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度春風開
飯后,計遙一反常態沒有早早安歇,在小周的臥室里下棋,小周連輸了七盤早已惱羞成怒,再加上白日在城里隨著舒書也是忙前忙后的辛苦一天,早已困頓不堪。催了幾次,計遙沒有走的意思。
小周惱了,恨道:“兄弟,你不必這么掩耳盜鈴了,去睡吧。”言下之意,男人吃肉那是早晚的事,有什么磨不開臉的,難道吃到了肚子里被人看見就吐出來不成?
計遙橫他一眼,落下一子:“下棋!”他倒不是磨不開臉,他是頭疼一會應付小詞的“拷問”。以他對她的了解,今夜不問出個子丑寅卯,她必定不會去睡。
小周張開嘴打了個極夸張的哈欠,就勢往棋盤上一趴,軟著嗓子道:“計遙,我都等急了。”嬌滴滴地學著小詞的樣子,蘭花指伸到計遙的胸前撓了一把。
計遙一身雞皮疙瘩乍起。逃出了屋子。
進了臥室,果然,小詞粉著臉正在等他。雖然見到他容顏頓起羞色,卻是一本正經地來了一句:“計遙,你過來,我有事要問你呢。”
計遙嘴角一抽,眼前發黑。挪到她跟前,捂著嘴輕咳了一聲。
小詞半是羞赧半是探究,眉下一汪眼波流光溢彩,滿是好奇與尋根問底地迫切:“你還沒告訴我呢。”
裝糊涂:“什么事沒告訴你?”
小詞一噘嘴,一橫心:“自然是那件事。”說著說著,聲音就低的近乎呢喃,不過她羞歸羞,問歸問。不能因為不好意思就饒過他,小事可以不計較,大事卻不能糊涂。
他繼續裝糊涂:“到底什么事?”
她明說了:“小冊子的事!”
他信口就說:“真,真扔了。”
她抬了頭,又羞又惱:“那你怎么都會,你以前是不是這樣過?”她的臉色馬上委屈傷心,眼睫如遠山含霧,立刻便要山雨欲來。想起昨夜他的驍勇與傍晚的熟練,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血管里流的不是血,立馬換成了醋。
計遙十分痛苦,十分頭疼,卻又有點高興,似乎很樂意見到她醋海翻騰的樣子。雖然這醋來的莫名其妙,莫須有。不過小醋怡情,乃是濃情密意之中的別有風味。
“流光劍法我也是無師自通,難道這件事比練劍還難?”終于找到一個合理而有說服力的解釋。
不料沒通過:“那有劍譜可參照。”
計遙頭疼,算了,招認了吧:“啊,這個不是也有小冊子可參照么?”其實,真是有些屈打成招。想他堂堂英猛男兒,天資過人,用得著如此啟蒙么?他恨不得咬了小周一口解恨。
“那你為什么早些不承認,哼。”
女人若是胡攪蠻纏起來,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堵上她的嘴,再讓她分心。
解釋不如行動。
“嗚、嗚…….”反抗之間又蹦出幾個字:“以后,不許,騙我。”
其實她就是故意找茬,然后說出這一句話。她心里明知道他不會騙她,不過有些事總是不喜歡讓她知道,怕她擔心。這樣的一番心思彼此都明了,可是她卻覺得能和他分擔乃是幸福的一件事。
紅燭一搖,被他掌風撲滅。
“不、許、騙我。”斷斷續續艱難地從唇齒間找個空隙又重申一遍。看來心分的不夠,嘴堵的也不夠。他更買力些,加強攻勢。
這一次更上一層樓!分花拂柳手,翻云覆雨身,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她那里是他的對手,除了繳械投降,別無選擇。云海間浮沉,春風中蕩漾,半是清醒半是陶醉,半是生澀半是羞怯。
“你不是要看那冊子么,我畫給你看。”他在她耳邊含糊地說著,小小的耳垂在他口中銜著,手下不停。
白玉綾羅緞,以手繪丹青。
寸寸臨摹盡挑撥,桃色染盡春帳深。
潮退,意滿。
計遙想秉燭夜看海棠花。小詞粉腮玉臂奪燭臺。
