遠的江宛白，在原地踟躕不前。
她喚了江宛白兩聲，都被呼嘯的寒風(fēng)蓋了過去。
不知哪里吹來一片干枯的葉子，掛在李夕顏發(fā)髻間，李夕顏腦海中浮現(xiàn)出江宸說她招鬼的話，連唇瓣都嚇得失了血色。
江宛白溜到湖心，回頭看了眼后面，發(fā)現(xiàn)李夕顏還佇在湖邊，朝她揚手喊道，“夕顏，你在磨蹭什么，趕緊過來呀！”
李夕顏的聲音發(fā)著顫，在寒冷的深夜里顯得頗為無助，“我不敢下去……”
江宸忽然就不厚道的笑了。
他被江宛白打了下胳膊，指揮去湖邊接李夕顏。
江宸舉著火把往湖邊溜，姿態(tài)矯健，利落地停在李夕顏跟前，“小家伙，你喚我聲宸哥哥，就說‘宸哥哥，求您帶我去湖心吧’，你宸哥哥保證把你帶過去�！�
火把映照出她嚇白的臉，李夕顏嚅嚅了幾下唇，沒說出話來，眼眶倒是紅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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