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等待放榜的幾日里,晉恪有些焦急。
雖然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蔣年就是解元了。
但沒出結果,她就有些擔心。
家里,晉恪和紅婆都在擔憂,只有蔣年樂呵呵的,每天不是捉個麻雀,就是挖土,說要自己燒制陶器。
幾天后,他的麻雀還沒捉到,陶器也沒燒出來,衙役敲鑼打鼓地到了。
果真是解元。
這一下子,蔣年的身份就不一樣了。
他們家的小院,門庭若市。
每日從早到晚,都有人圍在門口,想和他交談。
蔣年不勝其煩,去了書院里躲清靜。臨走前叮囑妹妹,不要收賄銀。
他以后是要治國之疾的人,怎能還沒開始,就自己也染了同樣的病?
晉恪在門口掛了告示:“解元不在家,勿擾。”
唐識給她的筆,果然還是用上了。
敲門的是少了,但是時常有人隔著院墻,丟進來禮物。
禮物上多寫著送禮人的名字。
紅婆樂呵呵的,現在飯也不做了,成天忙著收拾禮物。
晉恪指導她拆開看看,若是布匹之類不貴重的,便收了,畢竟不敢得罪太多人。
若是金銀,晉恪就讓她丟出去。
蔣年以后想做的,是直臣,晉恪斷不能讓他現在就留了污點。
晉恪想得好好的,日后,她當回了自己的長公主,便多派些人護著蔣年。
他性子直,將來肯定會得罪不少人。
但朝堂就缺他這樣的直臣,他必須好好活下去。
紅婆忙著收拾禮物,花費時間多些,做飯就晚了。
晉恪沒有飯菜吃,只能拆了唐識送來的糕點填肚子。
中間,唐識來過幾次,看到晉恪和紅婆在忙的事情,啞然失笑。
“不必如此。”唐識說:“當了官,哪個不收點賄賂?這不算多,收了也就收了。”
晉恪認真搖頭:“不可。他要做的是純臣,直臣。”
唐識看著她問:“果真?”
“果真。”
唐識點了點頭,看向前方:“不錯。”
然后,他就沒了別的話。
許是被蔣家兄妹觸動了一些東西,他雖然沒再說話,但挽起大袖,幫紅婆往外丟了不少金銀。
送禮那些人看新晉解元真的沒有收受金銀的意思,也就偃旗息鼓了,只是偶爾還有小包裹丟進來。
蔣年也就回了家。
不知道在書院里做了什么,他面色不太好。
紅婆挺關心,覺得這是文曲星:“少爺可是累著了?”
蔣年點頭:“夫子又教了我不少東西,確實累著了。”
但晉恪看他并不是累著的樣子。
但他不想說,晉恪也就不問了,只是催促他趕緊上京。
到了京里,就躲開了江北的禍事。
有天夜里,小院靜靜的,三個人都在夢里。
忽然間,院子里響起了物體落地聲,直接把他們驚醒。
晉恪被驚了一下,非常不開心。
但紅婆一骨碌爬起來:“肯定是有人來送禮了。”
大半夜的,送哪門子禮?
晉恪跟著紅婆出了屋門,看到蔣年也披著外裳走出來。
紅婆已經撿起來地上的東西,一層層打開了包裹。
紅婆驚叫:“怎得有這么富貴的東西!”
晉恪看過去,這一眼,就愣住了。
鑲滿了寶石的,一把金刀。
蔣年緊皺眉頭。
晉恪反應過來,半夜送刀,這是送禮呢,還是威脅呢……
她立刻往院門跑去,開了門,門外卻空無一人。
晉恪轉身,厲聲問蔣年:“到底怎么回事!”
蔣年拿了那刀,向自己房里走去:“明日說。”
這一整晚,晉恪睡得都不好。
只是,第二天,蔣年仍然沒有交代清楚的意思。
他一早就出了門,臨近中午時才回來。
蔣年帶回了唐識。
“我近日有些事情,都要在書院住。”蔣年說:“我拜托了唐識兄,他家有個別院,你先住幾天。”
唐識沉默地看著兩兄妹。
晉恪直覺有問題,她也顧不得唐識在場了,直接開口問:“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蔣年搖著頭,就想開口。
晉恪直接截斷他的謊言:“這幾日我心神不寧,做夢夢到有人闖進了我們家里。把你殺了,把我擄走了。”
“到底怎么回事?”晉恪冷著臉問:“若是不給我個解釋,我是不會走的。”
蔣年看著她,不敢開口。
唐識嘆了口氣:“年兄,憐娘是你親妹。”
既是親妹,就不要瞞了。
蔣年終于說了實情:“今年有貴人也要考試,和我同屆。”
“貴人為了名列榜首,找到了各州的解元試卷。”蔣年長嘆:“我答得太好了,貴人的家奴找到我,說讓我下次再參加會試。”
“那家奴還說了,如果我這次參加也可以,但要保證不能太出彩。他還讓我別陽奉陰違,他們權力大著呢。”
“弄死我,江北京城都容易。”
“我沒應。”蔣年說:“我不可能為了一個什么貴人耽誤三年。”
“明明能寫到最好,我不可能寫差。”
他說:“我是要連中三元的蔣年,我不受這委屈。”
晉恪看著他,大聲罵:“你不受這委屈!你不受這委屈!蔣年!你就要死了!”