羅帳里,一戰剛歇,一戰又起。小詞一手扯著被子,一手搶奪燭臺,吐氣如蘭急著撲滅燭火。計遙一手端著燭臺,一手護著蠟燭,眼觀六路,手擋四方。
她一邊防守一邊進攻,累了半天也沒吹滅燭火,胸前反倒失守了一次。計遙正要再接再勵,把被子往下拉一點以便一覽無余。
小詞又羞又惱,隨手拿起枕邊的一件小衣去扇,沒想到,小衣絲薄一沾就著。帳內火光一閃,計遙一驚,忙一撩床帳將小衣與燭臺都放在了地上。
偷看不成,險些成了火燒羅帳。
計遙無奈地吹滅了燭火,悻悻地爬上床。以手代眼,細細“觀看”。實在是很不盡興很是惆悵,很是不滿。奈何,她一向是雷聲大雨點小,端著老虎架子做兔子。事到臨頭,往日在空空臺強吻他的“剽悍”早已杳無蹤影,蕩然無存。計遙暗中摸索著,暗自寬慰自己,來日方長啊來日方長。
小周翌日以更關切地目光看著計遙,道:“昨夜,吵的我一直未睡。”
計遙剛要變臉色,小周撓撓頭,正色道:“屋子里有只老鼠。”
兩人正要出門,只見舒書從外面回來,兩日未見他臉上的倦色更濃,青色胡茬約有半寸。他一向注重儀表,這樣的他驀然讓人覺得陌生,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計公子,小周,小詞可在屋內?”
計遙一愣,點頭,心里卻奇怪他找小詞何事?
舒書微笑:“請三位隨我去刺史府一趟,云大人有要事和諸位商議。”
計遙回身走到房里,將小詞喚起來。小詞納悶著云翼一向都是找二位大俠有事,今日怎么連家眷也叫上了?她連忙穿上衣服,再一抬眼,發現計少俠的臉色很奇怪,有強自壓抑的得逞和.....激動。
舒書一見小詞從計遙房中走出,臉色頓時一變,一根筋忽隱忽現在腮旁輕顫,眼光瞬也不瞬直直地看著兩人。
回廊下是一架臨霄藤,綠意盎然,盈翠如蓋。細碎的陽光從繁枝密葉間撒下,班駁映在兩人的身上,如一對玉人從畫中走來。
他一身青衫,飄逸磊落,她一襲粉裙,嬌艷如花。
不過是十幾步之遙,卻是步步驚心,如踏在他的心上。他強牽一絲笑容,說出的話卻如咬著牙頓出來一般:“三位請。“
小詞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掃而過,透著疏離和戒意。他心里隱隱一痛,一股更深的疲倦頓時襲來,絲絲刻骨讓他手里的折扇都仿佛重如千斤。
他從知道自己中毒的那天起就重塑了做人的原則和方法,他從知道自己的使命起就意志堅定,順風順水,離想要的東西越來越近,對自己的手段和謀劃也志得意滿,只除了她。那本是有意的一個刺探,精心準備的一枚棋子,留做來日的一個踏板。諸般思慮都周詳無漏,卻獨獨沒有料到自己也有一顆凡人心。讓她無意中擊中了自己心里的某處地方,優柔寡斷地硬不下心腸。他有些后悔,為何是那樣的初見?無論怎樣都抹不掉,改不了,回不去。
刺史府,云翼見到四人,微一頷首,便開門見山地說道:“諸位隨我到里間商議一件大事。“
計遙,舒書四人隨著他進到里間。屋里陳設簡單,十分僻靜。云翼隨手一指椅子,幾人落了座。
“舒書前日回了一趟隱廬,發現里面住了燕軍。我派人打探得到的消息是,隱廬里住的就是慕容焊的幼子慕容桓。慕容焊本有四子,前些年長子與三子政變失敗被殺。去年第二子帶兵攻打高句麗戰死。慕容桓便成了他唯一的兒子。他十分看重也不得不看重。慕容焊帶著只有十一歲的他來幽州隨軍觀戰。不料,前日一場大雨,他受了風寒,慕容焊便派人將他送到隱廬修養。他就這么一個兒子,若是有了什么不測,必定心亂。”云翼說完,輕輕嗤笑了一聲,道:“這真是上天佑我幽州,竟如此巧,讓慕容桓住在了隱廬。偏偏隱廬又有一條秘道。”
計遙眉頭一蹙,心里已經有幾分猜到了云翼的意思。
云翼神色略帶激動:“我叫幾位來,就是想從慕容桓身上下手,亂了慕容焊的心,逼迫他退兵。”
小周一派興奮,道:“云大人只管吩咐。”
