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皇帝回到紫宸殿,手里拿著一張奏折,翻開合上,翻開又合上。
總管太監周能,站在旁邊,不經意看到了奏折內頁的注名。
似乎是郁大將軍,皇后娘娘的親哥哥。
“周能,將柳嬌兒的出身,仔細調查一番,遞交給朕。八歲了,再過幾年,年紀正好。”皇帝放下奏折,閉上眼睛,頭靠在椅背上,說不出的疲倦。
皇后生辰當天,張燈結彩,舉宮熱鬧。
柳嬌兒一個人在屋里,憋的煩悶。
自從上回撞見皇帝送萬姑姑回來,萬姑姑就沒再阻止她出門。
宮里都知道拾翠苑的柳姑娘,入了皇帝和太子的眼,沒有人會沒事兒主動挑釁為難。
柳嬌兒拿著把傘,拎著個小包袱,在下午日頭快落下的時候,獨自出門閑逛。
這個時候,最熱鬧的地方在觥籌交錯,歌姬、舞娘才藝各顯神通。
柳嬌兒挑的園子,只有假山聳立,還有花圃里一株株綻放的花,杳無人煙。
太湖石堆成的假山,不會特別高。
柳嬌兒提著裙子,三兩下爬上了一塊平坦的地方,將包袱打開,拿出一個小毯子,抖了抖,鋪在假山上。
她盤腿坐著,托腮發了會兒呆,從包袱里又拿出個洗干凈的桃子,放到嘴邊,咔擦咔擦啃起來。
清脆鮮甜的桃子,不像水蜜桃柔軟多汁,但別有一番清爽。
兩只手才捧的下的脆桃,柳嬌兒啃了半天,還剩下一小半。
“桃子好吃嗎?”
忽然,一道聲音從后下方傳來,嚇的柳嬌兒手一抖,牙齒直接磕上桃核。
她的眼淚,瞬間迸出。
“別哭啊,本世子就是看你吃得香,問一問,沒別的意思。這么大的脆桃,本世子又不是吃不到。”元謹之頭發玉冠束起,一張俊氣的臉,從邊上的假山洞里伸出來。
柳嬌兒手捂著嘴,眼淚汪汪的望向元謹之。
少年的眉眼長的和太子有三分相像,又聽他的自稱,顯然是皇家人。
“奴婢給世子爺請安。”柳嬌兒放下手,握著剩的小半個桃子,蹲身行禮。
元謹之眼尖,看到柳嬌兒嘴角一抹血色。
再望向她的手,好似也有血跡。
“你是咳血了?多大的病,我去給你找太醫!”元謹之慌道。
“元謹之!你不在宮宴,在這里做什么?”不遠處,一道質疑聲,威嚴傳來。
元謹之扭頭,無辜望過去。
太子神情嚴肅的望著他:“下來。”
“太子哥哥,內殿太悶,我出來走動走動,沒做壞事兒。”元謹之老實的垂下頭,從假山的洞中跳下來。
“邊上的石階走不得?讓你母妃瞧見,又該擔心了。”太子頭疼的看著這個堂弟。
明明皇叔和皇嬸都是穩重端莊人,怎的生了個潑猴兒子。從學會爬開始,就精力旺盛的,折騰滿王府的人精疲力竭。
元謹之大咧咧道:“太子哥哥,那才多高啊,我從王府藏書閣二樓跳下來,都沒事兒。元家男兒,自小學武,這點兒算什么。”
太子瞪他:“學武是為了強身健體,保家衛國,不是為了讓你跳樓跳假山的。”
“您比教我念書的師傅還古板。”元謹之小聲嘟囔。
太子無奈,他道:“孤是你的兄長,你師傅不敢說你的話,孤總得多說幾句。快把你撩在腰帶上的衣角放下去。孤瞧著假山上還有個姑娘,你也不知避嫌。”
“對,姑娘!太子哥哥,您快讓人請個太醫過來。那小姑娘躲在假山上吃桃子,吃的咳血了。”元謹之咋咋唬唬的指著假山,人蹦的跟個猴子似的。
元謹之說到小姑娘,太子腦海里莫名浮現出一個人影。也不知道那孩子后來還去過魚池沒有,應當沒有再抱著錦鯉玩兒了吧。
躲在假山后蹲著的柳嬌兒,被元謹之供出,不得不露出臉來。
小姑娘比淘小子文雅多了,柳嬌兒秀氣的走下來,順帶把小包袱和傘一并帶了下來。
“嬌兒給太子殿下請安。”柳嬌兒低著頭,細聲細氣的說話。
太子盯著她的發旋,遲疑問道:“柳嬌兒?”
