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落雪
他卻面露焦急,“那是后話,腰間的疤……”
“疤?那朵丑不拉幾的花啊?怎么,不想給人看?”
“不是……”他竟失神,“誰看了?”
怎么這副樣子,又演我?
“衣服我給你換的!彼凰矑吡伺d致,更冷聲,“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給你盡量擋了,應(yīng)該沒其他人看見!
大氣出口,整個人都松了。
“這么瞧不得人?怕泄露什么機(jī)密招致殺身之禍——”
手一蓋就又將他摁回榻上,他翻身將他壓住,眉眼全是嘲弄。
“——還是怕不好看丟了寵愛?”
謝長安的手就直接蓋在他傷口,刺痛連心,做何昭然。沈客疼的渾身起顫,卻也不讓勢的咬牙與他對眼。
“不是!”
“那你怕什么?現(xiàn)在香稚圍著你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整個知縣府都因你一句話封鎖了整個衡澤。這刀倒是耍的干凈利落,話也編的戳人心坎!沈客,你好大的威啊。”
“呵,怎么,占了你的風(fēng)頭?謝長安,有本事你也來啊,又不是做不到!”他吸氣,緊接咧笑,“現(xiàn)場那么多人任我宰割,隨便死幾個都比只我一人這般令人信服,他們也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發(fā)現(xiàn)端倪,可他們敢么?他們敢么!誰會為了些莫須有對自己動手?夫人她能怎么辦,她只能按我說的做,那我的目的便達(dá)到了。”
那人皺眉,他趁機(jī)連推帶踹的將他翻開,捂住傷口坐起退到墻邊。只這么會兒,冷汗就已密到鼻尖,他笑的更詭異,連著就被謝長安又扼住脖頸抵在墻上。
“給姜茗一個忠告吧,順便拖延時間!
他毫不緊張的緩聲細(xì)語,刺的他更加了力。
“章淇木是誰?”
“我說了不認(rèn)識,不過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早點死了好。”
“他與你無冤無仇。”
“無冤無仇?”沈客冷笑,“謝長安,這是你么?現(xiàn)在最不配跟我說這個詞的只有你!你殺過多少人,你認(rèn)識他們么?你與他們有仇么?憑什么我就不能?你把安樂當(dāng)成你的戲場隨意玩樂,我為什么不行?你恨他們,我也恨,不就一個小小的報信老鼠,我殺了,是為你好。”
他眼目流寒,像是囚了鬼。謝長安被說的一愣,下意識松勁卻忽然被抓住手腕,再要用力竟生生被擒在此距無法動彈。
這人臂力了得,竟與他相仿。
殺意再難收斂?蛇@回那人卻不怕,自如的又將他手擒至自己胸前,目中詭譎上映,嘴角咧盡猖狂。
“這么忍不住,嗯?那就來啊,往這兒來,我怎么你了,我不就讓你睡了覺吐口血,就讓你急到想殺我?謝長安,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沖動不知收斂,沒半點長進(jìn)!我白教你那么多。殺意這么露骨,你考慮清楚了么?考慮清楚了動手啊,在猶豫什么!”
僵持。
殺意瞬消。
是,他殺不得他,也殺不死他,他說的沒錯,他并沒有考慮清楚,反而輕易暴露了弱點。
……只因那相仿臂力背后的實力?還是如此冷漠連自己都可以這樣的人心?亦或?qū)λ钠鄄m?
……他怎么會在意這些,他從不在意這些的。這樣的人不多么,他見的太多了,可從未有人能讓他失戒到這地步。竟然……
是因為心底從來不把他與旁人歸為一類么?是啊,不就是么。他不一樣,不一樣的,就算惡成鬼,他也下不了手,被玩弄于鼓掌,造孽吧。
半晌無聲,頃刻又冷。
“冠冕堂皇,狼子野心。”
四目相對,不過一重比一重的幽涼。
“狼子野心?你想多了。”沈客放開他,垂了手,“我就是不想被誰擾了興致。盯著安樂的眼睛多得是,你該感謝我的!
