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顧延這個誓，江禾從上大學起已經發過幾百萬次了，往往是前一晚上咬牙切齒的發完，第二天早上就會后悔。

        從起床到吃早飯，這期間一直沒再見到顧延，她簡直是從頭到腳的不踏實，總懷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太過分了，畢竟不但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把坐牢拿出來過問，還急著撇清了關系，顧延自尊心那么強，怕是會很受傷。

        難不成，躲著她？

        鄭姐洗碗的時候，江禾借著灌熱水的由頭進了廚房，磨磨唧唧糾結了半天才問出口：“…鄭姐，顧延呢，怎么沒見著他啊？”

        “噢，他還沒來呢。”鄭姐笑著回頭看看她：“他家離這兒很近，平時晚上住自己家，吃完早飯才過來。”

        “…”

        江禾愣了愣，繼而瞬間尷尬，她怕是腦子昏了才忽略這里其實是顧延的家鄉，顧延家的村子距離現在這個村子都不到五公里。

        “咳咳那個。”江禾又問：“他現在是在您這里上班嗎？”

        “嗯，算是吧。”鄭姐說：“出來之后也沒什么合適的工作，就先在這里幫幫忙，他挺能干的，什么都會點，挺好的一個孩子。”

        那倒是，江禾想，顧延小時候父母出過車禍，爸爸去世，媽媽失去一條腿落下了殘疾，導致家庭條件特別不好，上學的時候就一直在打工，還經常兼顧著好幾份，鍛煉的什么零碎的活兒都會干。

        “他媽媽身體現在還好嗎？”江禾問。

        “還可以。”鄭姐說：“這些年小顧不在身邊，他媽媽都是叔叔和嬸嬸在幫忙照顧，沒受到什么罪。”

        那還好，江禾想，不然顧延大概會很自責，她記得顧延很心疼他媽媽的。

        “說起來啊，他們家最苦的還是小顧。”

        鄭姐深深的嘆了口氣。

        江禾的心情也跟著沉了下去。

        雖然不知道牢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的，但以顧延那樣的性格，江禾知道，失去自由之的這六年，他過的一定很苦。

        可那怪誰呢，明明原來那么努力，在那么艱難的條件下好不容考上的名牌大學，眼看就畢業了，應該很珍惜才對，可卻是一沖動就把自己的前途就給毀了。

        “小顧當年就是太年輕了，也太感情用事。”鄭姐說：“不然當時的情況，原本是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的。”

        “他跟您說過以前的事？”江禾問。

        “嗯，提過一些。”鄭姐說。

        “那他…”

        那他提過我嗎？提起來的時候都說了些什么？

        這話江禾差一點兒就問出口了，不過話到嘴邊突然反應過來什么，又被她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還用問嗎，人家顧延提她作什么，當初沖動又不是因為她，發生那些事的候他們已經分手了，問了簡直就等于自取其辱。

        恰好這時，沈辭跑了過來扒著廚房門探著腦袋：“江老師，秦老師說可以出發了，讓我來喊您。”

        “好，我馬上來。”

        江禾應了聲，然后回頭對鄭姐說：“姐，麻煩您別告訴顧延我問他了，可以嗎？”

        鄭姐回頭看了看她，笑笑：“為什么？”

        “他很不喜歡別人打聽他的事。”

        江禾頓了頓，又說：“而且我也不想讓他誤會什么。”

        “嗯。”鄭姐笑著嘆了口氣：“知道了。”

        離開廚房一起往院外走的時候，沈辭突然湊近了，一臉神秘的小聲問：“江老師，昨天那個帥哥真是你前男友啊？”

        “…”江禾腳步一頓，緊接著就皺起了眉：“你怎么知道的？”

        “秦老師一早給我們開會時說的。”

        沈辭也停下來，眨巴著眼睛：“她說這段時間會把宋老師暫借給您當臨時男朋友，叫我們都配合點別說漏嘴，要我們務必幫您在前男友面前把這個面子給撐足了。”

        “”

        江禾捏了捏眉心，當時就恨不得找個墻直接撞死，能不能在前男友面前把面子撐足先不說，反正在學生們面前她這張老臉算是直接丟盡了。

        “江老師您就放心吧。”沈辭非常講義氣的拍拍胸脯：“我們一定會幫您保守秘密的。”

        “”

        江禾捏著眉心剛想說點什么，就聽沈辭又嘿嘿笑著來了句：“看在我們這么挺您的份上，晚上回來能不能再給我們看兩集動漫呀？”

        “…”江禾松開眉心：“你這是威脅我還是跟我講條件呢？”

        “沒，都不是，我這屬于請求。”沈辭壞笑著瞇起眼睛：“上山寫生多累啊，畫一天畫回來怎么也得放松一下嘛。”

