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的尿性他可是知道的，不管眼前的這個老人通過何種手段知曉了這一事情。

        可是如果繼續硬生生的憋著不說，顯然會被師傅說教一頓姑且不提，還會敗壞自己在師傅心中的個人形象。

        對王成來說，這可得不償失。

        “開靈脈？”老頭對王成的老實回答很是滿意，點了點頭，接著淺笑著看向王成。

        王成丟下手里啃完的骨頭，又喚來底下覓食的小貍。

        “對啊，我覺得可好玩了。”

        的確，這種新奇的盛況無異于鑄魂村一年一度的花燈大會。

        幾乎是村子里面的青年人都要參加的一個節日。

        而這在王成看來，本身就是精彩絕倫的事情。

        尤其是在看到五顏六色的光芒籠罩著臺上的眾人時，王成內心更是充滿了向往和悸動。

        “師傅，你開靈脈了嗎？”王成好奇的看向身旁的老人。

        在他眼里，老人好像無所不能，又好像一事無成。

        老人沒有理會，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碗筷之后，自顧自的走到了屋內一邊，就著椅子坐了下來。

        靈脈嘛，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老人眼神開始失焦，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許多事情。

        王成看向一旁的老人，微微搖了搖頭。接著又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

        此時，一處不起眼的府邸之內。

        “老夏，你怎么看？”還是白天那個關切的詢問夏商身體狀況的七旬老者，正以極其期盼的眼神看著夏商。

        說是商量，但其實鑄魂村里面的幾位老人們，心里也拿不出個什么具體主意，能夠妥帖的解決當下的這個難題。

        畢竟降靈儀式也是荒廢了許久，近幾年才剛剛興起。對于這類出現的玄階靈脈，還沒有什么有效處理措施。

        “要不，我們把他送到神機門內修行吧，隔壁神魂村，就有一個玄階靈脈的孩子被收為了關門弟子。”其中有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和眾人打著商量。

        夏商心頭卻是如攥緊的抹布一般，提心吊膽的盯著眾人。

        按理說，四大門派應該會在今天安排人手前來觀看，選出天賦異稟的孩子帶回宗門內修行。

        但是現實卻讓他的期盼落了空。

        “不可。”一旁觀望的另一名老者出聲勸阻。此人是夏商好友周理，鑄魂村初級學院的校長。

        在場的幾人，皆是村內德高望重的老人，說話也極其有分量。

        “哦？老周，你有何高見？”依舊是灰袍老者。

        “諸位，今天你們也看到了。四大門派的弟子們絕對隱藏在今天的看臺之上，至于為何沒有得令現身，恐怕……”

        周理下定了決心，“是與這孩子的命格有關。”

        “命格？”眾人驚呼出聲。“怎么說？”

        “諸位，實不相瞞，在我得知這個消息之后，立即派人調查了一下李莫的個人資料。”

        “意外的發現，這個孩子的母親……”

        “竟然是邪祟密黨，數十年前被斬殺在那場之中。”周理神色之間盡是惋惜之色。

        “這個孩子，是他母親的遺孀……”

        提到，眾人神色一緊。就連一旁的灰袍老者，都顯得有些后怕起來。

        夜微涼，人感傷。

        漫天繁星射下的銀光和草坪里的兩人打著照面。

        王成和師傅躺在草地上，小貍瞇著眼打著盹。

        “師傅，你還沒有告訴我呢。“王成用手掌襯起腦袋，盯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你到底開靈脈了嗎？”

        師傅優哉游哉地躺著，心里正安逸著呢，誰承想身邊的王成居然整了這么一茬。

        “開了開了，行了吧。”旱煙熏得老頭幾乎睜不開眼，昏暗的空間下老頭身子顯得越發單薄。

        “真的嗎，師傅，那你是啥品級啊？”王成心里樂開了花，對方可是自己叫了十幾年的師傅。

        如果連靈脈都沒能夠打開，那豈不是要讓身邊的眾人笑掉大牙。

        回頭一看，卻沒有眾人。他顯得有些落寞。

        小貍埋著腦袋，在空地上打著滾，憨態可掬的模樣倒是讓王成心頭一軟。

        對，薛凱，萬一這事情被薛凱知道，豈不是要笑掉大牙？

        “品級？”師傅笑了，灰白的面頰之上掛著刀削般的皺紋。

        隨后甩出一道高深莫測的話語來，“小家伙，你要明白，這個世界的任何法則和造化，都不是能夠靠人為來界定的。”

        王成蒙了。自己好歹被關在書屋飽讀詩書數十載，但是卻依舊對師傅的這席高深的話語有些摸不著頭腦。

        “嘁，師傅，你就吹牛吧。是不是品級太低不好意思給我說啊。”王成抱起小貍，左手坐彎刃狀，為小貍貓理起了毛發。

        老師傅沒有說啥，看向天空高高懸掛的那一輪殘月。

        此時一陣微涼的晚風吹來，王成趕緊抱緊了懷里的小貓。

        “孩子，你愿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故事似乎很長，王成看見師傅眼底泛起了微涼的光。