“想我感謝你,簡單啊,那為什么不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敢下藥,何必讓我聽見不該聽的?很有意思?”
“不該聽的你聽不見!
他又笑,不過多了戲意。
“玄塵音坊是個戲班子,世人皆知,我是那里的誰被人知道又有什么關(guān)系?相似的暗殺組織安樂不也有,哦,不就是那個天鬼司么?多虧了他們,不然我沒那么容易纏上你。流火是流火,我是我,他殺他的,我活我的,我這是在給你坦誠吶!彼鰪澭郏安辉撀牭模扛绺缡裁炊寄苈,我也能讓哥哥什么都聽見。但我現(xiàn)在不樂意啊,有什么辦法呢?哥哥倒是自己去查呀,你能怎么查呢?”
“呵……”順著他的挑釁,謝長安也換笑,只是冷意之外多了無奈,“真不知是誰養(yǎng)出來的。”
“自己養(yǎng)的!彼直牬笱蹟[滿無辜,“好辛苦呢,要學(xué)會很多,比如趨炎附勢,承嬌寵媚。我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還要學(xué)會狐假虎威借刀殺人,哥哥不能怪我,哥哥也一樣啊。”
“那我還真是倒霉。”
“怎么會,哥哥那么厲害,在這兒可是我的虎啊。巡撫大人,您可是這兒最大的官兒,有大人在,我什么不敢?”他忽用力推開謝長安反身壓住他,“我什么都敢!
他不反擊,只盯著他!拔易畈幌藏。”
“為什么?”
“狡猾,善變,冷不丁還會將爪子伸向飼主的喉嚨。長野不馴就貪玩偷腥,恃寵而驕就只懶無成!
“那是教導(dǎo)無方。”他趴上他胸膛,“我很聽話的!
“我可不想浪費口舌!
“那大人也就沒有理由怪我了,我是野的呀!彼滞芭才玻斐鲋讣恻c上他的鎖骨,“大人,趁我還不想作怪,還有什么想問的就趕緊問吧,不然我就走了,還有事要做呢!
“那塊印記有一半烙印,哪來的?”
指尖輕頓,旋又輕觸。
“你不認(rèn)識?”
“我該認(rèn)識么?”
“呵……好啊,真好,堂堂安樂的太子殿下,連自家大牢的刑具都不認(rèn)識!
“這話可不興胡說!
“你指哪半句?”他抬眼,那人寒眸凜冽,一副不近人意的樣子,“果真無情啊,還好意思說我冷血。”
“軍中何時有過你這樣的?竟能安然無恙聞所未聞!
“那時小啊,不懂事!彼剖谴翂蛄,又探上玩起他的頭發(fā),“光顧著被人當(dāng)垃圾了,好久才知道原來我也可以這么對別人。而且一起的都會笑,笑的那么肆意。”
“后來呢?”
“后來?后來啊,一起笑的都死了!彼寡,“如法炮制了,可我看著他們那樣,還是一點都笑不出來。他們罵我,咒我,一副要掙斷鎖鏈沖過來把我咬碎的樣子,可我給他們解開了,他們最多只能走四步,就再也動不了了。明明,這還不及我當(dāng)時的一半。他們死相好丑啊,真的很像垃圾,眼睛一個比一個瞪的兇,可我也還是笑不出來。你說,這到底有趣在哪?”
“他們一定罵你是瘋子。”
“是啊,可我那時不懂什么叫瘋子。殺完一批又一批,大家都一樣,后來我就倦了,不干了?赡菢,就又只剩我自己一個人痛了。可能看我太平靜了,他們就變本加厲,我總覺得我活了好幾世,每一世都短的像夢又長的像夢。我見過無數(shù)珍貴的藥,見過無數(shù)乞憐的嘴臉,見過無數(shù)嘲弄的猙獰,見過無數(shù)有趣的死法。人,真的是比鬼還可怕,可更可怕的,是被變成鬼的人還活在人間!
