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哭泣仍在繼續，齊忌默默抓住了尹姍姍的手，心中的寒涼并不比痛哭的中年男子少。

        【小畜生，你死心吧，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怨晶帶給你的假象！

        【你不愿意和本尊合作，但本尊早晚有一天會吞噬掉你！

        【你等著吧，終有一天，本尊會用你的手，將你最愛的女人，玩弄至死！】

        大若無極雷鳴殿中，魔祖邪神最后沉睡時說的話，一遍又一遍的在齊忌腦中炸響。

        齊忌看著面前失聲痛哭的店鋪老板，仿佛從他身上看到了未來自己的影子。

        如果有一天，他也失了智，拿著利器，將她殺死。

        那……可怎么辦？！

        感受到大手輕微的顫抖，尹姍姍轉頭看向齊忌，卻發現他臉色煞白，一向溫柔的琥珀色雙瞳，全是懼色！

        “怎么了？”

        女子輕軟的聲音嚇了齊忌一大跳。

        修長的指節狠狠抓住女子的柔荑，齊忌驚魂不定卻強顏歡笑，“沒，沒什么。”

        沒怎么？怎么可能沒什么。

        雖然對齊忌此時的反應并不是很了解，但尹姍姍也能看出他心中有事瞞著自己。

        他在怕什么？和自己有關嗎？他為什么不愿意告訴自己呢？

        不是說好了他們之間沒有秘密嗎……如果現在自己問，他會誠實回答嗎？

        自己失憶了啊，可這店家不也曾失憶了嗎？

        想到此處，尹姍姍連忙問道：“老板，那你是怎么回憶起自己的妻子的呢？你不是應該完全記不住她了嗎？”

        摸了摸眼淚，中年男子回答：“是，我是記不住了，前面幾年，我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雖然隱隱約約能感覺到有什么不對，但也說不出哪里不對。”

        “家中有人給我說了親，是一個身穿黃杉的姑娘。

        “我還記得，我當時看到那姑娘時，卻覺得心里缺的那塊東西，好像補齊了一點。”

        唇角的苦澀稍減，男子低頭看著中心已經不成型的泥團，又道：

        “后來我就要成親了，雙方算好了日子，我便想著徹徹底底的整理一下家，將不要的丟掉，新添置一些東西。

        “也就是整理家中繁雜時，我才在雜物房中發現了一些泥人。

        “身著黃裙，柳眉鳳眼，笑得溫柔……我從沒見過泥人上的那張臉，但我卻一眼就愛上了它。

        “好似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就算是個泥人，也好像應該是我的妻。”

        失聲笑笑，掌柜又重新拿了一團泥，開始揉捏。

        “后來我退了親，與那黃裳姑娘道了歉，便開始不停尋找泥人上的這張臉。

        “我找了好多年，都沒找到。家里的人都說我瘋魔了，活生生的美嬌娘不要，硬要守著一堆泥人過一輩子。”

        粗大的指節不停，掌柜手中的泥團卻快速的成型。

        中年男子看著手中逐漸成型的泥團，眼底的溫柔伴隨的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我多年尋思未果，覺得自己苦澀極了，便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我去藥房買毒，他們不賣給我，我就想著，山上好像有種東西叫‘山菅蘭’，它的果實是晶瑩剔透的藍色，但那藍色的果實卻是有劇毒的。”

        尹姍姍黛眉一挑，“然后你就吃了山菅蘭的果實？”

        “是的，吃了。”掌柜點點頭，“奔著死亡去的，所以吃了不少。

        “也就是吃了不少，才能以毒攻毒，解了我身體里的妖性，找回了之前的記憶。”

        齊忌抿了抿唇，問：“從那以后，你就知道了這蘇家鎮的秘密，并聯系了之前你夫人的好姐妹？”

        “對！”溫柔的神色逐漸陰冷，中年掌柜再也不似之前那般頹廢萎靡。

        “那畜生害了我的阿園！害了蘇家鎮！害了那么多與我一般原本可以恩愛一生的夫妻！

        “我親手虐殺了阿園，我本就不想在這世間茍活了，但我恨！我一直在等！”

        他太頭看向尹姍姍，神色炙熱染火，“那些所謂的‘夢’所謂的‘仙’，所謂的‘未來’，我原本是不信的！

        “但今天，我看到了你！仙子，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我這條命，你若有需要，你就拿去！

        “我只要你能幫我報仇，幫阿園報仇，幫數百年來的蘇家鎮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報仇！

        “他日轉世，我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恩情，死而無憾！”

        眼眶紅透的泥匠，聲音低沉隱忍，他那雙憤怒堅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尹姍姍，好似能噴出火來。

        可就在此時，尹姍姍正準備回答一些什么，卻見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在街角出閃現。

        齊忌眼神一凜看向店主，泥工店主反應也極快。

        眼底的赤紅瞬間收斂，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將手中已經成型的頭像遞給緋衣女子，笑道：

        “客官你看，大概就是這么捏的，是不是一點也不難？若你喜歡，給你夫君捏一個也可以，若還有不會，再來問我吧。”

        說罷，他擦了擦手，從作為上站了起來，重新走到鋪前去招攬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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