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歸零
桑寧這一瞬間竟不知是何種情緒更多,他護住了她,卻與桑伯言一同落下高臺。
她能為他爭取的唯一一個贏面,就這么沒了。
數十把長纓帶著桑寧的靈力不見血不罷休,劃破半空直飛而來,桑寧要掙脫懷抱:“松手!你快躲開!”
容染置若罔聞,下巴磕在她肩窩,越發揉她進懷,擋她擋得死死的。
長纓利刃劃破容染后背衣襟,而下一瞬,所有長纓被最高處桑見吾的靈力攔下。
長纓雖止,可其上附著的靈力沖擊力過大,頃刻撞得容染抱著桑寧往她身后的木欄上撞!
眼見桑寧的背就要撞上欄桿,容染雙臂更加使勁完完全全以兩只手臂圈住她,護住她纖薄的背。
又是一聲低啞的悶哼在桑寧耳畔響起,容染的雙臂狠狠撞上欄桿。
身后木欄甚至碎裂成好幾塊。
容染死抱著她一連晃了好些步,但都沒讓她傷著摔著。
“容染……”
欄桿破碎的一瞬間,桑寧聽到了手骨碎裂的聲音。
“三妹!”
“神女!容兄!”
桑伯言桑仲允和薛青未從這出橫禍中反應過來,第一時間跑到兩人身邊。
見桑寧兩位兄長都來了,容染才終于松開雙臂。
容染的雙臂猶如瞬間失力,直直垂下,手骨碎裂的痛加上胸口那道鞭傷讓他再站不住,一只膝蓋重重磕下半跪在地。
桑寧眼瞳一緊,薛青未扶住容染,趕緊給他喂了顆丹藥。
桑仲允攙住桑寧胳膊,急死了:“傷到哪里沒有?”
桑伯言也著急:“大哥這就帶你去見醫修!”
“大哥,別……”桑寧拉住桑伯言,又對桑仲允說自己沒受傷。
真正傷得快死的人是容染。
她看向容染,還沒開口,最高處的伊墨先說話。
“這……二位同時落臺,這局該如何評判勝負?”
到底還是最高處的三位大能沉得住氣,臺下這些事在他們看來都是小插曲,一年一度的試煉大會才是正事,況且今年還有兩件神物加注。
桑見吾雖在意自家外孫女,但這種場合的確當以試煉大會為主,攔下長纓后并不多言。
而且,桑寧確實毫發無損。
伊墨愜意搖著折扇道:“按照規矩,這場該算平局,得加試一場。”
桑見吾不出言便是默許。
在場的人紛紛看向站都站不起的容染,議論這還怎么比。
桑伯言朝容染走近一步,勸道:“你雙臂手骨已斷,接不了一招。”
言下之意便是讓容染認輸,少吃點苦頭。
薛青未也勸:“是啊容兄,別比了……”一點勝算都沒了。
容染吃了丹藥總算恢復一絲氣力,眾目睽睽之下,強忍劇痛抬起右臂,拔出身后所負之劍,幾乎拿不住。
沒有一絲血色的唇微動:“無礙。”
弟子席間頓時沸騰。
——容染這是還要比的意思?
——還有什么比頭,輸定了。
——是啊,手抖成那個樣子,怎么跟伯言神君打。
容染不管他人如何說,拖著身子一步步往比試臺去。
從受傷到現在,他一眼都沒看桑寧,可桑寧知道,他依舊在為她而戰。
貓團子感應到桑寧起了波動的心,小主人似乎……不太冷靜了。
可已經到了這一步,它作為相助小主人復仇的存在,應當保持理智。
“小主人,”貓團子試圖給桑寧定心,“最后一步了。”
桑寧緊握的手驟然松了松,掌心里有指甲扣爛軟肉的血痕。
“嗯。”
她知道的。
她還有最后一份仰仗——桑伯言的愛人之心。
云山境起了大風,天際晴滅不明,暗雷劃破清明頗有驟雨之勢。
鼓聲三響,桑伯言與容染對立站上比試臺。
桑伯言并未出劍,正色道:“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大比規矩不論生死,若你不認輸,你我之間必要決出一番死活。”
“多謝神君。”容染抬劍。
行動已經證明一切。
弟子們都不知道容染到底是怎么帶著兩條碎了骨頭的手臂還撐得住的。
到此,桑伯言也不再多勸。
桑伯言執了實劍在手,頃刻出招。
容染根本接不住,只一招手中劍就被挑落,他便再撿起來。
被踹到肩膀他干脆讓肩骨錯位得更慘烈,越痛,他才能越清醒。
比試臺上渾身是血的少年不知倒地多少次,又一聲不吭爬起來多少次。
不止是手骨肩骨,容染身上也碎了好多處骨頭。
“認輸吧容染,再打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桑伯言沒打算在最后一局真的打死自己宗門的人。
容染不說話,死咬著牙,肌肉緊繃,站起來。
他沒法說話,咬破了舌頭,嘴角流出血,示意桑伯言繼續。
他不是要以這種姿態博取任何人的同情,而是在等待一個機會。
一個桑伯言松懈到極致,能讓他一擊制勝的機會。
所以,絕不能倒下。
絕不會認輸。
他答應過的。
這下高處的桑見吾皺了白眉,似乎想從容染身上探究點什么出來。
伊墨輕搖折扇,真心贊嘆:“桑宗主門下之人,好硬的骨頭。”
比試臺上還在繼續,一個人的血腥味幾乎充斥全場。
“禾霓神女,求你讓容染認輸吧,你的話他一定會聽的!”直到謝錦嵐沖過來抓住她的手,桑寧才意識到自己在看容染的時候拳頭握緊,咬破了下嘴唇。
桑寧看向謝錦嵐。
謝錦嵐難得這般焦急失態:“容染需要療傷,再打下去他會死的!”
