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一大清早,薛靖淮被聞聲趕來的羅副官松綁時,手腳已麻木得沒有知覺。雖然他自打從昏迷中醒來,幾乎一夜未眠,但畢竟年輕力壯。他稍作休息,自覺體力恢復了,便動身往闌園去尋人。
沒走出幾步,他踟躕了。老頭子必然已經知道是自己向葉青闌泄了密,可是這么絕密的消息,自己又是如何得知?再往細了想,這一去便是往槍口上撞,不妥不妥。
他兀自搖搖頭,轉身往回走,剛邁出兩步,又突然理直氣壯起來。客人從我這里跑了,我當然要去問一下了!要是老頭子問我別的,我就一口咬定不知道好啦!
嗯,他攥緊拳頭,暗暗給自己鼓勁,又硬著頭皮往青園走去。
薛靖淮走進客廳,除了打掃擦洗的傭人,并未見到人。他甩著大步往樓上去,嘴里喊著:“爸啊,葉老板跑啦,他回來過嗎?”
薛宗耀這一覺睡得分外踏實,此時剛剛醒來。聽見兒子的叫喊,薛宗耀怕他把葉青闌吵醒,躡手躡腳地起身去開門,用手勢示意他噤聲。
薛靖淮往門口一站,把門堵得嚴嚴實實,頭上鼓起的兩個包格外顯眼,額角有一塊刺眼的淤青。
薛宗耀一看,真是恨鐵不成鋼,壓低了聲音問:“你又挨揍了?這次被誰打的?”
薛靖淮本就長得高,此時踮著腳往屋里左瞅右瞅,眼里壓根就沒有爹:“自己不小心撞的,爸,葉老板來找過你嗎?”
薛宗耀沒想到,薛靖淮竟然敢為了維護葉青闌,跟自己說起瞎話來了,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薛宗耀知道他想看什么,索性靠邊站,讓他看個明白。薛靖淮歪著腦袋張望,只見那張大床上松軟的被褥里,葉青闌一只白生生的胳膊露在外頭,正躺著睡覺呢。
薛靖淮瞇起眼睛探著頭,不可置信地細瞅,葉青闌光著肩膀,分明是上身□□著,看這情形,這倆人昨晚竟是睡在一個被窩?
薛靖淮的臉一下就虎起來。他曾以為葉青闌不過是個禁臠,但自從他嘴欠挨了打,他開始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于是他有意無意地留心起了葉青闌在青園的日常。
如果親信沒說謊,那么薛葉二人就是純潔的落花流水關系。這廂薛宗耀落花有意,那邊葉青闌流水無情,多么令人放心。可是,短短一夜之間,葉青闌竟然爬上了薛宗耀的床。縱是傻子也能猜出原因,若不是為了蔡淳,還能有什么能讓高傲的葉老板委身?
薛靖淮直勾勾地盯著葉青闌的白胳膊,克制著怒意:“你逼他了?”
“逼他什么?”薛宗耀明知故問。
“逼他跟你上床!”薛靖淮拔高了嗓門。
“閉上嘴!”薛宗耀拉著他走到樓梯轉角,回身冷冷地看著他:“跟你有什么關系?”
薛靖淮長得比薛宗耀高大魁梧,但在薛宗耀的面前,他輩分小,氣場更小。薛宗耀一用那種凌厲的眼神看他,他就忍不住雙膝發軟,恨不得撲通跪下給他爹磕一個。
“我……”薛靖淮如虹氣勢頓時萎靡,一時又想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話鋒一轉:“我不樂意,你這樣對不起我媽!”
薛宗耀一聽,喲,這孽障竟然連過世十幾年的老娘都搬出來了,簡直又好氣又好笑,低聲喝罵:“你在胡說八道什么,你是不是被揍糊涂了?”
“反正你跟他,就是不行。”薛靖淮人慫話不慫,梗著脖子回答。
“老子的事還輪不上兒子來管,你要有閑工夫就管好自己的人,再嚼舌根,當心我斃了他。”薛宗耀不愿與他多費口舌,撂下句狠話憤然而去。
媽呀,原來林副官早就暴露了,薛靖淮惶恐萬分。想想自己來這一趟,簡直是自討沒趣,明明見了他就腿軟,還非要來跟他搶男人!可是,他轉念一想,想到夢里讓人銷魂蝕骨的葉青闌,想到夢里與葉青闌那未完成的下半場,竟然被他爹實現了,怎能不讓他抓心撓肝五內俱焚?
他左尋思右琢磨,腦袋悶鈍地疼,心里又堵得慌,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咚咚咚往樓上跑去。
他跑到薛宗耀臥室門口,正巧碰上兩人穿戴整齊地出來,見到葉青闌,他委屈得似個丟了玩具的孩子:“葉老板,我的槍呢?”