        王成注意到，那是青春少年時該有的模樣。

        “好—”王成坐定了，嚴肅地看向躺著的師傅——這個身體略顯羸弱的老人。

        蠻荒古帝的確和異界邪神爆發了驚世一戰。

        為什么？因為老人親眼看見了。

        發生戰爭的時間離現在并不久遠。

        那的確是罕見的驚世一戰，所有人都在這強大的威壓之下四下逃竄，慌不擇路。

        只是在那次戰斗以后，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躺在了一片沒有落腳之處的廢墟之中。

        一個不知名的老婦人接濟了他，賞他溫飽，賜他體面。

        但老人還是走了，拖著顫顫巍巍的身子。那天雨很大，他沒回頭。

        后來他才知道，昏迷之時趴著的牌匾上，寫著鑄魂村三字。

        漸漸的在這里落了腳，后來又遇到了孤苦無依的王成。

        老頭學著這里的方言，與鄰里關系打好了關系，漸漸地也產生了感情。

        “后來呢后來呢？”王成表現得很有興致，忍不住靠近了老人的身子。

        誰知老人這時卻回頭大笑起來。“后來啊，沒有了，哈哈哈哈……”

        “師傅，師傅，你真的看到蠻荒古帝和異界邪神大戰了嗎？”王成放下小貍，追上耷拉著拖鞋行走的師傅。

        “對啊。可激烈了。”老家伙抽著旱煙，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天空之中閃爍著星光，黑夜里有人長行，有人別離，有人相遇……

        漫天星斗點綴著落寞的長夜。

        一壺老酒懸在張開的大嘴之上。

        “出來吧。別躲了。”放下酒壺之后，他朝黑夜中大喊道。

        果不其然，立即有人聞聲現形。

        “師傅。”青年人現身之后，立即蹲下身子請禮。

        “起來吧。”老人頭也沒轉，依舊喝著悶酒。身上穿著的，不正是白天的破布衣服嗎。

        青年人起身之后，立即來到師傅身邊。“師傅，那些事情，你還不打算告訴他嗎？”

        老頭沒做聲，看著四下靜謐無人的村莊。

        完事又仰頭暢飲一口，雜亂胡須都帶著些許浮沫。

        青年男子還想再說些什么，“師傅……”

        老頭伸出的右手止住了他的下一步動作。

        “別說了，我心意已決，等到時機成熟，我自會離開。”

        “可是你都待在這里十余年了……”

        青年男子眼見老人神色堅決，沒有絲毫緩和的意味，低頭無奈的嘆了口氣。

        隨后化為一縷輕煙，消失在了原地。

        府邸之內的商酌依舊沒有決出任何結果。

        “難道就要眼睜睜的看著我鑄魂村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才淪為庸人嗎？”

        灰袍老者大聲呼喊道，似乎在控訴天地之間的不公。

        “張兄你莫急，如今孩子無法加入四大門派顯然已成定局。“

        ”但是依舊可以通過學院的學習，走進修煉世界。”

        夏商出言安慰，的確，如果無法通過四大門派的修習，就只能讓孩子在學院之中學習，但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張姓老者雖然心有不甘，但是眼前局勢已經是木已成舟，無法逆轉。只能惋惜的點了點頭。

        學院修習雖好，但是少了四大門派的庇護，未來也只能成為一介散修，高度也尚未可知。

        商酌后的眾人不歡而散，眼神之中寫滿了無奈和惋惜。

        難道，鑄魂村真的要振興無望了嗎？

        這時，在所有人都無法注意到的角落里面，老人還在一人默默地飲酒。

        青年男子的話語在他耳畔回響：“你已經在這里呆了數十載了……”

        他又何嘗不知，但是如今年歲漸長，對周邊事物也逐漸的失去了興致。

        反倒是在這座小小的村莊之中，時不時的喝喝小酒，教教自家徒弟，豈不快哉？

        話雖如此，不過看著底下熟睡的孩子，老人還是覺得神色恍然，心頭一顫。

        早些年前，在他游歷四方的時候，就打定了主意。不能停下腳步。

        即使是倒下之后的身體，也要獻祭給大地作養料。

        可是遇到王成之后，一切都變了。小小的人兒依偎在他寬厚的臂膀之間，他心都要化了。

        就在這里停下吧。誰知，這一停，竟是十余載！

        襁褓中的小人如今都能和他拌起了嘴，想來還是歲月不饒人啊。

        王成的父母，老人尚未見過。

        不過行走在四方之中時，偶陷絕境，得一老者相救。

        那時的老頭還是一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

        “多謝老者救命之恩，以后遇事定鼎力相助。”

        老者笑言，“鼎力相助倒不至于，幫我一個忙吧。”

        “有什么事您盡管說。”

        老人樂了，蒼老的嘴角上勾勒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末了，端正了一下神色，“你去玄真大陸的鑄魂村里，尋找一個叫王成的小孩，替我好生照料。”

        “鑄魂村？王成？”他縱使滿心疑惑，但還是雙手抱拳，接過指令就立即準備趕往鑄魂村內。

        “你要記住，孩子是天選之子，切要規勸他的行為，指導他一心向善。“

        ”莫要被引入歧途。倘若你教導有方，孩子必是能夠做出一番驚世作為。”老者滄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回頭看去，意外發現老者身影早已在百米開外。

        身為年輕人的他，自認為自己修為絕佳，但是還是被眼前這個老人這高深莫測的修為驚了一跳。

        想到這里，老人才突然意識到這其中的貓膩。

        “天選之子？扯什么犢子呢？準是孩子父母為了托他照料孩子，而隨意捏造的謊言。”

        “況且他看眼前這個王成，白天饑不擇食的樣子，哪里是什么天選之子？要不是這些年來沒買過什么肉食，怕是都胖成球了。”

        不過他倒也認栽，畢竟人家對自己可是有不可磨滅的救命之恩。

        好在眼前的孩子也算聽話，這么些年來，也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情。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一壺酒喝完，老人意猶未盡的舔了一下嘴唇。

        老臉之上寫滿了滿足，隨后丟掉了酒壺。

        悠閑地躺在屋頂之上。

        夜晚的星空，如此靜謐安寧，而又如此美好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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