貓團子拉住桑寧的理智:“小主人,咱們沒有回頭路。”
桑寧輕笑問她:“為何嵐仙子會覺得他只聽我的?”
“我……”
比試臺上又是一陣摔砸響動,容染趴在地上滿臉的血,眼睛閉著意識還在掙扎著爬起來。
桑伯言走近,錦靴就在容染眼前。
“容染快點認輸算了!”臺下弟子看不下去了。
紛紛道:“不至于搭上一條命,快點認輸吧!”
越來越多的人喊容染認輸,他們說不值得,沒必要,可容染還是站了起來。
值不值得,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邊落下幾滴雨,烏云黑壓壓的一片,林中鳥驚飛出幾只,云山境的氣氛壓抑到了極致。
桑伯言不再耽誤時間,匯了靈力沖著容染致命的穴位打。
桑寧猛地起身,她大哥怎么會……
眼見容染吐血不止,渾身上下被桑伯言的靈力絞得沒了一塊好肉,怕是內臟都壞了。
她是篤定了大哥不會下殺手,把最后一賭放在桑伯言身上,才能靜坐這么久。
她知道容染這個人哪怕到了最后一秒也絕不會輕易認輸,他只會收斂尖刺蟄伏于慘痛與鮮血中,靜待反敗為勝的機會。
可現在她大哥分明下的是殺招!
容染被打得六識幾近模糊,毫無還手之力,腦袋磕在臺上。
桑伯言最后一掌分毫不差擊上他頭顱穴位。
悶雷滾滾,霎時一聲巨響,暴雨驟降。
幾乎同時,桑寧在人群中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容染看了過來。
總能那么快聽出她的聲音,看向有她的地方。
大雨沖刷著比試臺上的血跡,濃烈的鐵銹味在雨水的席卷下提醒著每一個人這場比試發生過什么。
這一瞬間,桑寧仿若看見了上一世她渾身是血倒在云山境高臺的畫面。
容染經歷了跟她一模一樣的痛。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對他比出這四個字的口型。
——我不要了。
神物我不要了,所以,你認輸吧。
頃刻而已,她挪開目光,不再看他。
“小主人!”貓團子急死了,怎么能在這時候!
容染黏著血的眼睫猛顫,跟桑寧對視的時間不長,可他看見她眼里像是熄滅了一束光。
她是,失望了么?
桑伯言不知道他三妹剛跟容染說了什么,到了這個關頭他只意識到自己終究是不愿斬殺同門的。
趁容染分神的瞬間,桑伯言把他踢下比試臺。
“咚咚咚”
比試結束的鼓聲響起,有人宣布——
“今年的仙宗大比,云山仙宗少宗主桑伯言勝!”
眾人在暴雨里歡呼,雨水聲響很大,砸在地面上又彈跳了些許高度。
桑寧看向半跪著終于再站不起來的容染,他緊著一雙眼也在看她。
破裂的旌旗搖擺,瓢潑大雨模糊不住兩人的視線,兩人渾身濕透,誰都沒向誰走近半步。
桑寧唇角一勾,留給他一個似笑又似嘲的淺笑。
數道絳紫天雷劈下,云山境周遭氣息劇烈翻涌,如激流般的靈力席卷了每一個角落,長纓被勁風折斷,桌椅于風中掀翻,坐著站著的人一個個消失。
貓團子跟桑寧說別怕。
還有一次機會。
“嗯。”桑寧閉眼,短短數月的種種如走馬燈般在腦海飛快閃現。
告訴著她,任務失敗了。
劇情開始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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