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晉恪坐在床邊發(fā)呆。
小桃守在一邊,擔心地看著公主。
也不知怎么的,睡前公主還好好的,但一覺起來,公主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
小桃有些擔心。
晉恪是真的不怎么舒服。
她在太子的身體里,摔了那個玉佛,太子妃被嚇了一跳,不敢聲張,讓貼身丫鬟把碎掉的御賜之物收拾了,碎片全都掩埋起來。
他們都以為是太子又犯了病,連忙哄了他睡了。
當時,晉恪躺在床上,不久就睡著了。
睡著前,她的手不老實,總想和王妘肚子里的小東西打個招呼。
只是到睡著了,那個小東西也沒有回應,似乎也睡了。
一覺起來,晉恪就又成了晉恪。
她在太子府的日子,似乎只是一個夢而已。
但她的手指還留有溫熱的觸感。
那不是夢,晉恪很明確地知道這一點。
這件事,讓她有些甜蜜,也有些苦楚。
晉恪梳妝時,步蟾來了,說自己已經(jīng)把那玉佛送到太子府里了。
晉恪“嗯”了一聲。
那玉佛已經(jīng)被自己打碎了,這就不必讓步蟾知道了。
只是此后,晉恪要更為嚴密地謀劃。
想顧著的人越多,事情就越難做。
但總是有法子的。
晉恪不為難自己的心。
如果殺了一個人可能會讓自己抱憾終生,那就留著她,護著她。
晉恪心中安穩(wěn),但整個人像是被加了枷鎖一般。
她覺得自己應該做些開心的事情。
也許是在宮中太久了,晉恪想著若是出去下也好。
前段日子的事情忙完了,現(xiàn)在朝中還算和順,她想去散散心,也算是體察下民情。
只是,這事不能說出去。
他們要偷偷摸摸地走。
對外宣稱公主身子不適,居于殿中,話事閣中的大臣會處理朝中事務。
不要緊的事情,步蟾會幫公主處理。
若是有什么大事了,晉恪會通過驛站回來。
步蟾攔了攔,終究沒攔住。
他頗有些無奈:“公主這次任性了。”
但晉恪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總在宮里鎖著,也不是個辦法!
步蟾感慨:“也是,公主若是總在宮中,說不定心性也會變得和后宮女子一般狹窄。出去游歷一番也好!
晉恪點了點頭,剛想說些什么。
步蟾又說了一句:“奴才這輩子,可能是很難出京城,也見不到大好河山了……”
步蟾臉色平靜,語氣如常?床怀鍪裁串悩觼。
小桃毫無察覺,興致勃勃地收拾公主的東西。
但晉恪沒接這句話。
她還記得步蟾被舅舅送過來時的樣子。
晉恪的舅舅是戍邊將軍,有蓋世軍功,是朝中唯一超一品武官。
晉恪的娘因兄長的功績進了宮,封了后,生育了兩個孩兒,病逝了。
小時候,晉恪的親哥還只是個太子,在宮外太子府里居住,舅舅怕她在宮內受了委屈,專門□□了人手送過來。
有會武的中年太監(jiān),也有牙尖嘴利的嬤嬤。
只是,后來,中年太監(jiān)和嬤嬤年老體衰,晉恪自己也撐起來了,他們就告辭了。
留在晉恪身邊的,還有個步蟾。
舅舅給晉恪寫過信,說過步蟾的來歷。
罪官之子。
滿腹才華,君子端方,小小年紀就能看出以后的風流模樣。
那時候的步蟾,意氣風發(fā),被夸獎以后定是探花郎,是將來朝廷的肱骨之臣。
只是,少年沒有機會長成青年了,也沒有機會去踏遍長安花,不能迷倒京城的少女了。
因為他爹被一樁案子牽連,全家被抄。
步蟾家中的女性被判入官寮,而他成了太監(jiān)。
步蟾受了不少罪,從一個開朗倔強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未語先笑、低頭弓腰的奴才。
以前,晉恪什么都不懂。畢竟,她一直站在皇城之巔,從未落下過凡塵。
但幾次不同的經(jīng)歷,忽然讓她那顆金玉鑄成的冷硬心腸,對其他人有了一點其他的理解。
步蟾,許是怨的吧。晉恪默默地想。
他怎能不怨?
他怎能不恨?
但他又怎么堅持著活下來的?
許是為了救他的家人?
晉恪不敢直接問。
過了會兒,晉恪找了個機會:“步蟾!
她叫了一聲。
“日后,若是你愿意出去,不忙的話,就出去吧。”
“若是你有想讓我?guī)兔Φ氖拢秃臀艺f!
步蟾正在給晉恪整理案上的走著,聞言一愣,然后笑說:“奴才哪有什么要公主忙的。”
晉恪清了清嗓子:“你家人那里……若是……我能幫忙!
步蟾臉上的笑一僵。
他站在那里,身子直起來,沒了那個恍如天生的奴才樣。
光從他的身后傾注,步蟾身姿聳立如竹。
晉恪恍惚間,看到了一個鮮花怒馬的如玉少年郎。
但只是片刻,之后步蟾身姿又塌下去,看上去又是那個奴才了。
“奴才哪有什么家人呢!辈襟笌еφf。
似乎是為了讓公主開心,他又說起來一些比較好的事情來。
“我跟著公主,已經(jīng)很有體面了。有幾個小的給奴才在宮外置辦了小院,若是不忙的時候,奴才也會去那院里,日子也算舒心了!
