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葉老板。”徐孝棠瞇著眼打量了葉青闌一圈,語帶挑釁,“怎么著,葉老板剛從我家出去沒幾天,就要回頭來管我的家事了?”
葉青闌不接他的茬,克制地說:“獻恩弄臟了您的衣服,我替他賠,孩子還小,請徐少爺高抬貴手。”
徐孝棠輕蔑地笑了:“葉老板,不是我說,你想替他賠,也得看本少爺樂不樂意。是,你葉老板傍上了薛靖淮,有錢不假,可惜本少爺偏就看不起給人當相公的戲子!你也配來向我求情?滾!”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不亞于大庭廣眾之下扒光葉青闌的衣服。薛靖淮聽得氣血上涌,拳頭捏得發白,正要發作,卻見葉青闌面不改色地反問:“徐少爺,聽說您有個表兄,關系向來不錯,不知他現在可好?”
徐孝棠只有一個表兄,沒錯,就是幾個月前在湖南讓葉青闌打死的那個。若不是因為表兄死在葉青闌手里,今日他可能會對葉青闌稍微客氣點。
“你還敢問,我遲早讓你付出代價。”徐孝棠咬牙切齒。
“抱歉,我聽不懂您在說什么。”葉青闌微笑道,“不過,奉勸您一句,多行不義,當心兄弟早日團聚。”
徐孝棠瞅著他笑里藏刀的模樣,回過味來,臉色刷一下白了,氣得聲音發顫:“葉青闌,你他媽好大的膽子,敢威脅我!”
葉青闌不再理他,徑直扶起莊獻恩,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人群。扶他斜躺到沙發上,葉青闌摸摸他的腹部,肋骨斷了兩根,扭頭吩咐一旁的薛靖淮:“走吧,送獻恩去醫院。”
說完開場白就蒸發了的橫山霧嶼先生,此刻終于現身,賠著笑安慰了徐少爺一番,又讓兩個藝伎將他帶去休息。徐孝棠看著眼前兩個如花似玉的東洋女郎,心里的氣登時消了大半,只是面上猶做不情不愿的樣子,任由她們連哄帶拉地將自己帶上了二樓。
匆匆向寧子小姐告別離場,薛靖淮上車時發現少了個人,問:“傅聿閣那小子呢?”
林副官這才反應過來,說:“是啊,這小子剛才說下車溜達溜達,半天了沒見人影兒,軍座,要不我下車找找?”
坐副駕的薛靖淮回頭看了一眼,莊獻恩像只瘟貓兒似的,縮在葉青闌懷里,葉青闌攬著他,輕聲安慰。薛靖淮收回目光,冷冷地說:“不必了,救人要緊,先去醫院。”
薛靖淮簡直成了醫院的常客。他鬧不清楚葉青闌為什么要出這個頭,那么多人,要出頭也不該是他。想起徐孝棠羞辱他的那些話,薛靖淮就恨得手癢,要不是葉青闌自己搞定了局面,他今天就得幫徐總理好好管教管教孫子。
醫院里,葉青闌找薛靖淮商量,要把獻恩接回去與自己同住。薛靖淮不情愿,又不敢拒絕,拐彎抹角地問:“青闌,你認識他?”
“認識,獻恩是徐家的傭人,我被關在鴉兒胡同那幾個月,是他一直陪著我。”
薛靖淮聽完就更不得勁了,酸溜溜地說:“就你們倆人,還、還住了幾個月?以前怎么沒聽你說起過,你和他……”
葉青闌一聽這話酸氣熏天,眉毛就擰起來,眼看著要發怒。薛靖淮近來跟他混久了,也被動學會了察言觀色,一看臉色不對,趕忙握住他的手討好地解釋:“不是不是,青闌,你別生氣,我是說你們有沒有……”
還敢問?葉青闌瞪向他,薛靖淮立馬改口:“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該死,青闌你可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那你同不同意呢?”
“同意!完全同意!我把我的房間讓出來,給這位小兄弟靜養,再派幾個人專門照顧他,怎么樣?”
