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康樂在宮里呆了許久,天晚了才回去。
這一天,晉恪都很開心。
康樂年紀(jì)雖小,說話孩子氣,卻非常知分寸。
她養(yǎng)的小狼也很好,雪團(tuán)很會討好,時常擺出一副可憐相,讓人憐惜。
晉恪很喜歡康樂。
晚上臨睡時,她臉上還帶著笑,和小桃說:“以后再讓康樂帶著雪團(tuán)進(jìn)宮。”
小桃使勁點頭:“奴婢沒想到狼也能這么機(jī)靈好看。”
“奴婢只見過集市上的猴子聰明伶俐,沒想到這狼馴養(yǎng)好了,竟然和猴子差不多了。”
小桃比比劃劃地和公主說自己以前見過的聰明玩意。
她讀書不多,但是說起話來,自有一番野趣。
晉恪心情舒暢,很快就睡著了。
她滿心以為今夜里能做個好夢,但是還沒入睡多久,她就被推了一把。
晉恪迷迷糊糊,非常困倦:“什么時辰了?”
她沒睜開眼睛。
那邊有女子應(yīng)聲:“寅時了。”
晉恪隱隱覺得不對,若是無事時,她在宮里最早也是卯時起。
那邊的女子更大力氣推她:“快起了,不然誤了時辰,嬤嬤就不只是扣你月錢了!”
聽到此處,晉恪驀然睜眼。
她又不在宮里了。
晉恪不知道這里是哪里,只能起床。
往日里都是宮女給她更衣,晉恪的手腳有些慢,旁邊等她的女子有些焦急,上手來幫她穿衣。
這個女子手重,扯的晉恪頭皮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沒說話,任由那女子擺布。
屋子里沒有燈,很昏暗。
她們倆趁著月光出了門,晉恪跟在她身后往前走。
她們出了院子,走過一條路,又拐了個彎,就到了地方。
“快來。”屋內(nèi)有個嬤嬤急聲喊。
“來了。”晉恪身前的女子應(yīng)道。
然后她們進(jìn)了那屋子。
晉恪才看到,里面有很多女子已經(jīng)站在這里了,她們穿著相同的服侍,臉上帶著習(xí)以為常的逆來順受。
她明白了,這些應(yīng)該都是丫鬟。
這些丫鬟們規(guī)規(guī)矩矩站成一排。
嬤嬤開了口:“今日更換活計,讓豐竹安排。”
然后嬤嬤就讓剛剛帶晉恪來的女子把一些用具分發(fā)下去。
嬤嬤出去忙別的了。
那女子忙著分發(fā)東西,丫鬟里有人小聲說:“豐竹姐姐,我的手傷著了,今日能否給我些輕巧的活計?”
晉恪記住了,帶她來的這個女子叫豐竹。
豐竹看了說話的丫鬟一眼:“這個月輪到你進(jìn)屋了,進(jìn)屋這事可不累。”
然后豐竹把一個細(xì)軟毛刷給了她。
那個丫鬟沒再說話,但滿臉都寫著不情愿。
晉恪不知道進(jìn)屋是什么活,她只盼著別給她安排太復(fù)雜的就行。
到了晉恪這里,豐竹分給她一個掃帚:“這個月你去側(cè)妃娘娘門前的聽楓路上灑掃。”
然后就去安排下一個了。
晉恪旁邊的丫鬟艷羨地看著她,小聲說:“豐梅,你真幸運(yùn)。如果豐竹姐姐也是我的堂姐就好了。”
晉恪立刻抓住了這句話。
原來現(xiàn)在她叫豐梅,豐竹是她的堂姐。
豐竹做事妥當(dāng),很快就都安排好了。
她們立刻行動了起來。
晉恪跟著豐竹到了一個院門前。
然后豐竹叮囑她:“你今日在這里灑掃這條路就好。側(cè)妃娘娘事少,很少出門。你大抵遇不到什么事情。”
晉恪應(yīng)了聲。
豐竹安頓好她就往前走,然后豐竹回頭看了她一眼,皺著眉:“二丫,你現(xiàn)在進(jìn)了親王府,一定要小心啊。不能和之前一樣了。”
晉恪只能繼續(xù)點頭應(yīng)是。
看樣子豐梅之前叫二丫,性子不太妥當(dāng)。
晉恪不再想豐梅和豐竹的事。她在心里猜測,這是哪一位親王的府邸?
她得到的信息太少了,根本猜不出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一天里,她就守在這個側(cè)妃院門前的路上,不時拿掃帚掃兩下地,不曾走開一步。
那個側(cè)妃果然如豐竹所說,根本不曾出門,甚至院內(nèi)沒有一點聲響。
這一天又累又乏味,晉恪其實是受不得這種委屈的。
她站在門口,口干舌燥。
但她記得豐竹眼中的擔(dān)心,是真心實意的。
晉恪不愿讓她擔(dān)憂。
中間到了飯食,豐竹從另一個地方跑過來,給她送了餅子和水。
就這樣撐了一天。
晚間,她們又去了那房里去放東西。
這次,晉恪又見到了上午說自己手疼,想分個輕巧活計的女子。
那女子懨懨的,頭發(fā)散亂,衣裳臟污。
看樣子是受了不少罪。
晉恪對進(jìn)屋這事越發(fā)好奇起來。
到底是進(jìn)了什么屋,才能變成這樣?
畢竟,晉恪站了一整天,也沒變成她這幅樣子。
那個丫鬟低著頭,就要離開的時候,豐竹叫住了她。
“其華,你等一會兒。”
等到所有人都?xì)w還了用具。
豐竹和等在一邊的其華說起了話。
“我也進(jìn)過屋,”豐竹說:“知道進(jìn)了屋大抵就要受委屈。”
“但這么多姐妹,總得有人進(jìn),我不可能去挑誰進(jìn)、誰不進(jìn)。你也別怨我,輪著來,人人都得進(jìn)。”
聽到這兒,其華抬起頭問:“豐梅進(jìn)不進(jìn)?”