“那小院布置得不錯,種了葡萄藤,還有月季花……”
晉恪沒再提步蟾的家人了:“若是你喜歡那小院,日后我給你時間,讓你常去!
步蟾笑得燦爛:“那奴才謝殿下,那小院真的極好,每次去過,奴才都身心舒暢!
之后,晉恪找了侍衛(wèi),讓他打聽下步蟾家人的事情。
這個侍衛(wèi)就是之前給公主找志怪書籍的。
之前這個侍衛(wèi)不怎么在公主面前露面,就上次輪值時給公主找了書,現(xiàn)在倒是事情更多了起來,時常得些活來做。
侍衛(wèi)叫任盛平,長得憨厚,是一副看上去就可靠的模樣。
雖然也有別的侍衛(wèi),但晉恪就愿意叫他。
畢竟,這張臉就寫著辦事妥當。
他站在晉恪面前,嚴肅地聽了安排,然后應了。
任盛平辦事果然快,第二天就回來了。
但是他進殿時,步蟾正在里面,和晉恪說著最近一些事的安排。
任盛平昨天聽公主說了,此事不能讓步蟾知道。
所以他一進宮門,剛想稟報一聲,看到了步蟾,立刻轉身就走。
步蟾正在提筆寫字,看到了任盛平的反常,立刻叫。骸霸趺戳耍俊
任盛平只好停住。
現(xiàn)在有些尷尬。
晉恪對著書案,假裝沒注意到,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樣。
她并不是很看重下人們,這事雖然是她在意,但總不能說實話。
為下人的事情撒謊也不體面。
那就只能靠任盛平自己了。
步蟾看了一眼晉恪,看她沒反應,便自己去處理了。
畢竟他是公主殿里的大太監(jiān),需得掌控好一切事宜。
所以,步蟾向前:“你做什么了?怎么如此慌張?”
任盛平是一個憨直的漢子,怎么都掰不出一個合理的謊來。
他急得腦門冒汗,這樣子讓步蟾看了,越發(fā)疑慮起來。
步蟾想再開口問問,小桃站了出來:“是奴婢的錯!”
她說:“是奴婢讓他去給我買花糕了。”
小桃記得宮中的規(guī)矩,不能私下買了外面的東西帶進來。
小宮女太監(jiān)會私下買來,但總是偷偷摸摸的。
那任盛平這樣子,也算是有情可原。
但步蟾不放心,問:“花糕呢?”
任盛平身上自然變不出什么花糕來。
但小桃既然給了他這個臺階,任盛平順勢踩上,他身上東西不多,只能想到什么就用什么。
他從自己腰上解下來一個玉佩來:“我沒買到花糕,所以給她買了個玉佩,偷偷帶了進來……”
步蟾懂了,這是私相授受啊!
怪不得嚇成這樣。
但這宮女最近正得寵,步蟾自然說不了什么。
宮女和太監(jiān)對食在宮里都算不了什么,宮女和侍衛(wèi)更算不了什么。
若是公主愿意,說不定就賜婚了。
這事算是結了。
但那玉佩卻著實到了小桃手里。
沒辦法,得瞞著步蟾。
他為晉恪忠心耿耿,不能讓他知道主子竟在背后打聽。
為了把小桃和任盛平私相授受的事做實,這玉佩只能先放在小桃這里。
待步蟾走后,為了補償,晉恪給任盛平賞了幾塊好玉。
但任盛平挺難受,他扭扭捏捏不愿意要,嘴里嘀嘀咕咕:“那是我娘給我的……”
晉恪裝作沒聽見。
反正沒讓他吃虧。
晉恪松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歇息。
然后,她問任盛平:“怎么樣了?”
任盛平還有些不太高興。
這人確實憨直,再加上公主最近脾氣好了不少,下人們也都大膽了一點。
任盛平的不開心帶在臉上:“問到了……”
然后,他小聲說了一句:“那是我娘給我的!
這人怎么那么蠢笨!
晉恪氣得從自己頭上摘了一根釵:“給你娘!”
任盛平高興起來,接過釵,跪謝了后終于說了起來。
“他沒有家人了!比问⑵秸f。
“我問過了,也找了官寮和刑部的案本!
“他家十五以上的男丁處死了,他兩個弟弟年紀小,沒熬過凈身,死了。男丁就剩他自己!
“他母親和長姐在獄中自盡了,還有幾個妹妹,幾年前都死在了官寮了!
晉恪安靜聽完,有些迷茫。
她嘗試著把自己當作步蟾來思考。
他為什么活?他怎么熬過來的?
但他不僅活著,還總是云淡風輕。
那些夜里的悲苦,他是怎么過來的?
人死了,自然是因為找不到生路了,但他活著,就是有能活的法子。
不管怎么說,晉恪都佩服步蟾這樣的人。
她拿定主意,以后對他好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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