葉青闌認真地思考了他的提議,猶豫道:“可以倒是可以,問題是你怎么辦。”
“我好辦,我跟你擠擠。”
葉青闌覺出了他在戲弄自己,扭過臉去:“滾。”
他們從醫院離開的時候,傅聿閣正從另一條路往醫院去。
他們進入橫山公館不久,等在車上的傅聿閣突然尿急。他跟林副官打了招呼,便順著街邊圍墻一直往前,找了個僻靜幽暗的地方準備解決。
他隱約瞅到墻根下有塊大石頭,解開褲子對準了便尿。
“啊!”兜頭一泡熱尿,那石頭竟被澆活了,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把傅聿閣沒尿完的后半段嚇得生生憋了回去。
“媽的,居然是個活人。”
聽聲音年紀不大,傅聿閣系好腰帶,蹲下細瞅,原來是個臟得看不到本來顏色的小乞丐。不知是男是女,穿了件板結的破棉襖,在墻根下縮成一團。
“喂,小孩兒,在這里睡覺當心被凍死。”
小孩迷迷瞪瞪地瞅著傅聿閣,不敢發怒,就是覺得委屈,要不是被傅聿閣一泡尿澆醒,他已經見到金色的燭光和窩頭了。
“哥哥,我餓。”弱弱的蚊子聲,可憐兮兮,傅聿閣聽著有點耳熟。
傅聿閣猶豫了下,把他背起來,走了兩條街,看見路邊有個烤地瓜攤子。買了兩個地瓜遞給他,小孩一見到吃的,立刻就活泛起來了,接過地瓜,皮都不撕便狼吞虎咽,燙得嘶哈嘶哈。
傅聿閣借著燈光看他,似曾相識的感覺越來越重,突然他想起來——但又不敢確信,于是對著啃地瓜的小孩叫了一聲:“薄荷?”
小孩的動作停止了,抬頭睜著大眼睛看他,嘴里含糊答道:“哥哥,你認識我?”
傅聿閣直截了當地問:“你哥呢?”
薄荷本來沒心沒肺地吃著東西,傅聿閣問完,他盯著手里的半截地瓜尾巴一怔,突然就嚎啕大哭起來。傅聿閣莫名其妙,問:“你哭什么?”
“都、都吃完了,忘了給哥哥留!”
傅聿閣哭笑不得,又買了倆塞給他:“這下可以告訴我了吧?”
“哥哥生病了。”
傅聿閣覺得薄荷流落街頭要飯,說明李作虎必定是倒了霉。果然,傅聿閣跟著薄荷到了他們的住處,李作虎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他不是病了,他是受了傷沒錢治,躺著等死。
李作虎騙薄荷,明天自己就能好了。但真相是,若不是天上掉下個傅聿閣,明天他就能死了。
原來別后這幾個月,李作虎沒有找到所謂的親戚,無奈之下,找了家車行拉洋車。車行老板是個刻薄的人,盤剝車夫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李作虎干了幾個月,拉車的收入交了車份,連糊口都夠嗆。李作虎忍無可忍,離開車行,陰差陽錯進了南城的一個地方幫會——其實就是個二十來人的流氓團體。他仗著年輕敢闖,想早點混出點名堂,結果最近一次遇到了硬茬。
李作虎的大哥有眼不識泰山,派人去某家新開張的煙館里收保護費,結果碰了一鼻子灰。其實再不去也就算了,大哥越想越氣,在老子地盤上做生意不給老子交保護費,真他媽的豈有此理。第二天便帶著一幫弟兄去找對方算賬,要砸了對方的店。
這個開在胡同深處的大煙館子,極其隱蔽,也極其奢靡堂皇。燒煙泡的姑娘個個嬌美如花,燒完煙往客人懷里柔若無骨地一躺,客人左手摟著姑娘,右手摟著煙槍,神仙滋味,當皇帝也不換。
客人們正享受著呢,大哥帶人進去一通亂砸,嚇得姑娘們花枝亂顫。
老板動了怒,放出幾個端著盒子炮和輕機槍的保鏢,二話不說就把帶頭大哥的腦袋開了瓢。李作虎作為小嘍啰,跟在隊伍最后,見勢不妙掉頭就跑,也沒逃過大腿上挨了兩槍。不過,他算幸運的,畢竟這一戰下來,他們這個小幫派算是從江湖銷聲匿跡了。
李作虎逃回家躺了七天,沒死,算是個奇跡。他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不讓薄荷看到血。他失手的第二天,家里就斷了糧。薄荷餓得嗷嗷叫喚,他發起了高燒。燒得迷迷糊糊,什么也聽不見,除了死亡臨近的聲音那么真切,其他一切都變得虛無縹緲起來。
傅聿閣打量著這間屋子,真正的家徒四壁。薄荷的棉襖那么不合身,不知從哪個垃圾堆里翻來的,他心里不是滋味。
李作虎從病床上醒來,茫然地看了看周圍,看見傅聿閣和薄荷,便什么都明白了。他感激得要流淚,看著手捧烤地瓜眼巴巴看著他的薄荷,又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兄弟,你很幸運,只有一槍打到骨頭上,而且沒打斷。”
李作虎死里逃生,十分虛弱,誠懇地說:“謝謝兄弟,救命之恩,日后定當報答!”
“哥,這個哥哥給我買了烤紅薯,你吃。”
薄荷湊上來,獻寶似的把紅薯捧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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