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離開之后，臺上又有數十人緩緩起身。

        這些顯然是四大門派派遣而來的弟子。

        對于村里出現的這類玄階靈脈，他們倒是表現得有些興趣。

        不過好在是沒有上級部門指派召集命令，他們也沒有輕舉妄動。

        這種做法顯然比堂而皇之下來搶人的大明司家得體許多，這也是鑄魂村如此信任他們的原因。

        夏商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

        畢竟催動眼前這座升靈臺對身體素質要求太高了，自己身體也有些吃不消。

        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迫切的想要鑄魂村出現罕見的高階靈脈，能夠帶領村子走向輝煌。

        他已經老了，算起來，自己的女兒夏莉都已經有二十五六了。

        村里的年輕人大多是上山砍柴，下水摸魚的粗人，實在是入不了他的法眼。

        現如今女兒越來越大，居然連歸屬也成了奢望……

        想到這里，他的心頭蒙上的陰翳又多了幾分。

        臺上起身下座的老人來到了他的身旁，眼見夏商神情有些不穩定。

        為首的一位穿著灰袍的老人關切的詢問道：“老夏，你身體怎么樣？沒什么大礙吧？”

        這升靈臺乃是器家秘制，需要用龐大的精神力量注入控制中樞，方能引動天地神光。

        盡管夏商沒有開過靈脈，但這修煉以外的事情，在這鑄魂村，還真不一定有比他更了解的了。

        夏莉邁著大步，身上的紅裙也隨兩旁的微風搖曳起來。

        快要趕到時，許是心急，索性把多事的裙擺用雙手提了起來，露出了白皙的腳踝。

        “父親，你沒事吧？”夏莉開口，語氣之中卻是平時少有的急切。

        夏商捂著胸口微微搖頭，隨后又看向眼前的幾位老者，抱拳致意，“多謝各位老友關照，夏某身體并無大礙。”

        再次停留在此處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夏商和幾位老者簇擁著離開了升靈臺上，高臺之上的看客也一哄而散。

        像他們這樣的人，村子榮辱尚且與我無關，家族興旺也沒有了攀比的意味。

        倒不如去七里香打幾碗燒酒，端一只烤雞來得實在。

        王成眼見夏商和夏莉在幾位老者的簇擁下離開了現場，還意猶未盡的盯著后者遠去的倩影呆呆地望著出神。

        “真美啊，要是誰能娶到她……”

        王成盡管年僅十一，可心性并不與同齡人一樣幼稚。

        這一點，不得不歸功于家里的那個老頭，總是在茶語飯后捧著一本沒有插畫的厚書看得津津有味。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從小飽讀各類書籍的王成潛入老頭屋內，這才能夠見識到人世間最為純粹的感覺是什么滋味。

        走神之際，胖子薛凱在一旁喚醒了他，“王成，看啥呢你？”說完也學著王成伸頭的模樣在四處探頭探腦。

        只是現在夏莉一行人早已消失在了原地，不知去了哪里。

        “死胖子，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降靈結束了你都不知道。”

        王成看著眼前這個渾身冒著熱氣的小家伙，心里暗道果然長胖不是沒有理由的。

        “我餓嘛。”薛凱顯得有些委屈，眼巴巴的看著王成。

        “喂喂喂，別拿你手蹭我衣服啊。”

        王成眼見薛凱為了求和，把吃紅薯吃得黏巴巴的胖手糊在了自己衣服表面，心里急忙叫苦不迭。

        我新買的衣服啊！

        不多時，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聲在這片空地之上響起。

        旁人回首觀望，不用多想，準是哪家的幾個小孩又玩鬧了起來。

        想到這里，也沒有了繼續觀望的必要。

        日薄西山，已是黃昏時分。王成眼見眼前的薛凱小小的表情充滿了無辜的神色，還是心頭一軟。

        “走吧，太陽都要落山了。先回家吧。”略顯慵懶的聲音安慰著薛凱。

        夕陽的余暉照耀之下，兩個小小的人兒相互依偎著，在這片空地上留下了一片長長的倒影……

        初級學院交給孩子們的任務并不繁重，畢業要求就是能夠在十二歲那年覺醒先天靈脈。

        所以在這期間，人們要相繼感知天地靈氣的變化，觀察世間萬物的運行規律，讓自己的身體順應天地之間的造化，為后來的靈脈覺醒助力。

        然而也有無法順利畢業的人，原因是無法自行覺醒先天靈脈，只能回家干一些勞累的體力活。

        至于那些黃階都算不上的廢階靈脈，只能被老師遣送回家，與父母一起干些粗活。

        而這類靈脈，給他們帶來的福澤，也只能是身體強度略勝于常人罷了。

        王成躡手躡腳的來到家門口，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古銅色的門框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肅穆端莊。

        他盯著眼前的大門，到底也沒有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出生在這樣的一戶人家里面。

        這是一座頗有年頭的府邸，但自從王成記事起，就和一個老頭生活在這個龐大的屋子里。

        感覺像是過著與世隔絕的“非人”生活。

        早些年間也向眼前的人詢問過父母的下落和音訊。

        誰知老頭不僅緘口不提，還用小鞭子打他的手心，疼得王成齜牙咧嘴。

        “讀書，不可分心，不可妄言。”