        嗯，聽這話的意思，這臭小子自以為抓到了把柄，還覺得老師治不了他了？

        江禾臉上掛上笑，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頭：“想放松是吧？”

        沈辭立刻：“嗯嗯嗯！”

        “好。”江禾說：“你今天的速寫和水墨任務就各增加三幅，天黑之前完成，完不成不準下山。”

        “啊？”沈辭當時就瞪起了眼：“您怎么不按套路來啊，您就不怕我”

        “你去說啊。”

        江禾拿出手機：“正好咱倆作伴一起回家。”

        “…”沈辭見她真打開了訂票軟件幾乎立刻求饒：“哎別，江老師，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嗎，您放心，不給看動漫我也會保密的，我最講義氣了。”

        “嗯，然后呢？”江禾說。

        “”

        沈辭帶著哀怨的目光和她對峙了半天，撅起了嘴：“速寫水墨各加三幅，畫不完不下山。”

        “這還差不多。”江禾哼了哼：“下不為例啊。”

        “…”沈辭撅著嘴沒敢再吱聲。

        民宿就在隅山腳下，出村子拐個彎兒就是山門，大部隊已經集合完畢。

        江禾帶著沈辭出門，剛準備出發，顧延來了。

        為了躲過去尷尬的打招呼環節，江禾裝沒看到他，立刻低頭去整理自己的畫架和背包，偏偏這時候陳哥出來喊了一聲。

        “江老師。”

        陳哥走過來對她說：“你們孩子多，對山里也不熟，這段時間就讓小顧帶著你們吧，他從小在片長大，對山里熟悉的很。”

        “不用了吧。”

        秦雨反應快，立刻就笑著幫她拒絕了：“陳哥，我們孩子們都大了，沒事的，就不麻煩別人。”

        “不麻煩。”陳哥笑呵呵的：“服務和照顧你們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

        “倒也不必服務的這么周到。”秦雨說：“我們經常出來寫生，自己完全沒問題的。”

        “那怎么行呢？”陳哥說：“畢竟你們是住在我店里的，對于你們的安全問題我也有責任的。”

        這個說法就讓人不好再繼續推辭了，秦雨只好看向了江禾。

        江禾原地擰巴了半天：“那走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發，秦雨帶隊，江禾和宋霖跟在后面看著孩子們。

        清晨朝陽燦爛，山路蜿蜒曲折，原本靜謐的山林里，充斥著孩子們的笑鬧聲。

        隊伍里所有人都穿的都是統一定制的白色t恤，上面印著畫室的名字和logo，只有一個是穿黑衣服的。

        大概是覺得自己和這群人格格不入，顧延總是和他們隔著一段距離，不遠不近的跟著。

        為了管住自己的腦袋，江禾每隔十秒鐘就在心里罵自己一句，但還是沒忍住回了幾次頭。

        顧延今天雖然還是黑色t恤，但換了一件，褲子好像還是昨天那條，鞋子也是，也不知道穿帆布鞋登山累不累。

        顧延的臉色好像不是很好，即便隔的不近也還是能看得出有些黑眼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顧延他唉。

        江禾覺得自己操心的有點多，想的也太多，她強迫自己靜心強迫到都開始有點煩燥了。

        旁邊的宋霖注意到她情緒不對，嘆了口氣：“我說江老師啊，你說你何必這么為難自己呢？”

        “”江禾立刻看向他：“你能小聲點嗎？”

        宋霖配合著放低了聲音：“想跟人家說話就大大方方的過去說，沒人笑你。”

        “誰想和他說話了？”江禾說：“我沒有。”

        “別的不說，江老師嘴是真硬。”宋霖笑著說。

        “…”江禾皺起眉：“宋老師，你還記得自己現在承擔了什么職責嗎？”

        “發工資時別忘算上臨時男朋友那份。”宋霖說。

        “…”江禾瞬間無語。

        “行了。”宋霖笑半天：“多大個人了，別那么幼稚，看樣子這段時間他都得一直跟著我們了，就算分手了，至少也還是曾經的老同學，沒要把關系弄的這么尷尬。”

        江禾：

        這不是幼不幼稚的問題，是自尊。

        明明當初是顧延對不起她的，他都不主動過來跟她說話，她憑什么主動。

        再說每次回頭看的時候，顧延都低著眸子，人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上趕著是去干什么，生怕自己不被嫌棄嗎？

        還有，為了爭這個“面子”，她連暫借閨蜜的男朋友這么丟臉的事都做了，閨蜜還幫她把整個畫室的孩子們都動員了起來，她自己也不能不爭氣。

        越想，江禾就越煩悶，就很不明白自己以前怎么就不這么自尊自愛，但凡以前后點自知之明，也不至于死皮賴臉的糾纏人家，最后落得個遭人拋棄的下場。

        正煩著，前邊有個小女生突然尖叫了一聲，江禾抬頭看去，小女生已經哇哇大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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