他自說自話著,原本已盡沉的灰眸忽又爍光,驚惶般從他身上彈起瑟縮成一團(tuán),顫聲:“哥哥,哥哥阿玥錯了,阿玥再也不敢了,你懲罰阿玥吧,阿玥知錯了,錯了……”
“什么阿玥,我可怪不動你!敝x長安皺眉,“你把被子弄遠(yuǎn)了,快蓋回來,我冷死了。”
沈客又顫,扭頭看向腳邊被褥,手卻僵著不動。
也不知他是做戲過了頭還是不愿出來,身子抖的竟愈發(fā)烈,衣服都抖落了一角。
“沈客?”
“阿玥錯了,阿玥不敢了……”
“喂!
“阿玥錯了……可阿玥錯哪了?為什么要對阿玥這樣,阿玥好疼……”
“沈客!”
“阿玥好疼,好疼啊……阿玥不想死,阿玥還不想死……棉花,好疼,雪也好疼,雪,落進(jìn)傷口了,好冷……阿玥好冷啊……”
“沈客!”謝長安起身將他攏過,皺眉將他罩進(jìn)被里,“什么阿玥,別叨叨叨的,棉花不疼,雪也不疼,不冷的,都不冷的,別做夢了,醒醒!
“夢……”他抬頭,眸子灰沉,忽就落了淚,“阿玥不要做夢,夢也好疼……”
“什么東西……”謝長安也嘀咕,蹙眉更深,“好,不做夢,當(dāng)然不做夢,你醒過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想我,想謝長安,一直被你欺負(fù)的那個,你不是一欺負(fù)我就笑么?想這些,不要哭了……”
可他如愿看到了哭啜不止的他,卻沒如愿覺得開心。
“沈客……”
他有些不知所措,一味瞧他眼圈泛紅,說不清話只顧?quán)ㄆ,淚珠又滑落肩骨,實在難捱。無奈嘆氣,伸臂將他抱入懷中,柔聲安慰著:“好了好了,大聲哭吧,哭完就好了!
只是那人依舊一顫一顫的在那小聲,謝長安也沒辦法,只能摟著。
胸口被淚打濕,著實難受。他都不知怎么就開始一下一下順起那人的毛,哄小孩一樣。氣氛就這么靜了,心都疲憊了起來。
好久。
“謝長安……”
“喲,緩過來了?”
“嗯……你把我發(fā)型弄沒了。”
“呵,這就良心喂了狗,我真是造孽。”
“你才是狗。”
“咬死你。”
“你放開我!
“不發(fā)病了?”
“嗯。我得出去,跟夫人他們道平安了!
“又是夫人。你倒是時時都能想著她,敢情我這會兒全白搭!
“他們是外人,敬意禮數(shù),該報的都得及時,我不想讓他們擔(dān)心。你不一樣,我有的是時間還你!
“真是涼薄!
懷中微動,謝長安松了手。
他抬起臉,滿眼滿鼻的紅腫,兩頰淚痕胡亂印在那兒,糟亂的不行。所幸眼睛明亮,又摻著水意迷蒙,肩頰一刀纏紗,整片白皙又被捂的殷紅,完全讓人壞了心思。
“你怎么這么看著我?”
“你的那些寵物,都是貪圖你美色?”
“松果和球球么?吃食吧,都是撿來的貓,而且一公一母,自己玩呢,哪顧得上瞧我!
“其他人呢,不是說我也是你的寵物?”
他皺眉:“你問這干嘛?”
“呵,看來果然見一個愛一個,真廉價!
“你自己也那樣,好意思說我?”
“你見過么,就說我?”
“那你見過我么,就說我?”沈客撇嘴,“好了,我要去辦正事了,你家青冥還在外頭瞎逛呢,他要是和流火碰上我可保不準(zhǔn)性命。鬧了半天了,得去摸摸消息!