“殿下,我是得了姑姑允許才出門的,這邊沒有魚池。”柳嬌兒委屈巴巴的抬起頭。
太子輕聲一笑:“你東西倒是帶的不少,遮陽的傘也不忘記。”
“姑姑說女孩兒皮膚曬黑了,就不好看了。”柳嬌兒不好意思的把手里東西,往背后藏去。
元謹之站在邊上,眼神在兩人身上打轉,嘀咕道:“還是當女孩子好,太子哥哥對小姑娘說話,溫柔多了。”
“太子哥哥,你們別敘舊了。妹妹,你都咳血了,還能站的住?”元謹之著急道。
太子關切的眼神,立馬投過來。
柳嬌兒紅著臉:“世子爺誤會了,我是牙不小心磕到桃核,碰掉了。”
元謹之愣了愣,拍手笑道:“你還在換牙呢?怪不得一個桃子,你啃了小半個時辰,也沒啃完。這事兒怪我,要不是我突然喊你,你也不會磕到牙齒。”
“不怪世子爺,原本那顆牙齒就在晃。”柳嬌兒可不敢應元謹之的話。
太子笑的溫柔,柳嬌兒回元謹之的話時,偷偷瞄了他一眼,一片紅云從后頸連上耳尖。
“牙可收好了?孤記得,小時候父皇抱著孤說過,下排的牙掉了,得扔上屋頂;上排的牙掉了,得拿個荷包裝起來,埋在土里。這樣,牙齒才能長的齊整。”太子道。
柳嬌兒手緊收了一下:“姑姑也是這么對我說的。一會兒回去后,嬌兒就往屋頂上扔。”
“看來是下排的牙了。別等一會兒回去,你現在把牙給爺,爺力氣大,能扔的高。”元謹之興沖沖道。
他從來沒有這么玩過,乳牙換時,都是被侍婢放在錦盒里端走了,去了哪兒他都不知道。
想來應該和太子哥哥說的一樣,若不然他的牙齒不會像現在一樣又白又齊。
元謹之期待的看著柳嬌兒,柳嬌兒弱弱后退一小步。
“這不合適吧?”柳嬌兒拒絕道:“況且,這附近都是園子,沒有樓閣屋頂。”
元謹之躍躍欲試的指著前面的宮殿:“多走幾段路就有一處宮殿。你別怕,我給你扔,沒人敢攔著我的。”
陳王世子,皇帝的嫡親侄子,誰敢得罪。
“你出來好一會兒了吧。該回宴會上去了。”太子道。
“推杯換盞的,我不耐煩應付。歌舞年年都是那樣,瞧也瞧膩了。吃些天天都能吃到的菜,還不如在這兒和妹妹一起玩耍呢。剛才沒仔細看,現在靠近一瞧,妹妹長的真標志。不知妹妹是哪家的姑娘,以后我常找你去玩兒啊。”元謹之道。
“你若不回去,孤只能叫人把你綁回去了。”太子道。
元謹之可憐兮兮的看著太子,太子不為所動。
“妹妹,你快告訴我,你是哪家的。下回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元謹之道。
“還不快走,要孤送你?”太子道。
“行吧行吧,走走走,我這就回去。”元謹之走了兩步,又轉回來:“太子哥哥,你不和我一起回去?今天可是皇伯母的生辰宴。”
太子不理他,他悻悻作罷。
等元謹之走遠,太子才道:“謹之的脾氣跳脫,孤擔心告訴他你的身份后,他會進宮常來找你。陳王妃遵守古禮,為人嚴謹,難免會牽連到你。”
柳嬌兒道:“殿下妥帖,嬌兒明白的。”
“走吧。”太子輕松道。
沒有元謹之在邊上聒噪,太子躁郁的精神舒緩許多。
柳嬌兒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長的乖巧不多話,沒有普通宮女的唯唯諾諾。這樣沒有壓迫的身份,讓他很舒心。
“啊?嬌兒告退。”柳嬌兒誤解了太子的意思。
“孤在你心里,是次次見著你,都要趕你走的形象?”太子笑道:“孤帶你去個地方。孤的乳牙,都是扔在那兒。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漱漱口。含著血的味道,可不舒服。”
柳嬌兒蹬蹬跑到太子身邊,手里的傘和小包袱,被內侍接過去。
“殿下在嬌兒心里,偉岸光明,是天下最好的男子!才不是趕人的惡匪形象。”柳嬌兒道。
恰巧穆安今日隨侍太子,他手里拿著水壺,送到柳嬌兒面前。
柳嬌兒抱著水壺,對太子道:“殿下等等我,我去假山后漱漱口,再來和殿下一起走。”
“好,去吧。”太子道。
太子帶柳嬌兒去的地方不遠,是個有些荒廢了的宮殿。
宮里的內侍、宮女,大多被調去皇后設宴的大殿附近,這里一個人都沒有。
沒有人住的地方,空曠,但是茂盛生長的樹木花草,讓宮殿別有一番生機野趣,不像其他宮殿里,花枝時時有人修剪,好看是好看,少了一番自然的活氣。
“來,把牙齒給孤。”太子伸出手。
修長的手指,攤在柳嬌兒眼前。
柳嬌兒藏著私心的,把拳頭放在太子的手心,再緩緩張開手。
一顆小小的牙齒,掉落在太子的手掌上。
太子爽朗一笑,牽著柳嬌兒的手,往后退了幾步,然后松開她的手,往前快跑跳起。
乳白色的牙齒,劃過空中,叮當一聲,落在琉璃瓦上。
“成了!”太子回眸一笑,眼里的光芒,比任何時候都歡快。
柳嬌兒沒見過草原的馬群奔騰,但是她想,現在的太子,就像是在草原肆意奔跑的駿馬,灑脫、自由,還有由心而發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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