這是在說她徇私呢。
豐竹坦然地?fù)u頭:“她不進(jìn)。”
“她是我妹妹,我把她帶進(jìn)來,不是為了讓她受罪的。其華,你也知道,人活著,就得有個盼頭。”
“我沒什么家人,只在意豐梅一個。”
“若是她跟著我,還得受大委屈,那我著實沒什么必要勤勞苦干。”
最后,豐竹從自己身上拿出來小小的一個銀瓜子,給了其華,讓她買點吃的養(yǎng)一養(yǎng)。
在回去的路上,晉恪跟著豐竹,思量著她的手段。
確實厲害。
豐竹是個挺聰慧的女子。
體諒其華的不易,承認(rèn)自己的徇私,也說出來自己的難處。
最后還自己掏錢哄一哄。
面面都做到了。
要是換個身份,豐竹這樣的女子肯定是個持家有方的主母。
但豐竹不是。
她只是個粗使丫鬟里的小頭子罷了。
豐竹豐梅兩個人住了一間房。
晉恪聽說過,一些粗使丫鬟住的是大通鋪,看來自己能有這樣的待遇,也是多虧了豐竹。
豐竹正在換衣裳,晉恪偷偷看她。
她身材很好,柔韌有力量。
面容不突出,但溫和又穩(wěn)重。
不算美,但也絕稱不上丑。
豐竹換好了衣服,一扭頭,看妹妹還在發(fā)呆,頓時又急起來。
“二丫,你娘那么靈巧的人,怎么就生出來一個那么呆的你!”豐竹呵斥:“動作快點。”
晉恪趕忙也去換衣服。
旁邊的豐竹皺著眉嘟囔:“你娘當(dāng)時可是村里最厲害的女人。”
“若不是你娘,我死了都沒人知道。幸虧她去了我家看到我受的苦。
“后來我就跟著你娘了,我那對畜生爹娘果然沒得了好,沒幾年就被我那個哥折騰死了。”
“村里人都說我像你娘,二丫,你怎么回事?整天慢騰騰的。”
晉恪不說話。
豐竹白天干脆利落,有條不紊地安排事情做,有理有據(jù)地和人爭論。
這會兒,就是個普通的女孩樣子。
“好人不長命啊,”豐竹坐在床上長吁短嘆:“沒想到你娘就病死了。”
“你爹也不是個東西,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要不是來了親王府里,也把你帶過來,說不定你也沒了。”
豐竹自顧自地說,也不需要妹妹回話。
但晉恪有事想問。
她想知道那個進(jìn)屋的活,到底是做什么的。
晉恪抽了個時機(jī)問:“其華……沒事吧?”
豐竹搖頭:“哪能沒事呢。”
“這才第一天,就讓她罰跪了,之后還不知道怎么折騰她呢。”
晉恪咬了咬唇:“那你之前進(jìn)屋……受過罪嗎?”
豐竹看著她,終于笑起來:“你終于想起來體諒體諒你姐了。”
“哪能不受罪呢。”
“主子有病,下人也有病。”說這話時,豐竹聲音很小。
“那幾個大丫鬟在主子那里受了委屈,不把氣泄到我們身上,她們又能怎么辦。”
“其華這還算好的,若是那幾個大丫鬟當(dāng)真想收拾她,就摔個茶碗,說是她弄的,其華以后就再也回不來了。”
晉恪明白了。
宮里也這樣。
主子站在天上,下面也不是一潭凈水。
為了能碰一碰主子的腳底,就有人奮力往上爬。
既然爬,那就得擠走別人。
通天梯可不寬敞啊。
現(xiàn)在皇宮里主子少,妃嬪們都被晉恪清理了,現(xiàn)在還好。
之前也是一塌糊涂。
粗使丫鬟們就是最底層的。
晉恪輕聲說:“我原以為大丫鬟們生活的多好呢。”
豐竹搖頭:“她們才不好呢。離貴人越近,得的好處越多。但若是貴人心里不痛快了,她們?nèi)兆右沧铍y過。”
“像咱們府里的主子,那幾個大丫鬟誰天天不挨頓罵,不挨上幾巴掌呢。”
豐竹看著愚鈍的妹妹,輕輕嘆了口氣:“我只愿我們兩個只當(dāng)個粗使丫鬟,離貴人們遠(yuǎn)著點。”
“日后我們攢夠了錢,就把自己贖出去。我打聽過了,有人能扮作我們家人幫忙贖人,給他們一些錢就好。”
“以后,我們自己開個鋪子,招贅個男人,日子不比現(xiàn)在好多了。”
“你要是不愿意,我們找個村子作伴老去也行。但是得雇兩個踏實的仆從,不然我們兩個女子,不安全。”
晚上,豐竹似乎起了些憂愁心思,非要和妹妹擠一張床睡。
臨睡前,她還笑說:“和小時候一樣了。”
晉恪現(xiàn)在身形尚小,被豐竹攬在懷里。
豐竹的氣息溫柔地呼入晉恪的頭發(fā)里。
從沒有人這樣抱過晉恪入睡。
乳母不敢抱。
父皇和其他妃子自然也不會抱。
晉恪從不知道原來一個女子的懷抱,竟然如此溫暖又柔軟。
被她攬著,晉恪不太習(xí)慣,但是舒服得立刻昏昏欲睡了。
她不知道這次要多久才能回宮里。
但迷迷糊糊中,她想著,若是不耽誤宮里的事,等到豐竹攢夠了錢贖身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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