他起身,就被撈了回來。身背滾燙自頭頂一路往下,到……
——
“太晚了,黑燈瞎火的他們也不會對你說什么。明天吧!
“你……”
“我什么?”
“你……”沈客咽了口,忽失笑,“謝公子,年輕氣盛啊!
耳邊一哼哼,能聽出極不愿意的怪罪。
“沒辦法,誰讓你方才那么誘人。我惦記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哪經(jīng)得起幾下撩撥!
“可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是我不行。”謝長安又摟緊了些,聲音也低了,“你陪陪我,一會兒就好。”
“只要陪陪?”他毫不留情的取笑,攏過被子再次將兩人裹住,“這多難忍啊,謝公子慣了風(fēng)流,今日竟然要做柳下惠?”
“他誰啊。”
“坐懷不亂真君子,跟你八竿子搭不上邊的男人。”
“就笑著吧你。”
“你真的好熱,都燙到我了!
“燙不死你。”
“還冷么?之前依稀聽你說冷死了來著。”
“現(xiàn)在還好,挺熱的!
“那你想再熱點么?”
“……我不用你幫。”
“你想多了吧!彼浜撸^身正面向著他,“我大傷未愈,又惦記著正事。你想我也不給。不過這樣出去,他們確實不會對我說什么,所以想想還是算了!
他忽湊身貼在他耳畔。
“哥哥,不是我要幫你,就是我自己要,好不好?”
說完便輕咬他耳尖,一咕嚕又滑進(jìn)懷中,探著脖子碰上他唇角。
“你都與多少人這樣做過?”
謝長安也回禮。
“怎么,嫌我臟?”
沈客一推,把他推至榻上。被子振力一飛,又將兩人蓋住。
“哪敢呢,就是憋屈的慌。畢竟我平常這么玩的可不多!
謝長安翻身將他抵在身下,滿臉都是不落下風(fēng)的爭強(qiáng)好勝。
“稀奇啊,那你不妨試試。我也不記得與多少人了,說不定你撿了便宜,第一次呢?”
“真假,那會疼的吧?”
他傾身,長吻。
“……你不就想著弄哭我么,這不就剛剛好?來啊,弄哭我,我哭給你看。”
“小五,屋里是不是有動靜?”
“我知道啊,聽了半天了,砸墻碰桌的,好像在打架,激烈的很!
兩人一同伸手向門。
“唉算了算了!毙∥逵职研×粝,“小公子說與那謝公子有話要問,估計是牽扯到他自己的,這兩人肯定遇的蹊蹺,中間曲折怕是在一章一章算呢,我們還是別摻和了!
“可他受了這么重的傷,我擔(dān)心他!
“動了就說明醒了,醒了就說明鬼門關(guān)過了,那就沒事。再說我們兩個進(jìn)去有什么用?那可是謝長安!打不過的。”
“……也是噢!
“好好守著吧,那謝公子也不像什么窮兇極惡之徒,好歹也端著太子殿下的名號,應(yīng)該不會做什么過分的事!
“嗯,你說的對,我們聽命守著就是。欸,欸欸欸,下雪了,你看,下雪了!”
“真的?!”
前秒還晴夜萬里,這會兒毫無征兆的就飄了大雪。鵝毛那么大,一時都像假的。
“哇……”小五伸手,雪片呼落到掌心,很快就融了,“還以為今年不會有雪了,好突然啊!
“是啊,元夕那天都沒下,少了好多樂趣!毙×艿皆褐,“不知道這場雪能下多久。怎么還有人在放煙花?這個點了……”
“哪呢哪呢?”小五也跑去。
“那兒,那片天!
手指的那處,遙遠(yuǎn)的閃著橙光,真的是煙花。
“誰?今天晚上出這種事,應(yīng)該不會讓他們放煙花的吧?”
“不知道啊,或許是山里?”
“沒了,好快啊!毙∥宕辜,“不過挺好看。走吧,等會兒被雪吹感冒了可不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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