“你死了,你妹妹怎么辦!你的抱負怎么辦!”
晉恪語無倫次,已經忘記了自己現在就是他的妹妹。
蔣年看著她笑:“憐娘,我想讓你活著。所以你去唐識兄家住。唐識兄家大業大,護衛也多。”
“若我能活著,得了狀元,就接你回去,若是我沒了消息,唐識兄會安置好你。”
這句話,讓唐識轉了身。他眼圈紅了,不想讓兄妹倆看到。
他是蔣年唯一的朋友,妹妹只能托付給他了。
晉恪的鼻子一陣酸澀:“為什么要這樣……”
她帶著哭音說:“你若要做事,大可以先活著。讓一步也無妨。”
蔣年喟然道:“要是讓了這一步,我以后步步都得讓。”
“讓了這一步,我就不是現在這個蔣年了。”
“一個死了的蔣年,也比一個會讓步的蔣年好得多。”
蔣年想做的,是一個直臣。
若是剛開始面對強權,就彎折了,以后他拿什么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蔣年轉身:“你跟著唐識兄吧。”
他可能會死,但他的妹妹不應該死。
晉恪忍不住落下淚:“那你呢?”
“我去書院里住著,書院有護衛,等到有大鏢局去京城,我和他們一起。這段時間,若無急事,我不出門,應是沒什么大問題。”
晉恪搶聲說:“我跟你去京里。”
蔣年斷然拒絕:“路途也不安寧,你好生呆著,唐識兄會護你周全。”
晉恪盯著他:“你在書院,當真不出門?”
蔣年認真發誓:“只要你沒事,我就不出來。”
晉恪和紅婆跟著唐識走了。
一路上,晉恪和唐識都沒說話。
晉恪腦子里亂糟糟的,不知道哪個貴人到底是誰。
蔣年過于耀眼,會遮了其他人的光芒。
許是丞相?
也許是丞相的親友,私下里做的?
或是其他的考生家人?
她想不清楚。
唐識也沒說話。
這幾乎是托孤了。蔣年只有一個親妹了,而他只信任唐識,才把自己唯一的親人托付。
蔣年背著妹妹,告訴唐識:“若是合適,你就把我妹妹娶了;若是兩情不相悅,你就給她找個好人家。”
唐識騎著馬,眼睛里要滲出淚來。他微微抬頭,讓迎面的風,把淚吹干。
國有疾,治不得啊。
唐識一人住了一個三進的宅院。他安置給蔣憐的別院,就在旁邊,有一扇小門相通。
宅院里除了他,還有十幾個仆人。
唐識給別院分了六個仆人,又買了幾個侍女。
他每日都會來詢問有沒有需要的東西,生怕她住得不踏實。
唐識有自己的心思。
蔣年是他的至交好友,他托付的妹妹,唐識一定會照顧好。
更何況,他并不討厭蔣憐。
唐識第一次見蔣憐,是她大病初愈。
長相不怎么出彩,但行走間,都是怡然的姿態,初見就是有好感的。
后來,唐識開始欣賞她。
她和唐識見過的其他女子都不同。
她陪她哥罵人,句句扎人痛楚。
她有自己的堅持,卻不像她那哥一樣死腦筋,有自己的變通。
少女坦誠不造作,像不值錢的小花,總是向陽的姿態。
唐識真心地想試一試,想對她好一些。
如果他先心悅她,那么她能不能也動一點心?
晉恪還沒察覺到唐識的心思,她只擔心蔣年。
每天都會問唐識,蔣年如何。
唐識每次都會告訴她,蔣年無恙。
晉恪隱隱放了心,當時她收到的消息說是蔣年死在了偏僻的房子里,妹妹被擄走。
現在蔣年在書院,她在唐識這里,應該不會出問題。
既然蔣年沒事,她也就放松了一些。
唐識怕她無聊,給她送來了繡布:“我聽蔣兄說,你會繡花。”
晉恪笑起來:“我哪會呢,只是他不懂罷了,看我拿針戳兩下,便覺得是在繡花了。”
她無事可做,只能看書。
閨閣女孩看書常見,但不看才子佳人的,不常見。
但唐識見過她在街上幫著哥哥吵架,出主意寫告示貼滿江北。這樣的小壞心思,是繡花繡不出來的。
他便問她:“你想看什么書?我去給你買來?”
想了想,他又問:“花燈要不要?”
他擔心她不好意思說,所以見到什么都想問問她要不要。
晉恪不愿麻煩他,什么都不要。
但唐識出了門,卻什么都要給她帶一些。
唐識見過家中父親、兄弟是如何哄院中妻妾的。
都是女子,許是差不多的法子就行。
但唐識是真心想對她好一些,那就多拿些真心。
日子久了,晉恪也能察覺到唐識對她的不同來。
不是步蟾的恭敬,不是大臣的敬畏。
這個眼神,她從未遇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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