“隱廬是我祖上別院,那秘道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這件事就托付給你們三位。舒書定好了計策,只是有勞小詞姑娘擔一點風險。”云翼目光一轉,看向小詞,語氣懇切。
小詞看了一眼舒書,有些驚詫,不知道他出的什么計策,為何會讓自己去做?自己毫無一絲內力,除了云起九式之外毫無所長。
計遙也是瞬時一驚,雖神色未動,卻不由提心起來充滿戒意地看往舒書。
舒書默然承受兩人的目光,強壓自己心頭的私心煩慮,對小詞道:“蕭前輩是藥王的弟子,她的下毒之法的確異于常人。你曾讓我煮過一次磚茶,毒含在水汽之中,極難發覺。燕人素食葷腥,常飲磚茶以助消化。所以我想到的計策就是讓你去給慕容桓下毒。慕容桓得了風寒,熱茶不斷,正是一個好時機。他是慕容焊唯一的兒子,無論是從朝局穩定上還是從父子親情上,都在慕容焊的心里極其重要,不容有失。只要他病情危重,慕容焊必定心亂。或許不等安王前鋒到了幽州,他已經撤兵了。”
原來叫小詞來,用意如此。計遙忙道:“既然慕容桓在慕容焊心中如此重要,隱廬必定是重兵把守,小詞沒有武功,決不能貿然冒險。云大人,我去。”
云翼一見計遙一向沉穩的面色焦慮萬狀,便安撫道:“計公子不必憂慮,舒書,你繼續說。”
“一來,計公子你不會用毒:二來,正因為小詞沒有武功,才讓她去。慕容桓身邊有燕國三大高手保護,即便易容,你我不待近身,便會被他們發覺我們身負武功。小詞對隱廬極其熟悉。只要從秘道進去進到廚房,將毒下在磚茶之內,就大功告成。我們在秘道之中接應,只要她有危險,一發信號,我們就進去救她。以我們三人的武功,保她平安并不難。再不濟,我這里準備有炸藥,一定會安然脫身。”
計遙眉頭不展,沉默不語,顯然猶豫不安,憂心忡忡,只是礙于云翼的面子沒有直接拒絕。但那神色已是極其不愿,強自忍耐的模樣。小周也極不放心小詞的安危,便道:“既然有炸藥,為何不直接炸了隱廬,讓慕容焊絕后?”
舒書搖頭:“這么明目張膽地殺了慕容桓,只會讓慕容焊一心報仇,死攻死戰。我準備的毒無聲無味,他決不會想到是人為,只道是少年體弱,風寒加重。炸藥只是一個防備,不到緊要關頭還是悄然行事,不讓慕容焊發覺為好。”
計遙的手背上青筋隱隱,說道:“我覺得太危險。我答應了姨母要保護她周全。”
小詞長吸一口氣,突然道:“云大人,我去。”
計遙目光一凜,劍眉輕顫了一下,當著云翼之面卻欲言又止。
小詞慨然道:“舒公子此計甚妙,我雖然沒有武功,下毒卻還熟練。隱廬布局,即便暗夜我也不會走錯。云大人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云翼濃眉一展,似云開見月,喜道:“好,小詞姑娘巾幗不讓須眉,今夜就動手。舒書已經準備好了一切。你放心,決不會讓你有一絲危險。”
計遙雙目炯炯看著小詞,情不自禁伸手握著她的手指,肌膚相融處,恨不能嵌入骨髓。小詞看著他滿滿的擔憂,展顏一笑:“你放心。不會有事。”
舒書看了一眼便低了眉,目光凝在腳前一塊青磚上,淡淡道:“計公子,沒有十足把握,我決不會讓她涉險。你不妨再信我一次。”說罷,一起身便走出了內間。
門一開,陽光瀉進來,似將一屋的冷凝肅穆沖散。
云翼含笑負手,對舒書道:“今日慕容焊不象是要攻城的樣子。或許是打算夜里動手。你去睡一會兒,養精蓄銳,今夜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舒書輕笑一下,卻有點心不在焉,倦色深深在眉宇間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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