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短暫過去，另一種微妙的情緒涌上心頭，彌漫在不大的房間里。

        時微嵐系好腰帶，低頭去看還躺在床上的虞景氾，他目光深而沉，在熹微晨光下格外專情。

        “你是真的不記得還是裝不記得？”

        “我……”

        虞景氾突然忸怩不安起來，他向來不吝嗇于表達喜愛，無論是對活人還是死物，只要符合了他的審美，“喜歡”二字是可以脫口而出的。

        但是時微嵐不一樣，很不一樣。

        虞景氾來到這個世界幾年了，見過的人不少，一直守在他身邊的除了蠱毒就只有虞景氾了。他想要的東西很少，曾經最想要的已經死了，他不知道時微嵐會存在多久，他也不知道他和時微嵐誰會先一步離開。

        現在的場合并不適合談情說愛，但是被子里的一隅安穩讓他有了一點微妙的安全感，這安全感可以任由他溺死在時微嵐眼里。

        “我……我記得，你說的是真的？”

        虞景氾死死抓著時微嵐的袖子，眼眶驀地紅了，他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你……我不知道你能這樣多久，我很不容易滿足的……”

        “你想讓我這樣對你多久都可以，”

        時微嵐干脆坐到床邊，把虞景氾抱進懷里，像抱個孩子一樣輕輕揉著他的后頸，然后慢慢順他的脊背。

        “嗯，別怕了，我在這里。”

        虞景氾咬住他的脖頸，不一會兒就出現一圈通紅的牙印兒。

        時微嵐沒動，任由他發泄。

        虞景氾覺得，時微嵐好像懂他為什么這么害怕似的。

        “嗯……”虞景氾說話有一點點鼻音，像撒嬌，他好像終于把全部重量都放心地放在時微嵐身上，然后又從時微嵐身上分出來一點擔子，小心翼翼地擔上自己的肩膀。

        時微嵐沒說話，靜悄悄地等著虞景氾發泄，他胸有成竹而小心翼翼。窗外的晨光刺破窗戶透進來，時微嵐聽見懷里貓的心跳和窗外雪層下涌動的生命。

        “我們……今天要回去嗎？”

        “對，你身上的慈心不能再拖了，在萬奚你說穆夕照是你親生母親，大概是這個原因才導致慈心子蠱在你身上的反應格外強烈，可能穆夕照在煉制慈心的時候用了自己的血才會如此。”

        “好，我們這就出發吧。”

        這里正是隆冬，回去過不了多久就是春節了，說不定春節的時候他身上的慈心已經處理掉了。

        時微嵐把兩個“臨”的成員派出去給郭大夫送燈手草了，這會兒馬車上只有兩人，時微嵐把虞景氾摁在車廂里，用大氅和暖茶將他團起來，像個坐月子的新婦。

        虞景氾閉著眼睛任由時微嵐折騰。

        時微嵐做在外面趕馬車，不知道這馬是不是成精了，一路上分外省力氣。

        回到千峰山莊的時候連中原也入冬了，紛紛揚揚的細雪砸下來，虞景氾一下馬車就被撲了一臉雪沫子。

        時微嵐用兜帽把虞景氾罩了個嚴實，兩人進了松院。

        郭大夫正在會客廳里等著他倆回來。

        “公子、莊主，你們回來了。”

        郭大夫頭發又白了許多，眼神卻格外明亮，像是困擾多年的問題終于找到了答案的興奮。

        “本來想等二位休整一番再說，但是這確實是一件大喜事，老夫實在是憋不住了。”

        時微嵐看郭大夫一副高興過頭的樣子，大概知道是解藥有進展了。

        三人進了書房，虞景氾摘了兜帽大氅。時微嵐把侍人清出去，接過虞景氾的大氅抖了抖雪，掛到衣架上。

        郭大夫是個活了大半輩子的聰明人，公子和這個年輕的莊主之間的關系像框進一個黏糊糊的罩子里，不容他一個外人多說。

        “郭大夫請說。”

        “公子派人送回來的藥材老夫已經用進去了，結果和老夫想的相差無幾，只是……”

        這是天大的好消息，燈手草有用就意味著他們能研究出解藥，從此以后慈心再也不是穆夕照鉗制他們的手段。

        但是時微嵐看著郭大夫的眼神，知道這話還有后半段。

        “只是還有兩個問題，一個是這藥材是否還有，公子派人送回來的只能算勉強夠用，另一個是還需要時間，解藥研制至少也要一個月，這一個月的時間里莊主還需要暫時用藥物壓制蠱毒發作。”

        “知道了，”虞景氾正捧著杯熱茶暖手，聞言一頓，“一個月而已，我能忍。”

        時微嵐皺了皺眉沒說什么，親自送郭大夫回了住處，看樣子是要安排剩下的燈手草的用途。

        虞景氾捧著茶杯坐在榻上發呆，z在他腦子里嘰嘰喳喳。

        “宿主！你還記不記得欒月寒啊！”