        王成心里苦，但王成不說，因為根本就沒有人可以述說。

        不過老頭縱使頑固，但是還是知道天冷時為王成添衣，生病時為王成熬藥，這讓他心頭也泛起一陣莫名的感動。

        眨眼間，王成就來到了十一歲。終于可以離開老頭，前往學校去求學了。

        想到這里，推門的力道也大了些。畢竟第一次離家這么久。

        門沒關，這是慣例。早些年前出門為老頭打燒酒時，他亦是這般對待。

        偌大的庭院內空無一人，這也難怪，打王成記事起，家里還真就沒有出現過除老頭以外的任何活物。

        隔壁的大花貓除外。

        說起這花貓，王成也覺得奇怪，到底是不是老頭瞅自己孤單使喚著蜷縮在自己床頭的。

        次日吃飯，老頭胡子拉碴的嘴包著飯，一再強調著隔壁誰家丟了貓，鄰里街坊都在找。

        還叫王成吃完飯也幫忙找找。

        王成低頭恰飯，看老頭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眼底藏著一絲竊喜。

        好像這個看起來并不靠譜的老頭，心底也并不是那么壞吧？

        “我回來了。”王成沖著里屋大喊，沒有貓叫聲，也沒有老頭吧唧旱煙的聲音。

        整個庭院籠罩在一片安靜祥和的詭異氣氛中。

        人呢？王成不解，因為早些年前，一直都沒有見老頭怎么離開過家里。

        說起來，除了替老頭打酒，和同學逛街。自己好像也沒怎么離開過這個地方。

        不過好在庭院夠大，倒也閑得住，但如今年歲見長，這小小的庭院之內，怕是再也不能限制住王成方寸之間的自由了。

        老頭姓什么？王成也不知道。

        只知道老頭滿嘴黃牙，吧唧著旱煙，述說著外面的種種人情世故，似乎很有見識。

        成天呢，屁股不挪窩。披著個破黑袍，鞋子也是破破爛爛的。

        臉上溝壑縱橫，寫盡了人生百態和世間滄桑。

        值得一提的是，老人的目光足夠犀利，時常盯著王成的一舉一動，看得王成頗不寧靜。

        王成正納悶呢，一聲貓叫打破了這份難得的寧靜祥和。

        “喵—”

        “小貍，你怎么來了？”王成喚眼前的小貓為小貍，小貍跳到了王成懷里，舔著自己的前爪。

        正如此想著，一聲突如其來的異響吸引了王成的注意。

        “誰？”王成心中一跳，試探著詢問道，身體也矯健的大步走向前去。

        誰知剛推開里屋的門，眼前的場景看得讓他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師傅，你怎么……”還未說完，王成急忙上前，攙扶起眼前雙手著地的老頭。

        老頭沒好氣，一把推開王成上前攙扶的手臂。索性就坐在了地上。

        也不嫌臟，拿起隨身攜帶的旱煙就抽了起來。

        王成呢，也不生氣，就著老頭身旁坐了下來。

        若是在旁人看來，一老一小兩人相互依偎，氣氛當真和諧。

        “師傅，到底發生啥事了嘞？”王成還不死心，打聽著自己離開之后，老頭的近況。

        老頭吧唧一口，悠悠地吐出一口長煙，“你還好意思說，你說走就走了，飯也不給我做一個。”

        “我要是再不吃點東西，可能是真的要飲恨西北了。”

        王成訕訕的撓了撓頭，顯得有些尷尬。

        的確，在他離開時，確實由于時間緊急，沒有來得及給師傅準備飯菜。

        “對不起，師傅，我錯了。”王成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看得老頭心頭一軟。

        他從嘴里掏出旱煙，“唉，你這孩子，真是不讓我省心。”

        “行了，師傅，你就別瞎忙活了，讓我來幫幫你吧。”

        王成笑著起身，拍了拍屁股，隨后把地上的老頭攙扶著坐了起來。

        不多時，一陣沁人心脾的香氣蔓延開來。

        不是王成心巧，唯手熟爾。做飯這么久，再怎么說也經驗十足了。

        “吃飯了，師傅。”王成端起飯菜，就要往客廳里走。

        師傅緊隨其后，只是腿腳顯得不太靈動。

        據師傅交代，好像是年輕時走南闖北染了風寒，這才留下了腿疾。

        身體自然并無大礙，但行動還是受阻，走起路來很不方便。

        可是只有老頭自己知道，這條腿經歷過怎樣的磨難。

        紅燒魚，大排骨。師傅準備的飯菜當真豐盛無比，王成吃得大汗淋漓，看得身旁的師傅憐惜不已。

        以前都是就著粗茶淡飯隨便吃點，如今看小家伙身體漸長，才肯買點肉食。

        飯席間。

        “最近去學校，感覺怎么樣？”老頭聲音略顯沙啞，估計是旱煙抽多了的緣故。

        “也沒啥，學校教的那些，你叫我看的書上全都有。”王成又啃了一口手上拿著的大豬蹄子，“沒意思。”

        老頭看王成嘴角泛著油光，“你看你，猴急啥啊。慢點吃，別噎著。”

        王成沒理會，肚子餓壞了。

        “好像你并不止去了學校吧？”

        冷不丁的一句話，卻在王成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只去了學校啊。”王成說完，有些心虛的埋下了頭。

        在他看來，這個喝酒抽煙都要靠自己出門幫他采購的人，平日里自然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么會知道自己觀看降靈這件事情？

        “你這個習慣可不好。”老頭顯然對他的回答不滿意，不知道是因為對他撒謊還是因為眼前這個漫不經心的態度。

        王成和薛凱相約去看鑄魂村降靈這件事他是知道的，當時他就坐在臺上觀看著王成兩人的動向。

        盡管生性不喜喧囂，但是開靈脈這類全村盛況，他還是想要觀賞一番的，畢竟……

        “好啦，好啦，我說嘛，我和同學去升靈臺看開靈脈了。”王成打斷了老人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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