事實上,薛靖淮一來葉青闌就醒了,只是懶得摻合這爺倆的事,索性躺在床上假寐。葉青闌扭頭問薛宗耀:“我帶來的槍呢?”
薛宗耀瞧著薛靖淮,不耐煩地說:“讓林副官給你找找。”
“哦。”
薛靖淮癡癡地目送葉青闌下了樓,方才轉身進屋。他五味陳雜地環視周圍,在床邊坐下,伸手往被子里探了探,床褥尚留有余溫。正愣神的時候,林副官敲了敲門:“旅座。”
薛靖淮沖他點點頭:“把我的槍找到。”
“是。”
林副官得了命令,馬上開始翻箱倒柜地找槍,薛靖淮冷眼旁觀,突然低聲發問:“最近老爺子去過總理府嗎?”
林副官認真回憶:“應該是沒有。”
“他們待會要去哪里?”
林副官心有靈犀:“這可難倒我了,軍座去那個地方,從來不帶人。”
薛靖淮往床上一躺,懶懶地說:“是帶羅景沅不帶你吧,說明什么?說明老爺子還是信不著你。”
林副官默不作聲,薛靖淮又說:“收拾東西跟我回去吧,這里你不能待了。”
“怎么了?”
薛靖淮翻過身,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朝林副官比劃了個開槍的姿勢:“怕老爺子崩了你。”
“不會,軍座就是嚇唬你。”
“喲。”薛靖淮坐起身來,認認真真地把林副官上下打量一通,“怎么,你不怕他?”
林副官的娃娃臉上露出揶揄的笑:“怕,但沒你這么怕。”
這就有點沒大沒小了,但薛靖淮不計較。他們從小一起在軍營長大的,既是戰友也是玩伴,而后才是上下級。但這句話說得薛靖淮有點泄氣,甚至有點惱火。誰都能看出來,他薛靖淮見了爹就是耗子見了貓,偏偏他還看上了他爹的人,這不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屁股上拔毛?
可是,難道他薛靖淮堂堂九尺男兒,一輩子都要被這座名叫薛宗耀的大山壓得抬不起頭嗎?
薛靖淮喚林副官上前,貼著耳朵低語幾句,林副官的臉陡然變色,連連搖頭:“不行不行!”
“怎么就不行?”薛靖淮大失所望。
“旅座,那可是你親爹,他倒了霉,對你有什么好處?”
薛靖淮重重嘆了一口氣,痛苦地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了。
“薛靖淮,下樓吃飯!”
薛宗耀拎得清楚,兒子再煩人,當爹的也是要管飯的。
餐桌上,葉青闌低頭喝粥,神色平靜,可是心潮的翻涌只有自己知道。薛宗耀雖然沒有對他做什么,但已經明確答應今日便帶他去見蔡淳。這讓他不僅舊恨一筆勾銷,而且生出了些許感激之情——如果事實真如薛宗耀所說的話。
薛宗耀嚼著一塊三明治,漫不經心地對兒子說:“待會我跟青闌要出去一趟,你沒事兒就回去吧。”
喲,改口還改得挺快,叫這么親熱給誰聽呢?薛靖淮憋著氣,端起碗,仰頭呼嚕嚕喝下一碗粥。
“我吃完了。”
薛靖淮擱下碗唰地站起身,恭敬地向薛宗耀三鞠躬:“督軍大人,祝您和葉老板玩得開心,卑職告辭了!”
撲面而來一股陰陽怪氣的酸風,刮得薛宗耀和葉青闌面面相覷。薛靖淮邁出兩步,想起了什么,回頭請示道:“林副官我帶走了。”
薛宗耀不耐煩地一揚手:“滾。”
薛靖淮與林副官走到闌園門口,正巧碰見下車的寧子,薛靖淮勉強擠出個笑容:“寧子小姐,今天這么早來上課啊。”
“早上好,薛桑。”寧子注意到一旁的林副官也在盯著她,俏皮地一歪腦袋:“小先生,你也好。”
林副官像被燙了一下,收回目光,眼神立刻就無處安放了,不知所措地答:“寧子小姐,你……你好。”
薛靖淮向他介紹:“這是橫山霧嶼先生的妹妹,橫山寧子。”
林副官心說自己并不認得什么云里霧里先生,只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實在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寧子像一只快樂的小鹿,興高采烈地進了闌園,見到了睡眼惺忪的商隱和傅聿閣,但沒有見到最想見的人。她悶悶不樂地坐在沙發上,神情失落:“薛桑,葉老板怎么不見了?”
薛靖淮倚著大門,心事重重地吞云吐霧:“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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