        “……你說呢。”

        “她快到第二個死亡結點了！”

        “怎么？”

        “賀暮就快要恢復記憶了，這段時間穆夕照一邊安排人刺殺你和時微嵐，剩下的而時間都在想辦法幫助賀暮恢復記憶。”

        “欒月寒身上的蠱是做什么的？”

        “是助人動情的……欒月寒被帶走的時候不知道賀暮是殺死她父母的兇手，她把賀暮當成救命恩人，而且穆夕照早就知道欒月寒血液的奇特之處，所以給欒月寒種了蠱。”

        “欒月寒現在是什么情況？”

        “愛上賀暮了唄，我們的任務是不讓欒月寒在這幾個節點死亡，但是我們又不能干涉世界進程。欒月寒愛上賀暮是這個世界必然發生的事情。”

        “那我們過幾天去白明山看看，這會兒她還不能死。”

        z剛想認同，突然覺得虞景氾話里有話，什么叫欒月寒這會兒不能死？過會兒就能死了？

        “宿主……你帶回來的軟尼茼呢？”

        “啊，”虞景氾像是被手里的茶燙了嘴似的，“一會兒交給藥師。”

        z：你就是忘了吧

        幾日后，郭大夫把代替解藥送過來，虞景氾看著瓶子里的藥發呆。自從知道他和時微嵐有反心之后，穆夕照就再也沒給他們送過解藥，不過就算送了兩人也不一定敢入口。

        這幾天時微嵐不在山莊，估計是那天被放走的殺手已經通知了穆夕照。

        虞景氾身體好些了，這幾天失血的后遺癥也好了七七八八，琢磨著去一趟白明山。

        這里就算沒有虞景氾，還有幾個副莊主和時微嵐送過來的“臨”的人。

        “時微嵐在哪兒？”

        “在夕照，他和穆夕照已經徹底撕破臉了，但是……”

        “但是夕照組織的力量還不足以扯起大旗反抗新朝，所以還得和時微嵐談判對嗎？”

        “宿主真聰明。”

        “‘臨’真的是時微嵐一個人的勢力嗎？我怎么覺得這里還有皇室的事兒呢……”

        虞景氾捏著下巴捉摸了一圈，覺得時微嵐真是個人才，如果他和皇室還有聯系，那大概是從他策劃青州衡王謀反就已經被皇室注意到了。

        “這個不在我們主線劇情里，原劇情里時微嵐本身存在感也不是很強……”

        “你還好意思說？你不知道你的劇情已經不知道偏到哪兒去了嗎？”

        “啊……這不是意外嘛，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你閉嘴吧。”

        虞景氾放棄了和z扯皮，讓人悄悄安排他去白明山的事情。

        冬天的白明山很冷，欒月寒和賀暮住在山腳，二人練功的地方在山頂，加上不多的侍人，白明山就什么活人了。

        虞景氾裹著狐裘坐在馬車里。這馬車很小，路上又下起雪來，不一會兒刮起風，這輛馬車幾個呼吸間就被風雪吞沒了。

        白明山在夕照附近，要想避開夕照到達白明山只能繞遠路，虞景氾在馬車里顛到晚上才堪堪走了一大半。

        “主子，天已經黑了，路上不安全，咱們還走嗎？”

        “不走了，附近有休息的地方嗎？”

        “屬下去找找。”

        虞景氾坐在車里凍得牙齒打顫，這具身體已經被他折騰地越來越差了，今年明顯比去年更畏寒。

        跟他過來的是兩個信得過的高壯下屬，兩人打掃了個無人山洞，過來請虞景氾下馬車。

        山洞不深，下屬在山洞里鋪了干草和虎皮墊子，把馬車放在山洞口擋風。

        第二日天氣晴的離譜，地上的雪反射著明晃晃的陽光，讓人眼暈。不過半個時辰就能到白明山，虞景氾靠在馬車里把玩裝著尼茼丸的青色瓶子，z突然上線：

        “宿主！時間估計錯誤！”

        z的聲音突然變了，成了他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聽到的純電子合成音。

        “云肅也在白明山！宿主，云肅把賀暮殺死欒平夫妻的真相告訴了欒月寒！”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這會兒趕過去剛好可以趕上欒月寒走火入魔？”

        “差不多，云肅應該不會在白明山待多久，欒月寒走火入魔，她可能會與賀暮反目成仇，云肅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嗯，我們過去。”

        路上的雪化得七七八八，臨近白明山已經沒有官道了，馬車的速度慢下來。

        z沒說錯云肅的目的，但是它一個智能系統低估了世界對女主的熱愛……云肅沒走。

        z把白明山的情況給虞景氾看，系統和宿主雙雙陷入沉默……

        云肅好像大概備不住應該在策反欒月寒的過程中愛上她了。

        z：男默女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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